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瑭很快就发现了施婉琬脸上的倦容,她凑过去说:“娘子, 你看上去好累啊。昨夜里是不是睡得比我还差啊?”
施婉琬嗯了一声, 强忍住接连上涌的呵欠。却被褚玉瑭一把拉了过去, 几乎跌倒了在她的腿上。施婉琬大惊失色, 不明白褚玉瑭突然拉扯她的用意, 可是一夜没睡的她, 脑袋实在有些昏沉。
“别耽搁了啊, 快点上来,一起睡。”褚玉瑭见施婉琬呆愣在那里, 自己拉了她一把,她却没有领会用意。
“现在都这个时辰了, 还睡?”施婉琬犹疑地看了眼窗外。
褚玉瑭不以为然,说:“你是病人呀,什么时候睡都是正常的。至于我嘛, 我陪你睡,也不算过分。”
褚玉瑭其实是自己想要补眠,但是这个时辰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正好施婉琬需要睡觉, 她就趁机沾光。只是这话听在施婉琬的耳里, 又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昨日被刚入宫的常乐郡主拉着说了一宿的话, 施婉琬的眼皮子就快要黏在一起了。其实她并不是没有过熬夜的经历, 若是换做从前,常乐郡主与她聊些家常或是奇闻异事,她也是很有精力愿意奉陪的。只不过现在她身上隐藏着个大秘密,加上昨夜常乐郡主几乎不出三句话就要扯到褚玉瑭身上, 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生怕自己一时迷糊说漏了嘴又或是说错了话,无力挽回。
“来,娘子,你躺好。好好睡觉,不然你的身体肯定要垮了。”褚玉瑭小心翼翼地腾挪出位置,扶着施婉琬躺好。
施婉琬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熬了一夜,脸上有淡淡的黑眼圈罢了。褚玉瑭却将自己当成染了重病,行动不便的人来对待了。只不过当她的头一沾上枕头,这倦意还真是如海啸般袭来。
“还说自己没事,明明就是嘴硬。你自己有病,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让你进宫你就进宫,让你睡在宫里就睡在宫里。宫里哪有自己家里舒服啊。”褚玉瑭细心地替施婉琬盖好被子,嘴里却仍不住小声嘀咕。
原本还想跟着补眠的褚玉瑭已经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准备趁着施婉琬休息的时候将新店开张的事情处理完毕。这样,晚上她回来就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娘子听了。
“姑爷,你起身了?小姐刚才吩咐我们准备好了早餐,你还是吃完了再出门吧。”积云拦下了正要出门的褚玉瑭。
没想到施婉琬竟然对自己这么关心,褚玉瑭莫名地有些感动。出门在外这么久,自己亦步亦趋地生活着。却没料到在坦白了身份后,这位相府千金非但没有嫌弃自己,反而对自己越来越好了呢。
“呃,积云,今日的早餐为何没有腐乳?”褚玉瑭入座后,看见了平时吃惯了的东西,却唯独少了腐乳。
积云歪着头说:“小姐说的,姑爷你不爱吃腐乳,所以让我们不用准备。”
褚玉瑭握着筷子的手顿住,扯起一个微笑说:“误会,其实都是误会。从前不爱吃,现在也很喜欢吃了。积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弄点腐乳来?”
积云搞不懂这姑爷的口味为何变来变去。不过看着每日早餐姑爷陪着小姐一同用膳时,的确都是备了腐乳的,说不定在这些共餐的日子里,姑爷的口味渐渐跟小姐一样了呢。
康友之去找了几次裕丰馆的晦气,但是对方几乎采取了不搭理他的态度,这让他也无计可施。总不见得无缘无故地上门打砸一番,到最后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只得无功而返。他现在算是彻底在家族里说不上话了,爹也不正眼瞧自己,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真没想到,就因为一个仁寿坊,爹竟然这样对我!不就是一块破街坊嘛,赚不了钱就下一个地方再赚回来就是了。犯得着连亲生儿子都看不顺眼了么。”康友之边喝酒边向钱如归诉说着这些日子里,康家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钱如归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奚落他,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劝道:“友之兄啊,你也别总是沉浸在这件事里了。既然已成事实,不如想办法改善一下,或许还有得补救。你若是整日盯着那褚玉瑭不放,只会让你失去更多啊。”
康友之微醺,但这话也算是听进去了。从前不管谁人劝说他,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现在事关他在康家继承权的大事,再怎么桀骜的他,也开始听取他人意见了。
“那依你所见,我该怎么做,任由褚玉瑭做大?如归兄啊,不是我小心眼,而是那褚玉瑭的确不简单。光凭几句话,就把仁寿坊的收购价抬高了不说,短短时间,就在城外那样荒凉的地方开出了一个裕丰馆。现在又要转战城内了,指不定不久之后,这厮要伸手来抢康家的生意啊。”康友之说得忧心忡忡,眉眼是难得一见的担忧。
钱如归打量了他几分,说:“就算褚玉瑭真是个商界奇才,现在人家背靠相府,又有施婉琬支持,你要是真敢动她,你能保证自己就一定成功?你可别忘了,现在乃是齐王殿下与太子殿下较劲的关键时刻。”
康友之听见齐王的名号,立刻提起了精神。康家能有今日的地位与发展,跟齐王殿下的大力支持分不开。随着太子妃人选的尘埃落定,丞相施起然再次成为两方争夺的重点人物。
“施婉琬虽然没当成太子妃,但是她在皇后面前依旧是大红人。你没听说吗?常乐郡主刚入宫,她就被宣召进去陪伴了。常乐郡主向来眼高于顶,京城里的男儿无数,她一概看不上,偏偏就与那身居闺中的病秧子格外投缘。”康友之叹气,一个还没搞定,又来了个让人头疼的。
钱如归的脸色完全灰败下来,常乐郡主简直就是他的噩梦。偏偏他的爷爷和皇上特别热心于将他和她搭上红线。这回郡主入京前,爷爷就特地交代了,要好好与郡主相处,这桩婚事一定要拿下。
“如归兄,我听说,你是郡马的热门人选,不知是真是假?”康友之想起了传闻,又看到钱如归这副模样,打趣起来。
“去去去,你跟着瞎猜什么。谁要娶那个男人婆?手里的马鞭从来不放,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鞭子,我倒了大霉才要娶她!”
“小世子,身在侯门,身不由已啊。谁让咱们生来就注定了要继承家族重任呢。反正你也没有心上人,娶了常乐郡主,皇上开心,你爷爷也开心。到时候你顺带着将她手里的兵权接过来,不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么。”
钱如归鄙夷地看着康友之,推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啐道:“说得我像是个靠女子上位似的。我娶个这样的在房里,以后日子还能安生?就算是兵权给了我,我也得有命掌握才行吧。”
康友之哈哈大笑起来,拍掌对着钱如归说:“真没想到,如归兄竟是个惧内的。别的不说,常乐郡主容貌出众,虽然比不上施婉琬,但更多了一份硬朗之气,在女中豪杰中也算是冠绝天下了。”
钱如归听他这么说,更加生气,立刻回道:“你懂什么!谁不知道那常乐郡主十五岁就已经亲自领兵上阵了,那是亲手杀过人的!她手上沾染的人血,可比咱们吃的鸭血还要多得多!这样的女人,管她再美,我也没兴趣!”
康友之却眯着眼,摸了摸下巴。幽幽想着:这样的女人虽然泼辣凶狠,但肯定别有滋味。若是能尝一尝,也算新鲜。
钱如归只顾着自己喝酒,没有发现康友之眼中闪着的精光,更不可能想到这厮的狗胆这么大,竟然敢打常乐郡主的鬼主意。
施婉琬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之前的眩晕之感全然消散。等积云伺候完她洗漱,才知道褚玉瑭已经回来了。为了不吵醒她,正在书房里。想起昨夜里常乐郡主的话,施婉琬决定去书房一趟。
“夫君,你在忙吗?”施婉琬亲自端了一盘糖水敲响了书房的门。
褚玉瑭吃惊地说:“娘子,你怎么自己做这种事?”说完,便接过托盘,将施婉琬让了进去。
“又不是什么繁重的事,我正好有些话想与你聊聊。”施婉琬笑着坐了下来,等着褚玉瑭将糖水盛出,分在两个玉碗里。
“夫君,你能跟我说说,你当时娶我时的心情吗?”
施婉琬突然的发问,让褚玉瑭正在忙碌的手微微一抖。幸好糖水并未洒出,她抬起眼看着施婉琬,不解问:“娘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施婉琬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她淡定地拿起玉碗,慢慢品尝起糖水。待到细腻的糖水顺着喉咙滑入心田,沁润了心肺,她才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昨夜里陪着常乐郡主聊家常,她对你有些好奇。当她问起,我抛绣球选中了你,是何感觉,而当你接到绣球时,你又是什么心情。”
褚玉瑭闷头喝糖水,头压得很低。施婉琬见状,微微一笑,接着又说:“其实我也不太能答得出来。所以才想问问夫君,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褚玉瑭用力地吞了一口糖水,就碗放下,真诚地说:“实不相瞒,当初绣球被塞到我怀中的时候,我有种想死的感觉。”
施婉琬挂着淡淡笑意的唇角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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