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怀璧其罪偷人※窃心※干柴烈火
腊月。蜡梅坼。茗花发。水仙负水。梅香绽。山茶灼。
一行人等继续在北前行,越过克鲁伦河,即将到达满洲里与沙俄边境交界的城市胪宾府。殷家废弃祠堂的那夜之后,两人间的情侬意切似乎被冬日里萧瑟严寒的天气所影响,变得冷淡生疏起来。胭脂心中也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与韩轩翔之间的气氛很是奇怪,可究竟是哪出了毛病她却想不出来。虽然依旧对她如往昔,但是却在相敬如宾的客气中透出着某种淡漠。他已在颠簸的马车中就着烛火看着了半个时辰的书,终于开口对她说道:“五儿,请帮我把在箱中寻一本叫《胪宾府志》的书。”
她拿走烛台照亮,打开了放置在马车尾部的大箱子,翻找着其中的书籍,不一会就将那本厚厚的《胪宾府志》放到了临时摆放在榻上的台案上,韩轩翔握起案上的小狼豪对她侧首言道:“谢谢。”
他语气中的礼貌与疏离使胭脂感觉到马车外的寒意渗进了骨髓,冻得手脚冰冷,闷闷的坐下,对着手指不断哈着暖气。韩轩翔翻开那本《胪宾府志》,提笔在纸上记录。她无趣的撩开车帘望着窗外的雪花出神。京城只怕也已白雪皑皑,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因旧伤而辗转难眠,她嘱咐刘管家经常炖煮的猪肺百合汤与银耳羹也不知他有没有经常食用?一切北风席卷着雪花灌进车中,她打了个喷嚏。
“把帘子合上,一会把你吹病了。”韩轩翔查觉到室内的寒意,上前拉下帘子,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手如同雪下的石子一般冰凉,不禁蹙起眉,“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已。”他起身去寻外衣时却被她从身后抱住,娇软的声音中带着委屈哽咽,“狐狸……不要这么对我……”
韩轩翔的身体一滞,他的五儿看似迷糊,其实却是个敏感的小女人。他转身将她冰冷的小手纳在温暖的手心中,“五儿,我们一直在努力缝合这三年来失去的光阴。但你与顾邵威之间却令我一直感觉困惑,根本无法介入其中。”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胭脂难过的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样向狐狸解释自已与顾邵威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是她第一次为之心动的男人,但眼前的男子却是她此生最爱,并决定共渡一生的人。她的夫君。“我以为你懂的。三年来,他对我如兄长般对照顾的恩情。”
“如果你们不是兄妹,恐怕此刻我只是一个局外之人。所以,我只是被选择的结果,是吗?”
“不是这样的!”韩轩翔的话使她心如同被一根极细的丝线勒束,疼痛而窒息,眼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潋滟水色,嗫嚅着,“你是我,是我的……”
“我是五儿的什么人?”他清澈明亮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眼中的旖旎景致。不是不懂她心中所想,却依旧希望她能亲口说出。三年分离的光阴,如果说他一也点不计较顾邵威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是自欺欺人。男女之爱一直以来都是在自私中镌刻出有限的宽容,而且不容一丝瑕疵。
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托付终身的相公,是我此生此世最爱的男子。这般羞人的话胭脂如何说得出口?她可怜巴巴的抬头哀求道:“一定要说吗?”
“一定要说。”韩轩翔侧了侧头。他倒不是在刻意冷落这个任性的小女人,而是心中有诸多烦忧琐事。不过那夜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也确实亦令他不甚满意,非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他的执著倒是害苦了胭脂,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掂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上去。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案台上的烛台跌落到地上,屋内顿时一片黑暗。他借势合抱着她的腰躺倒在塌上。羞怯的白嫩小脸上有外头冰雪冷冽的气息,他深深迷恋在她唇齿间的清香与嫩滑中,纠缠□□着她的娇艳唇瓣。黑暗中,她的眼中尚啜着点点星光,格外楚楚动人,在他的掠夺下娇喘着追问道:“你当真不明白?”
“小爷真不明白。”
韩轩翔唇边慵懒的坏坏笑意使胭脂松了口气。二人已是夫妻,她实在不明白狐狸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著。“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还……”
“这可是五儿第一次主动吻我哦,非常值得记念。”韩轩翔漫不经心的答非所问,嘴角微翘,她的反映实在大大超出意料之外。
“第一个亲你的女人是那个东瀛女鬼吧?”回想起往事,胭脂心中泛一丝酸意。狐狸的体质可真容易招惹桃花,将来还不定有多少女人对他的虎视眈眈。
“小东西,你可真记仇。”抱得佳人馨香满怀,所谓的心魔隔阂早已烟消云散,他揉捏着她柔软馨香的身子,无意中角摸到她冰冷的柔荑,赶忙抓在手心中温暖,无奈的说道:“既然感觉冷为何不来我身边?
“爷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目光,没到你身边就已经被冻成冰块了……”想到这几天来他淡漠的神情,她扭送赌气说道:“反正没人关心我,冻死算了。”
“小爷明明是烈火,什么时候变成冰块了?”他将她的手纳入怀中,“还冷吗?”
“脚从晌午起便早冻得没知觉了。”话刚说完,脚上鞋袜就被他给抹下,冰冷的纤足被他握在温暖的手中。她脸上一热,想起了在通惠河上那个迷失而放纵的夜晚,“不要……我怕痒,已经不冷了……”
“虽然现在的情形有如干柴烈火,不过小爷可不想把你弄生病了。”韩轩翔脱下她的缎面小袄,解开自已的罩衣将她严严实实裹入怀中。
半晌,胭脂终于反映过来,狐狸语意双关,又一次把她给揶揄了。“你说我是干柴!”
“五儿确实应该多吃些,如此柔弱,怎么经得住小爷的折腾。”他笑着捏了着她的小脸,看到她在黑暗中气恼得瞪大了眼睛。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外头车轮辗压着冰雪的嘎吱声与呼啸的北风。胭脂感觉到鼻翼中全是他温和的气息,不由得心思恍惚起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真能够拥有安定宁和的日子吗?从此之后,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五儿,你睡着了吗?”
她在迷迷糊糊中动了动头,示意自已醒着。
“等我们回到韩家,不要和予宁起正面冲突。这件事由我来解决。可好?”
胭脂闷声说道:“她不来找我麻烦便好。”这位出生高贵的多罗格格对她的敌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狐狸莫非是怕她欺负他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表妹?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予宁虽然对整件事情有所欺瞒,但是她毕竟是我的表妹,老太太娘家的小姐,不可把她逼得太紧。再有――”韩轩翔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叹息,“我于她,就如同你心中对沐风一般。虽然事情在阴差阳错浑的情况下发生了,但心中始终存有愧疚与不安。她与我自小一道长大,我不能够做得太过绝情。五儿,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吗?”
“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再说我哪有资格计较,毕竟她与你有婚约在先。”胭脂感觉胸口闷闷的堵得直发慌。她想起那夜从陈九口中听到韩家人已承认予宁为二少奶奶,她若是住进韩家,身份便是小妾。自古的以来妻妾制度严明,妾在家中可是说是毫无地位可言。如今都已然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只狐狸只得随着他满山乱跑,自已哪还能有抱怨的余地?
韩轩翔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赌气意味,“小东西又不高兴了?别忘记三年前与我拜堂成亲的人是你,不是她。当我看到红色喜帕下的人是你时,便感到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再说,我信奉的天主教义中只能有一个妻子。”
“予宁说我是一个贼,偷了她的凤冠霞帔,还让九门提督在京城里到处贴画像通缉。最可恶的是那画像画得极是难看!”
“你窃的并不是凤冠霞帔,而是心。”
胭脂一愣,相同的话为何顾邵威也说过?
“只不过,现在连人也一并偷窃了去。”他亲吻着她雪白的颈项,感觉到怀中敏感的人儿身子轻颤,扭i着试图躲开,口中还没忘记还击,“谁……偷你了……”
“是为夫抢走了五儿。”韩轩翔将她死死桎梏在身下,摩娑揉捏柔软馨香的娇躯,“只能先委屈你在韩家先忍耐一阵,待我解决了这件事情,便带着你一道去英伦……”
胭脂被他挑拨得口干舌燥,方才的睡意全都跑光,而狐狸倒好,说完那几句话后便趴在她身上沉沉入睡。她睁着眼睛干望着头顶平安符摇晃的黄色穗子,无意中想起卞嬷嬷平时日教说阁中姑娘的话。若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层的方法是千依百顺,这样会令男人觉得索尔无味。中层的方法就是若即若离,让男人觉得可望不可及。而最上层的方法则是求而不得。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若即若离的中层之招倒是他反过头来对她使了?自已莫非又着了狐狸的道儿?
两人间的隔阂似乎在一夜间烟消云散。胭脂倒是不再忧心将来住进韩府的事情,反正该面对的迟早都得面对。第二日清晨到达了胪宾府,马车驶进了中俄勘界大臣周大人的府邸中,她终于如愿以偿,美美的洗了个澡,倒在软床上沉沉睡过去。一路的颠簸,风餐露宿确实有些疲累。待到醒来的时候发觉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隔壁厢房隐隐透出昏暗的烛光,披了件薄袄凑近门逢一瞧,发现狐狸正俯身注视着书案上的一幅画出神。她蹑手蹑脚的绕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却被他猛地转身制住手腕按倒在书案上。
“还真像只猫一般,悄无声息。”韩轩翔收起了眼中的戒备与凌厉,将她抱起后坐在自已腿上,“小东西,睡醒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京城。”
胭脂揉了揉眼睛,发现摆放在书案的画纸上的几块深□□域勾画着几个不规则状,并备注有地名。她曾经在光绪帝的书房中见过类似的画儿,但这幅似乎更为复杂,上边还画着许多纵横分布的线条。她伸手摸了摸,画纸是用很厚实的牛皮制成,边沿泛黄卷起开裂,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头。
“这是航海图。早年的水手们没有罗盘,只能凭太阳、星辰的位置与航海图在茫茫大海中航行。”韩轩翔指着东面的一块深□□域继续说道:“这片大陆的北端有一位世间最富有的君主,世间十分之一的土地归他所有,他为了维护自已的统治不断欺压百姓,并进行了残暴血腥的镇压。不过现在他却害怕了,急着将财富分批存到国外,预防将来发生动乱时留做逃亡时使用。”
多行不义必自毙。商纣在西周军攻入朝歌时随鹿台焚化成灰烬;秦始皇被其子秦二世所杀,尸身随咸鱼运回咸阳,臭不可闻;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但凡世间暴君没几个有好下场。胭脂争着一双困惑的眼睛,不明白狐狸为何对她说起这些事情?她对于他的机密公事向来兴趣乏乏。
韩轩翔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沙皇尼古拉二世为他的秘密运出国内的钱财选中了五位财富看守者,分布在五个不同的国家中。你猜,他在大清国选中的人是谁?”
“无论是谁,怀璧在身都不会有好下场,暴君的钱财无异于一道催命符。”胭脂不禁想起到因为牵扯到黑玉戒指的秘密而被朝廷赶尽杀绝的殷家,以及二十年前扬州顾家的灭门惨案。
“那个人,你认识。”韩轩翔在她耳边轻声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她蓦地抬起头,不可思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