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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君心似我心 宝藏※抄家※灭门

鹤发童颜的盲眼老道突然用手中的白色尘拂指着胭脂,面色青白的喝道:“你到底是何物!贫道之前一直未感觉到屋内有女子的存在!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道长莫不是被北风给吹糊涂了?”韩轩翔笑着拍了拍怀中小女人气恼的小脸,“她是我家娘子。”

“这个世间没有鬼扮人,只有人扮鬼。难不成大人的夫人是……”盲眼老道似松了口气,言辞中却多有避讳,犹豫着问道,“敢问尊夫人可屈尊将手借给贫道一窥,贫道略通些手相命格之术。”

胭脂见那老道并无恶意,于是便不再计较他的失言,“你若是将殷家那三个孩子后来的下场告诉我,我便借给予你看看。”

韩轩翔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小东西讨价还价的本事不赖嘛!不过,我若是你,还得让他把自已的来历说下。”

胭脂冲他不满的撇了撇嘴。要知道瞎子听力极好,聋子视力极佳,他方才说的话还不全让这盲眼老道士给听了去?

老道摸了摸下颌的如雪长须,“当年送到灵虚道观的三个孩子分别是一男二女,是殷家的小少爷与两位小小姐。他们在十岁那年得知身世后便随同管家离开了道观,听说为报血海深仇分别拜入高人门下,之后便再也不知去向。”

“血海深仇?”胭脂沉思着,这四个字过去听春娘提起过,又会是怎样的仇恨会用上这样血腥的字眼?

“当年殷家的灭门惨案乃是因为官场上的争斗所致,殷老爷大约是得罪了哪位朝中权贵,才会落得个诛连抄家的下场。”老道捻须沉吟了一阵,“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有道是‘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已归来丧。”

胭脂点了点头,将手送至盲眼道人手中,“道长其实想说的是人世间本是风雨多舛。一段石火光阴,悲喜不了。风露草霜,富贵嗜欲,贪婪不了。今日又哪能预知明日之旦夕祸福。”

“青鸾身则焉有凡鸟?大人内子的见识果然非寻常人等。方才老道对夫人的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盲眼道长细细触摸着胭脂的手心的纹布,奇道:“怪哉,怪哉,夫人可是阴时阴刻出生,命中属水之人?”

“我也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胭脂摇了摇头,“爹娘从未向我提及。”

“这就是了。”盲眼道长继续细摸着她手上的纹路,“出生之时便父母双亡,幼时流离失所,坎坷奔波,如何已苦尽甘来,拨云见日。只是贫道不明,为何感受不到夫人的气息?难道……”他在触及到她小指上的黑玉戒指时,如同被毒蜂蛰咬般快速收回了手,“这\玉夫人从何处得到?此物在隋炀帝时期便已绝迹。”

“\玉?”韩轩翔颇感意外,他从见多识广的伯父那听说过这类奇异之物,传说此玉非阳间之物,内有恶鬼寄宿,极为不详。

“这是……家师的遗物。请问道长,这戒指有何不妥之处?”胭脂转动着小指上的戒指,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老道甩了甩手中尘拂,“\玉非玉,而是一种来自于西域的奇石,若是在人死之时近身沾血,便能将其魂魄封于玉中,变做以供主人驱使的恶鬼。有关这一段传说野史得追溯到三国时期的魏国丞相曹孟德。相传他为保自已有遭一日能成为逐鹿中原之人,在地宫中训练了一批身怀绝技的暗人,皆为女子,在暗杀政客或敌方猛将时将其魂魄封入\玉之中。那些暗人的头目便是曹孟德的儿媳妇,甄姬。只是没料到孟德死后,其子曹丕因想扶正郭夫人,用一杯毒酒结果了甄姬的性命。从此,组织中的女子便流落于江湖之中。夫人可否将戒指取让下贫道一窥究竟?”

“恶鬼一说纯属无稽之谈。”韩轩翔压下了胭脂欲从指上取下的黑玉戒指,“依本官看来是有人贪慕曹孟德墓中的陪藏。”

“大人何出此言?”盲眼老道虽然依旧面不改色,眼中却有异光掠过。

“甄姬名为曹操儿媳,实质却是他留在枕边为其效力的女杀手。相传曹丞相生前令方士术士为他虚设了百余个衣冠空冢,却唯独将墓穴的位置刻于一枚黑玉戒指这之上交予甄姬,希望在百年之后,能够与她同冢而眠。他对甄姬可谓是情深义重。”韩轩翔侧头仔细看着老道的双眼,“方才道长说了两次一窥二字,而不是一触究竟,试问一个长年失明之人又怎会犯这样言辞上的差错?再有就是烤肉的荤燥之气根本盖不过内子身上的香气。道长的眼睛瞎了,难不成连鼻子也失灵了?”

望着不断逼近的韩府家丁,老道扬起了手中尘拂,拽紧了身边道童的手,咬牙道:“可恶!贫道本为以筹划得天衣无缝!”

韩轩翔的笑容极是不屑,“但凡骗术都离不开了人心贪畏,千百年来早已黔驴技穷。再下一步可是说要收走这枚\玉制成的戒指,或销毁或供奉,以除恶鬼怨气?”他低头对胭脂问道:“娘子,这老家伙不远千里一路跟着你跑来了漠北,你说是将他直接结果了,还是丢出去喂狼?”

胭脂轻声道:“全凭大人处置。”其实这老道人装扮瞎子的样子还蛮传神的,目不斜视的在小道童的搀扶下摸索着行动,言辞之间几乎毫无破绽,结果却因两个字而露出了马脚。谁叫他倒霉,遇见了狐狸。

“大,大人饶命啊!”老道士吓得双腿一软扑嗵一声拉着旁边的小道童跪了下来,“老身只是听江湖人说有位女子拿着这枚黑玉戒指,没想到是尊夫人……老身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对曹孟德墓中的宝藏念念不忘……”

韩轩翔的声音淡漠冷清,“世间宝藏之事多数以讹传讹,你又如何判定不是子虚乌有?再者你已到垂暮之年,垂垂老矣,纵有黄金万俩也买不来长生不老。”

老道似乎抓到了一线生机,唾沫飞溅间言之灼灼,“大人出生于富贵人家,哪知人世疾苦?贫道见过饥荒之年,八百里颗粒无收,饿殍载途,白骨盈野。百姓先是卖妻,卖女卖儿,食尽一切可食之物,再后来便是家人相食,食人者为人食。贫道如若能拿到宝藏,必会将这些取于民的宝藏用之于民……”

“好了,好了。你把本官当成三岁小孩呢?”韩轩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来人,把他丢出去。”

“求大人千万留老身一条贱命!老身愿意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来交换这条贱命!”他转而哀求胭脂,“老身方才开罪了夫人,求夫人饶了老身的贱命。老生知道关于一个关于殷家和这枚黑玉戒指的秘密!而且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胭脂颇感意外,“殷家和黑玉戒指?”

“是,是!”老道人急忙说道:“当年殷家正是因为私藏了这枚黑玉戒指而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江湖之中才会愈加相信宝藏这一说法。殷家的三个孩子当年被管家从灵虚观接走是因为那殷府原来的管家眼红朝廷的万两白银赏金,于是将原东家的三个孩子送去领赏。恰巧遇到那年天下大赦,所以三个孩子侥幸逃过一死。两位小小姐被卖入青楼,小少爷则被流放到南疆充军。”

“那位两位殷家小姐的名字,你可知道?”胭脂的手中不知不觉全是汗水,心儿咚咚直跳,这老道人口中说两位殷家小姐难不成是春娘与茜纱?

“事隔多年,实在观点记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最小的女孩儿唤姐姐做春姐姐,小少爷唤她纱妹妹。”老道皱起了眉头,“贫道只知殷家的小姐为替父母报仇嫁入了仇家,之后便于她们彻底失去音讯。夫人既拿着黑玉戒指,是否认识她们其中一位?可知晓她们如今的下落?”

胭脂摇了摇头,“都已经成为故人,无须多问。只是不知查办殷家的是朝廷,怎会又来的仇家?”

老道人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当年正是因为朝中官员对宝藏的窥视才会引发殷家的惊天血案。两位殷家的小姐在查明真相后立誓要为爹娘报仇,所以即便身处青楼亦想方设法接近仇家。”

“那仇家,可是扬州首富顾家?”胭脂的心跳越来越快,难道春娘根本不是因为茜纱的死而迁怒顾家,而是因为其中的种种仇怨?

“贫道对此事不甚清楚,但却知道这枚黑玉戒指再现江湖后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灾祸连连……夫人不如把它交给贫道……”那老道依旧贼心不死。

“你若是再多嘴一句,本官便即刻便把你丢出去。”韩轩翔威胁的话使骗子老道乖乖闭了嘴,拉着道童离他远远的寻了处坐下,几个韩府的家丁警惕的盯着他。

只怕他并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轩翔心中暗自冷笑,他低头勾了勾胭脂的下巴,“小东西,想什么呢?”

秦淮河畔,杨柳依依,两位花季少女在秦淮畔邂逅了顾家的翩翩公子。谁又想到这不过是一场情仇爱恨与良知之间的对峙?春娘与茜纱接近他的初衷是想报复顾家,可是却未曾经预料到同时对仇家的少爷芳心暗许,血海深仇与顾此失彼交错折磨着情窦初开的两姐妹。最终,春娘成全了妹妹与她所爱的男子,放弃仇怨,选择离去。天意弄人,本应由一段良缘化解的仇怨却在茜纱与顾家少爷死后变做一声叹息。一个是最亲的妹妹,另个是此生至爱的男子。胭脂终于读懂了长年来春娘眼中的幽怨、寂寞与悔恨。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对于她,死,却是超脱于生之坎坷劫难之上的解脱。如果她与流昔同时喜欢上顾邵威,流昔会不会像春娘一样选择离去?她相信,流昔会这么做。当初为何对顾邵威产生迷惑,也许真的是想完成流昔未尽的心愿。

“我究竟是不是顾家的女儿?”

韩轩翔合掌遮住了胭脂的双眼,她眼中的迷茫令他心中刺痛不已,“五儿,顾邵威如若不是你的亲哥哥,你是不是会选择与他在一起?”

“无论顾大人是不是我的新生哥哥,他对于我的恩情,今生今世都无以回报。”胭脂心中一紧,顾邵威对她的宽容与溺爱早已超出了兄妹应有的范畴,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她的心在三年前就给了眼前的男子,又岂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这并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韩轩翔轻轻蹙眉,因在意她的心中所想而纠结不已,怕她说出不知道,或者用沉默应对。想到这,心中自嘲不已。凉薄冷漠如他,在知道自已身世之后可以与母亲十年内未说过一句话;自视甚高如他,就连荣禄、李鸿章这样的政客都不放在眼中。此时此刻的他却在为即将从一名女子口中说出的真话而忐忑不安,六神无主。

“你与他终是不同的。”胭脂移下韩轩翔遮抚在眼睫上的手,轻轻贴在脸颊处,幽幽抬眼望向他,“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