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笑盈盈地盯着我,剔透的金眸在熊熊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明亮。
我本来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说辞,也鼓足了十分的勇气,但现在被他这样貌似无辜看着,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义正言辞地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一时间,洞中一片寂静,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声音。
和他互盯一半天后,我终于败下阵来,乖乖地将那份盛气凌人的气势收了回去。
“反正我和你是没有结果的,”我低下头轻声说道,“以前我倒有过和你在一起的冲动,可惜那时候咱们没有好好把握缘分。现在我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家底殷实,能帮着凡烈。相公人品好,对我也好。日后帮助相公打理生意,细心照顾孩子,虽然有时候会有一堆麻烦,但总体来说这种日子很安逸。这辈子就这样过也挺好的,我已经过惯了这种生活,再没有以前那种闯劲了,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抛夫弃子跟着你冒险的。再说,我现在已经变了许多,和你也越行越远。你这么聪明,还是趁早死心吧,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还是那样笑盈盈地盯着我,眼里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味道,也不支持,也不反对。
再等下去又得输,于是我提高音量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听?”
他这才低头,一边细细地给手中的东西打上结,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听闻读圣贤书者十年而愚,没想到你才和某人呆了一年不到,就已满口是大道理。”
我没好气地看了看洞外:“我说的有,啊――”
刚说到一半,一道柔风滑过,我的身体稳稳地倒进了绛月蓄意大张的怀抱里。紧接着又轻轻一转,躺在了卧榻上,囚禁在绛月的发帘之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藏在黑暗里,几点斑驳的火光从他那长长的头发缝隙中挤进这个空间,照亮了他那抹上勾的嘴角,使他的脸上平添了一种立体的魅惑。
我好不容易在优雅的淡香中定下心神,望着那抹完美的嘴角小声说道:“你要干什么?我奶娘就在不远处,你别想乱来。”
“嘘,”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我的嘴唇,“小野猫,在我面前还用晃爪子么?”
我没答话,因为那暖和的手指一碰到我的嘴,我的呼吸就陡然绷紧,心脏也不安地跳动起来。这是一种很遥远的感觉,美妙年轻却又不稳定的感觉。
他突然敛了笑,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到他那淡得像清雅茉莉的神情。
“若我如你所愿,绝了对你的念想,我会立刻带上我的人离开这里,把你留给你那个偷鸡吃的奶娘。你不笨,万不会让自己和孩子陷入那种境地吃苦。所以你也必然会料到我即使听了你的话也不会离开,你说那些话,只不过是排遣心中烦闷罢了。”
说着,他压低身子,将嘴凑到我的耳边:“孟书,看来你是吃定我了。”
心思被人说透,我的脸陡然烫了起来。幸好躲在他的头发里,没人看见。
“你有什么好烦的?”他继续说道,“最不济事,还有我在你身边,陪你傲视天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我赌气似地答道:“你有本事,就把天下给我,我要做皇后。”
他停了半响,一字一句地在我耳边说道:“好,你若真想要,我就去给你夺。”
我忽然觉得说这种话有点不妥,做百里家的人要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受过这种熏陶的我,说话时也开始小心翼翼。只是一到绛月身边,我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竟然说出这诛九族的话来。
于是我赶紧说道:“算了,天子为大,我们不要再开这玩笑。”
他捧住了我的脸,用胳膊微微撑起身体,火热的气息不断地扑到我的脸上:“玩笑?孟书,你的男人,连天都不怕,还会怕天的儿子吗?”说着,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颊:“你是我绛月的女人,我不怕的,你自然也不用怕,你什么都不用怕。孩子也是,富贵,权力,武功随他挑。有我在,你们就绝不会有错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说你们错。海阔天空,随你飞,任你游。”
我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迷失在他那特有的淡香之中。
“可我只想回家。”带着祈求,我轻声说道。
“回家?”他的口气好似刚听我讲了一个冷笑话,“和那个整天教你大道理的夫子朝夕相对,你不觉得烦么?”
听他这么说飞墨,我的怒火又窜了起来:“你不懂,你连结婚是什么都不懂你又怎么能懂家有多好。”
“是么?那我送你回家便是。”这次他丝毫没有犹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转过头去:“你的意思是,你能送我回百里家?”
他微微抬了抬头,一抹火光透过他黑亮的头发,洒到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上,与金色的眸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浸出了一种深邃如渊的绝美金幽。
“我希望不管是早上起床还是半夜醒来,你都能安静地躺在我身边。可这两天你不开心,如果你想回百里家,我依你便是。我说过,我的女人,想怎样就怎样。”
绛月的思维真的和正常人相差太远了,他说他肯让步送我回百里家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尚,不想强人所难。而是因为他一厢情愿地认定我是他的女人,我可以随心所欲。
但是,他的态度转变得也太突然了,绝对有蹊跷。
“你有那么好心?”我疑惑地问道。
他点点头:“对你而言是。”
“你让我回家呆多久?”跟他谈事情得多长八个心眼,我不得不考虑到事情的所有方面。
他突然轻笑出声,黑玉一样的发丝也随之轻颤起来:“怎么,你现在已经开始想我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才随便一问,他的回答便含糊起来。但奇怪地是,我并没有失望的感觉,因为我了解他。没抱希望,当然就不会失望。
“想你?”我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微笑,“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想防着你罢了。”
“放着我,有趣。”他笑得更欢了,“那我告诉你,期限也许是几个月,也许不是。”
我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下巴:“果然是目中无人的绛月公子,你想让我把我相公当后备?”
“有何不可?”
我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不可,回去以后,我绝不再见你。”
“万一你注定要对不起他呢?”
见他敢拿这件事威胁我,我用胳膊肘撑起上身,毫不示弱地盯着他那双绝美的眼睛:“那我也不会便宜你,谁叫你心甘情愿,谁叫你强了我。如果你的错误拆散了我的家,骨肉分离,这就是你要付出代价。”
这时,火堆里忽然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啪――”,大概是烧到了未干的柴火。声音虽然很大,却没造成什么大碍,只是喷出的气流轻轻地掀起了绛月脸颊旁那几缕柔软的头发,然后又轻轻地放下,但我却借着那一瞬间的火光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笑意。
“你看,”带着那笑意,他轻佻地说道,“你现在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这才是你,我喜欢无拘无束的你。要不是你怀着我儿子不方便,我真想把你一口吃下去。”
“很不幸,我怀着孩子。”
“你说得很对,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
带着余音,他猛地吻了下来,狠狠地攫住了我的唇,蛊惑人心的味道立刻充满了我的口腔。我怕伤到孩子不敢放肆挣扎,只好狠狠心咬了下去。血腥味立刻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可他一点没迟疑,仍然疯狂地吻着。
其他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声。纠缠中,触电一样的酥麻感觉从两人交缠的舌尖上溢了出来,顺着舌头流遍了我的大脑,又传遍了我的全身。渐渐的,我的反抗动作都不自觉地变得软弱无力,意识也慢慢地化成了一团浆糊。
虽然我知道,我在犯错误。可绑架这件事折磨得我筋疲力尽,我已无力拒绝这种舒适的快乐。更何况这是和绛月在一起才会有的快乐。飞墨的吻暖洋洋的,像甜甜的泉水,永远也不会像绛月的吻这样让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我喜欢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迷糊中,我倒回卧榻,手穿过他柔顺的发丝,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想我已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了理智。人就是这么一种脆弱的东西,常常被一种叫冲动的东西所支配。甚至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被支配,却不想回头。
渐渐地,他的吻渐渐往下,停到了我的脖子上,手指也顺着我的衣襟滑了下去。因为怀孕而变得更加丰满的胸部突然受袭,涌起了一阵强烈而奇怪的涨麻。这种感觉也使我的大脑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凭着这丝清明,我一咬牙,飞快地将他的手抓了出来:“不。”
他闷哼一声,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眼里闪着朦胧的欲望:“嗯,我不想停。”
我也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心像小鼓一样咚咚咚跳个不停:“好啊,如果,如果你兽性大发,我一尸两命,拉倒。”
“宝贝儿,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办法。”
一听这话,我的脑海里立刻隐隐冒出了我睡着后他干的那件龌龊事,虽然他没承认,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干了。想到这,我的心里突然窜起了一阵尴尬的怒火,于是我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掌。
他吸了一口冷气:“嗯,怎么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在翻旧账,不然他又会拿飞墨用米酒灌醉我的事情来说事。想想也是,当时我为什么就那么笨,竟然相信自己酒后乱性强了飞墨。这些可恶的臭男人,我越想越气,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他突然不说话了,也没了动作,只是呆呆地停在我上方,发丝微微震颤。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落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又有一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接着,第三滴……
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把他的手拉到火光能及的地方,顿时,我的心都揪紧了。只见他的右手手掌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此刻,那层白白的纱布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蜿蜒的红色正顺着他清瘦的胳膊汹涌地流着。我忽然想起绛月用手替我挡下孟齐峰暗器的时候,手流血了。
我真是个没良心的人,醒过来后竟然忘了他手上的伤,也没注意到他手上的纱布,还那么使劲地捏他的伤口。
“对不起。”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被酸味堵住了,只剩下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
“你哭了,孟书,你为我哭了。”他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吻去了我眼角的眼泪,“你真的为我哭了。”
我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哭了,被他这么一吻,那泪反而像抑制不住的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别哭了,先替我包扎好不好?”
我想答应,可一张嘴眼泪便封住了我的喉咙,我的鼻子,堵得哦没法开口。
他默默地看着我,眼中溢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犹如冬夜薄霜,看得人心脏生疼。我知道,他看懂我了。
半天后,他俯下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别哭,别哭……”
我噎了半天,终于再次梗咽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我甘愿,我也有错……”他喃喃地劝着,细致轻柔的吻不断地落在我的额头,眼睛,嘴巴……
压抑太久的情绪一爆发出来便不可收拾,我哭得昏天黑地,大脑嗡嗡作响,无奈的眼泪沾湿了他的头发。
不知哭了多久,洞口处传来了一道谨慎的声音:“主子,女主子?”
……
有外人在场,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绛月将手伸给者童让他包扎,眼睛却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笑,火一般炽热。我激动的心绪已经恢复了正常,见他这么看我非常不自在,只好拿着毛巾低着头慢慢地擦着脸。
者童忙完后正欲退下,绛月突然说道:“者童,去把你的被子拿来。“
我知道他的用意,推辞道:“不用,我和奶娘一起睡。”说着我起身朝里洞走去。
“孟书,”绛月的口气忽然硬了起来,“不许和你奶娘睡。”
我见他又耍起了无赖,连头都懒得回。
“孟书,”绛月又说道,“你不想和我睡可以和珠女一起睡,不许和你的奶娘一起睡。”
他倒想得美,珠女是他的手下,他要是半夜发疯珠女还不是乖乖地听他的。从我的手的遭遇可以看出,不管是百里飞墨还是绛月,欲求不满都会变成无赖。
我不想再纠缠下去。
“听话,乖。”绛月说着,追了上来。
我正要回头,一个人影从我身旁飘然而过。我连忙转身,看见奶娘挡在绛月的面前,正高仰着头毫不示弱地盯着他。而绛月也聚精会神地与奶娘对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小子,”奶娘沙哑地威胁,“离我家书儿远一点,爱她就别害了她,她已经是□□了。”
绛月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笑容依旧:“我和前辈不一样,一炷香时间。”
奶娘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走过来拉起了我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书儿,走,奶娘跟你说点事。”
我看看仍然站在那里的绛月,奇怪地问道:“奶娘,什么一炷香时间?”
奶娘握紧了我的手,眼睛却没看我:“没什么,别理他。”
奶娘执意不说我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奶娘进了所谓的洞房。奶娘一坐到床边,就迅速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大堆瓶子,还有几本书。这几本很漂亮,封面书页都是皮质的,皮质细腻,纹理也少,又轻又薄,但却很结实,字迹滑润清晰,像是渗到了纸张里。就算是百里家也找不出这么好的皮书来。
我坐在奶娘身边,一样一样的看着,那些瓶子里全是些奇怪的□□。
奶娘慢慢地说道:“那些药都是极其难配的,我配了些,以防方子失传,你存放的时候当心,别伤着自己,具体怎么用书上有记载。这另外几本是我的毒术秘笈,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你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