“萧兄,此去路上,有劳你了。”裴煜瞥了一眼墨瑶,见她对萧君逸垂睫回避,心下忍不住一紧。以她的脾性,若是无意,定会坦然直视,这般的神态……却是有点问题。可是,他比谁都清楚,此行去太越山,他若不能陪伴她一起,这萧君逸确实是最好的护送人选。而京中局势,她不在,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矛盾之下,竟是有些无奈。
萧君逸淡笑了笑,“京中事务紧要之时,裴兄且管放心,萧某乃是闲人,无官无职,这会,又受伤中毒,倒确实是顺路养伤。”
“至于萍姨,于我有救命之恩,即使瑶儿不去,萧某也会前去。”他话语轻描淡写,却道出了与墨瑶之间不为人知的渊源。自然,他是无心,听者,却不得不多想。
裴煜听完这句,心里又紧了几分。沉默一会,他转头对裴十吩咐,“你去吩咐他们,留下半数护着瑶儿去太越山,”随后从袖中摸出一块圆润细巧的玉石,抬头唤道,“瑶儿,过来。”
墨瑶看到那个玉麒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订亲之物,他此时拿来做什么?她记得曾收在了房内妆奁之中,他又是几时翻了出来?
“收好,别再落下了。”裴煜淡淡地吐出一句,拉过她的手,将玉麒麟搁到她手心里,用力地握了握,转头离开。
莹润温润的手感,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墨瑶默默地收进怀里,凝着裴煜的背影,心里,复杂难言。
“少夫人,属下已让他们备好了早膳,可要送来,还是一起去用?”齐衍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上前半步,神态恭敬。
“一起去用罢。”墨瑶收回思绪,转眸看向萧君逸,“你的伤怎样?可要再歇息一天?”
“无妨。”萧君逸淡淡颌首。话音未落,背上却被齐衍‘不经意’地拍了下,当下狠狠地咳了两声,脸色瞬间苍白。
“君逸!”墨瑶瞪了齐衍一眼,急忙问,“你可要紧?”
“无妨无妨,”齐衍抢着开口,“不过是咳了半夜,吐了几次血,发了几次热而已。”
如此么?墨瑶眼睫轻颤,心里歉疚更深几分。萧素素曾和她说过,他有旧疾,此番又为她受伤中毒……她不知道,究竟自己,到底要欠他多少。
“齐公子。”萧君逸皱了皱眉,声音淡如轻水,却带着些不着痕迹的寒意。
齐衍脸上笑容僵住,干咳一声,“那个,先用早膳,少夫人等下在马车上可以慢慢问。”
“一辆马车?”墨瑶未及开口,身边的青花已询问出声。毕竟男女有别,又怎能共处一车?
“原是想分两辆马车,可此番萧公子受了重伤,身边并无一名丫环随侍;再者,考虑到少夫人的安全,还是一辆马车,属下护卫起来方便一些。”齐衍端眉正目,认真地解释。
“关键时候,是谁护了你们少夫人?”小四抬起头,又跟了一句,看向书儿和画儿的神情,竟带着些许的不屑。
书儿和画儿相视一眼,俏目含怒,立马便要发火。
“就这样罢,”墨瑶睇了两个丫头一眼,淡淡道,“这么多人同处一车,无嫌可避。”那马车足够大,坐十个人也没有问题。更何况,有青花,书儿,画儿,这么多人在,又何须那么多的褥节?
自然,打心底里,她确实担心萧君逸的伤势,齐衍说得很对,他身边只有一个四儿,男儿毕竟粗手笨脚,哪里照顾得好?关键时候,青花她们,还是可以照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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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原先从裴府带出来的玄衣卫之外,裴煜走前又留了数十人,再加上萧家的人,齐云山庄的人,整个队伍齐齐列在客栈外的青石道之颇为壮观。
墨瑶看着如此浩然的声势,慨叹道,“若是皇上知道我的排场如此之大,怕是也会眼红。”她的声音极轻,却引得旁边的齐衍忍不住接口,“若是主子在,只会说这般排场,根本配不上少夫人。”
“你们家主子?”墨瑶挑了挑眉,待要再问,却见齐衍已是一溜烟地跨上了马,脸上,带着来不及收去的懊恼之色。
墨瑶勾了勾唇角,有些无奈,他既然不愿说,想必有他的原因。只不过,她还确实不太想和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任何交集。于她来说,齐云山庄,还谈不上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小姐,上车了。”青花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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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非常平静,盗匪劫匪看到队伍如此的阵势,估计早就溜之大吉了,至于一些别有居心之人,也意外的并未再出现。唯独让墨瑶担心的,却是萧君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虽然箭毒已除,可他的咳嗽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断断续续,每咳一声,便让她心焦一分。他的症状,让她联想到肺病,而这个时代,无异于绝症。
“君逸,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咳嗽总不见好?”沉默了整整两天,墨瑶忍不住询问。
萧君逸放下手中书卷,淡淡一笑,“习惯了,没事。”
墨瑶瞥了一眼他掩在袖口的帕子上点点血迹,忍不住心里一酸,这简单的习惯了三个字,不知包涵了他多少的病痛折磨罢?而他咳成这般频率,病势想必已至后期,想来想去,眉头已拧成了个结。
“可有什么药可彻底病除?你可认识鼠医?”据她所知,现代已有很多中药绝迹,这个时代的医学,倒是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譬如,裴煜所中的盅毒。
萧君逸抬了抬眸,墨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鼠医只为皇上做事,你知道罢?”
“难道皇上还不想救你?”墨瑶这话刚出口,立时便有些后悔。虽然萧君逸摇了摇头,可她却觉得,这其中,必然有她所不知的隐情。
“少夫人!”齐衍的声音急急的从马车外传来,随之,马车猛地一颠,马嘶长鸣,似是十分急促地刹住。
几个丫头被撞得晕头转向,墨瑶自然也是晕陶陶,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萧君逸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他原本坐在她的对面,想必是情急之际将她揽到了怀里,两人俯在角落的软垫之上,呈相拥之势。而他的嘴唇,轻如羽扇地滑过她的脸庞。
墨瑶下意识地转眸看了看,却发现,这个角度极为隐蔽,她们只能看到他将她护在怀里,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她却腾地一下脸红了个透,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紧张。而在她意识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唇,已然温软地落了下来,含住了她想要问出口的话语。他的吻,如轻风拭月,怜惜珍宠。
至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之时,他已迅速将她放开,整个过程,无人看到,却搅得她心如鹿撞。
掩饰地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这马车突然的停顿,究竟是为什么。当然,她也没注意到萧君逸十分淡定自若的表情,只有马声,却无侍卫的喝咤声,这个急刹车,自然有古怪。
“马受了惊,那个,没惊着各位吧!”齐衍探了个头进来,瞟了眼墨瑶的表情,十分得意地朝萧君逸投去了个邀宠的眼光。
萧君逸睨他一眼,“齐公子,这马是我萧府所备,体强力壮,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却又如何会突然受惊?”
齐衍儒雅微笑,一晃身子挤了进来,伸手指指外面的细蒙蒙的小雨,“下雨了,所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