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德性,昨天刚好点儿, 刚夸了他, 今天他这毛病又犯了,气的蒙毅想打他。
他瞪了一眼弘昼,想了想, 道:“此人勇极, 确实可用, 不过还是需制约一二方好。虎猛还是需套上绳索。”
扶苏点首, 道:“自当如此!
他见弘昼把蒙毅气的不行了,却还得忍着笑,又怕二人吵起来,忙道:“一切自有章程, 按军中章程来既可!”
蒙毅应了声是,偏弘昼还要说呢,道:“蒙将军啊,你这眼神真不行,你不能识人啊,项羽虽为英雄, 不过, 你却看走了眼了……”
“怎么走眼?!”蒙毅冷哼道:“愿请指教!”
“我说的是那刘邦, 才是真人才, 你以后才是真的要盯着点他……”弘昼道。
蒙毅却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觉得这弘昼有点熟呢,自见了刘邦的圆滑, 他终于明白了,这二人,都有点流氓的特性,相似。
防着点他?!他认为这只是弘昼夸自己的一种形式,一时也不放在心上。
扶苏听了,却若有所思。
弘昼见蒙毅不以为然,便道:“有一种仁德就叫类似扶苏的大仁大义,小心些吧。项羽虽猛如虎,然其勇与势可见,便可防。有一种无形的,才是致命的……”
蒙毅没理会他。哼了一声,领命出去了。
弘昼啧了一声,对扶苏道:“这人,不懂!”
所以说武将虽懂政治,却未必全懂政治,在识人上,还是差了一筹。
扶苏对刘邦也没接触过,并不了解,便道:“有何说法?!”
“这个人,化敌为友的能力十分强,而且能够顺理人心,看着是流氓了些,却有些独特的魅力,有点不一样。”弘昼道:“就是与正道不太同,但他同样在正统上,若能领袖众人,可要小心。”
扶苏道:“莫非……”
扶苏也并非是真的不知道,哪怕没见过史书,见弘昼这样说,也猜到了。
弘昼点头,笑道:“杀了倒是能一了百了,只是我却知道有始皇和你在,这样的人,小心些用,能压制得住,不用才是真浪费人才,可惜了。”
扶苏笑道:“非我自信,既皇父与我皆在,他之羽翼,绝不可能再成,便是再有魅力,也成了大气侯了。”
“正是此理,”弘昼竖起大拇指道:“大气!这才是始皇之太子,气度超凡,绝不是量小之辈。扶苏啊,将来你必有大成就!”
这样的胸怀,这样的自信,这样的从容,将来是另一个始皇。
扶苏笑道:“那我小心些用他便是。他既有如此手腕,去为外交,最合适不过,匈奴还需安抚几年,此人处理此事,可妥?!”
“最妥,他可是忽悠人的高手,”弘昼笑道:“他与项羽一文一武,匈奴事不难。而且这两个人不乍对付,以后也能相互制衡,这样才有意思呢。”
希望以后刘邦送钱送女人的给匈奴,别被项羽打死,他脾气可硬,大抵以为刘邦是怯匈奴而不敢战,这个爆脾气,只恐刘邦也瞅不了他一眼,他麻痹匈奴的心意,只恐这个人也理解不了。
所以别指望这两个人能理解对方,相处的好了。谁能看得上谁啊?!
“这个人,将来比李斯更好用,”弘昼笑道:“但同样的,格局也很高,只你要拿捏好了,用好了,他能帮你解决很多的事情。扶苏,我说一句实话,你别生气。”
“你说。”扶苏道。
“你这个人太正,而他又太邪,但治天下,是需要亦正亦邪的,他正好补你短处,所以他的手腕有时候不那么的让你看得上眼,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弘昼真心实意的道。
“我明白。”扶苏道:“四叔也教了我很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
“这样才好,这个人既不好拿捏,但也好拿捏。李斯嫉才,以后难免与他来来往往的较劲,你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危及社稷,你就也让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才好呢,”弘昼笑道:“大秦以后一定很热闹。说实话,这个人吧,若为臣子,一般正统出身的人,是真的怕是看不上他。”
扶苏都认真的听着,道:“弘昼继续说,我听着。”
“打个比方吧,大秦以正以强得天下,也是如此治天下的,外交上,却得软乎,中正模糊才好,就需要这样的人来中和,更好,大秦真的太刚了,刚过易折啊,其实……”弘昼道:“比如说匈奴这个事吧,始皇叔叔肯定是想现在打的,但是财力民力都不允许,就得包容匈奴几年,或者说是容忍几年也半点不夸张。而他肯定要来侵边,打来打去的,也还是耗费人力军力民力财力。而刘邦若是上折子说多送点好处给匈奴,你得同意,这个方法,是软一时的骨头,可是有用!有用的法子,就是好法子!能让秦集中精力养几年,再一举而歼了,当然了,送多少也有讲究,既不能让匈奴壮大,又不饿死人,就吊着……”
扶苏若有所思,背着手起了身,来回徘徊着。
弘昼看着他,觉得扶苏真是什么都好,听人意见,也从不打断人的话,并不刚愎。这个性格,真的比他四哥还要强。
说实话,他四哥有时候扭起来,真的挺自负自大的,远不如扶苏虽高居在上位,却依旧能听得见别人的意见。
“再说了,他这种手腕提出来,朝中,包括以李斯为首,武将为首的人,肯定不大瞧得上他,认为他是软骨头,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弘昼笑道:“他不算太正道,也就失了这些人的心,以后想要再有大发展,也难,大秦人才济济,哪个肯结交这样的?!所以他这人邪门,但特别有用,以后吧,便是犯了法,只要不是杀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便是有了钱,奢侈了,也别管,闹腾凶了,也莫管,哪怕与胡亥把秦宫翻了,不是逼宫怎么着都成,便是真的养食客三千,你也当看不见……他这样子,若是乱世,还可成事,讲真,真去了咸阳,他这样的,是起不来了……养食客哪怕上万人,又怎么?!正道如李斯等辈,便绝不会去投他。再说了,大秦都弄科举了,人才全涌向秦廷,哪有正经的人,去做他的门客的,顶多又是一个孟尝君……”
扶苏笑道:“有理。”
昔日孟尝君,齐王能容,那么,刘邦,他又有何不能容?!
事移势易,大秦在,他去了咸阳,想翻起风浪来,是绝无可能了。
这一点,扶苏是毫不担心。身为秦太子,若这点自信都没有,那才是真的白混了!
弘昼低声道:“再则说句不恰当的话,蒙家太过势大。扶苏,要制衡啊……”
扶苏自然知道,深深的看了一眼弘昼,点了点头。
这小子,什么都敢说,也就只有他才懂,才能说,才敢说了。
弘昼拍了拍他的肩,嘿嘿笑道:“明日咱们就回咸阳,我就先不打扰你处理后续事宜了,我去见见他们,挺有意思的……”
扶苏哭笑不得,这小子凑热闹的本事,真是见风长。
他为秦太子,是不可能迂尊降贵去结交降将降臣的。因此,便只是叮嘱弘昼道:“记得明日还要回咸阳,别太乐的忘了大事,四叔惦记着你呢……”
“知道了……”弘昼笑着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嘻嘻,世界像蝴蝶,能去看看现在年轻稚嫩的英雄们,还挺有意思哈哈哈……
弘昼慢悠悠的踱步出了营帐,看似闲庭逸志的,其实就瞅准了大帐来的,来寻四人呢,一到地方就是一乐,果然不合拍的人,便是没有那些事了,也依旧不合拍。
项羽正在帐中收拾行李,准备要去边关了,其实他们四人刚来时还不是住帐蓬,是被押在囚车里送来的,从各处。不止是他们四个,还有很多其它的大小头目的,但是眼下,很多反了的民众都被秦廷给安抚了,回乡种地,或是接受粮米,免赋役税等等不一而足,百姓见如此,也就安心的回去了,人众自然也就散了,而其它的小头目,一听说招安,早喜不自胜,慌不迭的听从了安排,一个个的都随着人到各部门任职去了。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其实若论出身,项羽的出身是最高的,有家世,有背景,有傲气,有本事。
而其它三人就不太够看了,一个流氓,亭长,还两个呢,庶民出身,行伍之间都算不上。偏偏这两人,还剖了鱼肚起符起义,说什么陈胜王,还发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
心特别大。
此时的刘邦是真的没有后来的意气风发,他这个人,还挺胆小,有点圆滑,就是那种出事的时候,自己绝对先溜的人,与义气二字真沾不上边这种人,乍一看全是缺点。
项羽傲气,哪能看得上这三个人?!
因此弘昼去的时候,这四个人正在互怼呢,看上去马上就能打起来了似的。
项羽与陈胜,吴广起了冲突,项羽作势要起拳打陈胜,陈胜手臂也突的全是肌肉,也是特别勇武的一个壮士,哪里肯服他?因此二人一言不和,便要开打。
吴广却冷静不少,劝道:“项兄弟,此是秦营,刚受招安,莫要起是非方好,还请克制一二,勿要打闹。”
项羽冷笑一声,道:“吾是楚名将之后,而汝二人不过是庶民,也配以后列封王侯?!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这话,简直恨不得是在骂二人臭不要脸了。
二人脸色一变,这下连吴广的脸色都变了,他便是再冷静,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看不起?!
因此这梁子便深入心,谁都瞧不上谁,谁都恨谁。
这个……倒是叫弘昼好笑。得,还能指望这四人能好好的合作不成?!
果然是他想的太多。
便是刘邦再有仁德之名,只恐也收服不了这三头恐龙啊。真正的铁骨头家伙。刘邦也只能收服江湖之辈,宵小者众,后来投奔者才算像样。现在吗?身边也就只有鸡鸣狗盗之辈了。此时助他得天下的水准的那个班子的人,到现在还没投奔他呢,当然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投奔了。
而这三人,都是特别决断的人,四个人只恐谁都相处不了。
吴广微眯了眼睛,冷笑道:“多少名将出身行伍之间,多少战役,以少胜多,又有多少以弱胜强,以弱凌傲气的,不胜枚举,还请项兄弟慎言!切过太傲慢,反吃了亏!这里是秦营,楚早归为秦土,你口口声声楚国名将,最好看清楚地方,再说话!楚再强,依旧是秦之下,化为无,而汝恃强,若如此行为,难免也有死之灾。只是休连累吾等。”
项羽一听,铁臂擂过来,作势要打吴广,陈胜先接过,额上的汗都流下来了,这个人,还真的是硬骨头,他接着都吃力的很。
吴广也怒了,忙去帮他,二人合力竟也被项羽逼的节节败退,额上的汗都在流。大冬天的,这剑拔弩张的!
幸而这是叛将营,兵器一律收檄了,不然真打起来,还真的会见血。
刘邦呢,在一边看热闹呢,一面看,一面看啧啧称奇,道:“果真英雄也!”
弘昼从他身后冒了出来,笑道:“若论英雄,此三人都不如你。”
刘邦吃了一惊,转首看向弘昼,道:“你,你是太子座上那个,那个……”
“我是和亲王。”弘昼笑嘻嘻的道:“何故在一边看热闹,不去劝架?!”
刘邦也是一笑,道:“猛虎打架,我不过是一介小人,只恐去劝了,添油加火,还会伤及自身,不妥。”
弘昼哭笑不得,这货避害的本能真是一等一的强。
虽然他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与那三人相比,真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弱如扶柳一般。但因为他弱,而会惧这三个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别看他趋利避害的本事一流,但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吗?!
猛虎打架。虎再强势,也只是兽啊。而人虽弱,凭着脑子,也是能借力擒虎的。
所以呢,这个人,也是自视甚高的人,而且志向不算小。当然了,现在时势变了,他永远也成不了事,但将来,他的成就也未必比这三个人低。
弘昼笑道:“若不劝开,只恐打起来影响不好。如今你们四人利害同等,既置于同一帐下,若生乱,只恐你也逃不了干系,反而受他们牵连,须知现下,可是一体之人。”
他们闹大了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刘邦当然知道,因此叹了一口气,却不上前,只远远的站着道:“和亲王在此,你们还不住手!若闹大了事,吾等四人项上人头,皆被摘下矣。”
弘昼更哭笑不得了,说这货会借势,他是真会借势,瞧瞧这话说的,这站的老远的,生恐被连累挨到无谓的打似的。
这话一说,三人这才停手,都没看刘邦,只是看向弘昼。
弘昼失笑,这么有水平的话,这其中的度,这三个人,终究还是差了水准,竟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竟没一个人将刘邦平等看待的。
果然啊,恃强之人,终究轻人。将来迟早要吃这刘邦的亏。
他能是善人吗?!呵呵……
三人打量着他,上上下下的,项羽首先拧眉开口,道:“汝是匈奴人?!”
“我不是,不能因为我奇装异服,就断定我是匈奴人吧,”弘昼道。
项羽是知道座次等宾客的,刚刚在帐中见扶苏太子,这个人,不是坐在扶苏下首,而是坐在宾位,虽是宾位,却是同等的座次,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地位,不低于扶苏?!
这大秦天下,还能有与扶苏平起平坐的人?
扶苏已封东宫,已经不是普通的秦公子了。而这个人,项羽以为他是匈奴的什么太子,才配坐宾位吧?!
因此项羽闻言,一脸不解,看着他剃过的头,道:“中原人不剃头。”
“若以服装,出身,剃不剃头来断定一个人,不妥。”弘昼笑道:“秦秋多小国,小国多奇异装色,小国虽灭,六国统一为秦人,然而,秦皇包容天下,何必盯我一个区区一个奇异装扮之人?!”
项羽听了便也不言语。
陈胜吴广也面有疑惑。
只有刘邦并不以此为异,他这个人的优点是什么呢,他从不在乎这些小节,他只要知道他是和亲王就够了,地位很高的人就行了。不追来处。不冒犯人。尊重人。
刘邦有属于他的小气,比如得罪了他,他以后得势想起来再去杀掉也行,但他也有属于他的大气,比如说他要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涉及利害,他能听得进去别人劝,比如谋臣劝他不能杀,他就能放下私怨。这不是大气吗?!
但是一般人,未必能做到他的大气。便是项羽更做不到。
刘邦的确是个流子德性,但他从不会为个人主观,个人感情,个人的一点私怨主宰和支配。这就是很厉害的上位者的特质。
他本人也许并没有多高的武力,多高的智商,多高的谋略,但是他能海纳百川,识人知人,这一点上,这三个人与他还差的远。
比如说现在,他笑道:“和亲王既被秦太子待为上宾,必是秦之朋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太子都乐,何况我等?!和亲王,且请坐。而汝三人,切莫再动手,在秦营中受编招安,又有太子和国家颜面在前,在宾客面前,不得无礼!”
三人听了,虽没睬刘邦,但是确实是没再动手了。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若真打了起来,可能真的会死。先前受招降,檄兵器,押到囚车到此来,原以为必死无疑,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便不能折在此处,于此,私斗确实无益。
与其在秦营中犯了军规受死,还不如以后再约架私斗便是,机会多的是呢。
因此倒是坦坦然的道:“和亲王请,倒是吾等失礼在前了!”
“请!”弘昼笑道。
虽然确实逞英雄好斗了些,但也能分得清主次,不算因小失大,见有宾客来,也能放下私斗在一边,这个素质,确实过人了。不错,如此,倒也不算不济事,真正遇大事的时候,还是能合心合力的一致对敌的。
这就行了!
弘昼坐了主位,四人也皆坐了。
弘昼笑道:“三位好生英雄,观三人如此英勇,将来到边关,必能有建功立业之时也。”
三人听了,果然笑了。
英雄在哪儿,都是英雄,无论有着什么样的际遇,都会有出头的一天的。
项羽道:“和亲王在太子帐下曾言,吾等若立功业,迟早有封王侯之时?!”
“自有,天下归一,秦虽一统,然秦皇向来从不吝惜功赏,只要有本事之众,有何不可封?”弘昼笑道:“无论是出身行伍,还是出身黎庶,哪怕是出身奴仆,只要有本事,封王侯,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你们也见过扶苏太子了,他如此真诚,将来继位,是会出尔反尔之人吗?!”
陈胜道:“太子仁德,不是此类小人。”
“既信重,便无后顾之忧,只安心为国尽力便是,”弘昼笑道:“只是有一言,须劝三位。”
三人一怔,吴广道:“和亲王请直言。”
弘昼道:“既有本事,还需收敛锋芒,锋芒太胜,易割伤人,人若不容,太子有一天,也会难为。切莫给别人不能容的机会,让秦皇和太子难为的机会。”
吴广,陈胜二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出身小民,自有属于小民的谨慎,听这话,确实是有点道理。
刘邦也只是笑,不言语。
唯有项羽冷笑道:“既为强者,弱者相让,是天理。”
这人!
弘昼头疼了,这人以后怕是成为刺儿头,杀了可惜,不杀吧,看着都辣眼睛。他就是那种能灼伤人的太阳的锋芒,看着热烈,但是盯久了,难免眼睛疼的厉害。
他瞅了一眼刘邦,再看一眼项羽,得,以后这两个,都是难搞的家伙。
不过谁能服谁啊?以后怕是能相互辖制。当然了,在这个才能上,可能是项羽强势,看着占上风,其实是刘邦掐着他,才真正的占上风,当然了因为他会做人,人们只会向着刘邦,还要同情他呢。他会示弱啊。
示弱的人虽不讨喜,但要看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当有一个热烈的光芒太盛,太示强的环境下,示弱的人就无敌的可爱又顺眼了。
刘邦可会视环境做人了。
这项羽,现在虽顺服了,但是以后怕是会成为第二个年羹尧。
弘昼便道:“日光虽盛,却伤目。有一种人,虽天然的是众人的目光聚焦之处,然而,也未必能所被人容也,项兄弟怕是还不懂。”
项羽到底年轻,听了,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无能之众,如何能懂吾之英雄。”
看来是听不进去了。
弘昼道:“恃强,不顾无能者的人,行事便无所顾忌与章法,若沦落到世所不能容的境地,难免可惜。”
陈胜吴广听进去了,对弘昼点了点头。
“若能热烈,又能长久,方是循环之道,若盛一时,无法长久,终究如烈火燃木,最后成灰。”弘昼道:“凡事月满则亏,想一想阴面方好。”
项羽听不进去,他这个人,从心底里对弘昼的来历是轻视的,况且弘昼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才能,他哪里会放在眼中,此时年轻气傲的。因此只是听了,虽不言语,却拧着眉头,满脸不服。
弘昼便不多说了,笑着起了身,道:“诸位且各行其事,我须回了,明日要与太子一并回咸阳,怕是咸阳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他抱了拳道:“告辞!”
刘邦跟着他出来,身后陈胜吴广也送出来,出了帐,抱拳道:“多谢和亲王提点,我等必听之!”
“一国之强,可一统天下,然如今天下定,秦皇与太子都改苛法为仁法,若一味的强,太过易折,强弱适时,才是长久之道,人也一样。两位都是英雄,若是能立功,而又会示弱,自可长久。还是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弘昼笑道。
两人眼睛一亮,道:“若是能封王侯,兴家族,传嗣后,死而无憾。今秦不弃,定死而后已,为秦守边关!将来立功封侯!”
“好志向!”弘昼笑道:“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不过是有人胎投的好,但胎投的好,也只是过了一关,后面还有的是关卡呢。人呢,在我看来,只有一种人是一等人。”
“愿闻其详。”陈胜抱拳道。
“有本事,没脾气,一等人!”弘昼哈哈笑道:“便是秦皇,也是这类人,别看他横强天下,统一六国,其实他这个人,从不受限,也不怎么发脾气,虽然严肃了点,但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能听得进人的意见,想一想,李斯是什么出身?!那样的出身,那样的意见,若是秦皇受限,早已轻之,如何能听?!秦皇用人,向来不看出身,这可是二位的好机会!”
二人心中大喜,一想也是。
“多学一学李斯,他为相了,可也低调的很,虽然吧也有点小心思,但是在秦皇和太子面前是极收敛的,你们学一学这一种低头的本事,才能长长久久的抬头做人。”弘昼道。
“受教了!”陈胜吴广道:“和亲王今日之言,必不敢忘!多谢。将来若有时,定回报之!”
“我这也是为了扶苏纳人才,”弘昼笑道:“两位此去,还须多学习。”
二人庶黎出身,学习文字,律法,兵法……要学的多着呢。二人听明白了,郑重的应了。
“休送,请留步!”弘昼笑着抱拳告辞了。
刘邦却坚持送他,陈胜吴广见弘昼走了,这才回了帐中。
项羽还坐在席上呢,道:“黎庶小民,卑躬屈膝。”
陈胜大怒,吴广却忍着拉了拉他的衣服,陈胜忍住了,一脸不忿,然而却终究没再理会他。
也罢,在秦营,得要看看地方,再说话行事,更何况是打架了。
他与吴广的路还长着,实在没有必要,现在要与他争个长短。若是死在这儿,哪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值当!
和亲王的意思,他们听明白了,若要长久,就一定要学会低头,不是向强者低头,而是向一个国,一个皇,一个制度低头。
想要在军营中生存,首先就得尊重军营的法则。
事实上,秦皇用人不拘一格,秦军不知有多严明,纪律森严。
这里,是个庞然大物,他们能受编于内,将来必能在此基础上,有真正的实现理想的机会。
牺牲自己的理想和机会,而争一时意气,毫无意义。
吴广悄悄的对陈胜道:“休与他辩,此人性格如此傲慢强势,将来虽可立高功,终究不能被容。”
陈胜点了点头,看看秦皇的手腕就知道了,看看他做的事儿,多果断?有人反了,不过几个月就全拿下了,他们可用,他又不计前嫌,尽可纳为己用。将来项羽若还是这个德性,恃着功高,想要秦皇容他,呵呵……
虽说秦皇是没脾气,用人啥的,也从来不计较出身,但这样的人,不是软弱。而是属于强者真正的德行与果决。
他们现在崇拜秦始皇了……
当然了,项羽与之比就显得有点惨烈,真不是一个等级。
真正的皇者,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秦皇呢。
看看,发征战,用人啥的,几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也是,有本事的人,治国之才,又哪里是用脾气来治国的?!
但秦皇绝对是个特别狠的人,现在看到秦旧法不适应新的一统局面,马上就改了,马上就抚民,果决的不行,将来呢,便是他们再有功劳,若是还是特别烦人,照样还是会□□掉。
秦皇都用不着自己动手,部将们,臣子们无数的人为主动为秦皇解忧。
他们甚至连让秦皇发怒的机会都不会有。
秦皇是个什么人?!诛灭赵高可发脾气了?!真没有……
二人得了提点,思想意义都上升了一个台阶。
一面尊崇始皇,一面又想着太子如此仁德,只要他们自己收敛点儿,将来,秦之宗庙,必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一想,心中全是火热。
能够立功传于后世,是毕生火热的志愿。
他们是黎庶出身,比起二代几代的名门将后出身的项羽,某种程度上,对功业一事更为狂热。也更为珍惜。这在现代校园里也一样,二代与寒门学霸的区别也一样明显。
而刘邦呢,对着和亲王笑。
弘昼就是觉得这人,什么都明白。
“笑何?!”弘昼笑问道。
刘邦道:“突忆起后羿射日的典故来。不久前,秦还是太阳,秦皇还是太阳。”
可是,一示强,一示弱,就全部改变了。秦皇有不妥协的地方,比如打击他们,也有妥协的地方,抚民不杀,示仁天下。
短短数月,全部改变了。
弘昼笑了,这刘邦就是天生有政治天赋的人。这种天赋,真的就是天生的。别看他这吊儿郎当的,其实,他身上的很多特质,很多的君王都未必有。
他与秦皇怕是一样的人,都有不妥协和妥协。杀人不拖,下手快狠准。这是不妥协,也有妥协,能听人意见,能克制私欲。可了不起。
当然了,弘昼还是偏向始皇多一点。
始皇脾气更好点儿,不像他,动不动就大骂人,骂的贼难听。始皇气质高贵多了,不怒自威,犹如神祇。始皇嘛,出身公室,见过的女人多,不像他,一见到财色,先是贪欲起来,虽然能克制吧,但是,好歹,唔……
当然了,始皇也有他的贪心,他贪心长生与求仙啊。
这一想,思想就放的有点远了。
刘邦笑道:“将来,只希望别出现新的太阳……”
是说项羽吗?!
这是提点他了。弘昼道:“他出身在那,的确是个隐患。”
可是怎么办呢,他的强是看得见的,而你的强,是看不见的。弘昼其实对比起项羽,更防备他呢。
项羽虽强,强可破之。秦之强,谁可与比?!
楚旧势力,也未必再能成势,难了!
弘昼多老辣?因此笑嘻嘻的,半点没透出来,只笑道:“刘兄啊,其实咱俩还挺相像,待到了咸阳,去找我玩啊。若论玩,我是天下第一,便是连胡亥,也不能与我相比!”
刘邦笑着拱手道:“是。和亲王不弃,邦定去寻。”
“那是自然,哈哈哈,”弘昼笑道:“明日我和扶苏先回去了,你随后便来,到时我向始皇建议一下,给你一个好大官做。”
刘邦喜不自胜,道:“多谢。”
两人说着说着就勾肩搭背起来,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蒙毅远远的瞅见,翻了个白眼,当初见到刘邦的时候,就觉得这流氓圆滑的个性很是眼熟,现在一看,呵呵,这两个才是真兄弟吧?!
身后武将们也是特别无语,对蒙毅道:“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可不正是狼狈为奸?”
蒙毅头疼的道:“待回咸阳,他们二人混闹起来,只恐陛下都得头疼。”
武将们无语了一阵,道:“对比起和亲王来,胡亥公子真的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与弘昼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弘昼不仅会混闹,还有本事啊。有本事的混闹起来,那可真是大闹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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