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带领六千生力军一顿猛攻,打开缺口,救出吴王的中军军团,再去相救孙盖将军的右军残余。沐弘在阵后收纳逃回来的残兵,把伤势较轻的士兵组织起来,布成防御阵型,以防晋军追杀。这一仗一直打到傍晚,晋军统帅见燕军的阵型防守严密,知道无法全歼,只得鸣金收兵。燕军丢下满地的尸体,无力收拾,抬着伤员返回营地。
沐弘找到满身血污的成乙,他撤出后又跟着慕容冲的人马返回战场厮杀。两人在一座土丘旁埋葬了成甲,局势如此险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两人约定,若有一人活命,就得把另一人和成甲的遗体带回邺城安葬。
两人回到禁军营地,见亲兵用块木板把染干将军抬去中军大帐开会。
看到成乙,染干将军愧疚道:“成甲为了为了救我,不幸殒命,让人哀痛。”
成乙说:“护卫将军是我们的职责,虽死无悔。只恨晋人凶残,使用如此可怕的武器。”
沐弘请求道:“晋军火器威力强大,不知我军如何应对。将军可否带我们一同进帐,了解对策,也好为成甲哥报仇。”
染干将军应允。两人替代亲兵,把将军抬进大帐。
除了吴王昏迷不醒,世子侍疾未至,其余将领只要能喘气的都来了,一个个满身硝烟,垂头丧气。上庸王衣着光鲜,坐在中间的胡床上,沉着脸听书记员汇报伤亡情况。吴王不在,他的职位最高,资格最老,自然就成了领头人。
“我说不要打不要打,退守龙城,避其锋锐。你们不听,偏要打,结果怎样?阵亡两万人,伤者不可计数。”上庸王拍着案桌叫道,“老底都打光了,你们满意了?”
众将默然。骁骑将军孙盖在底下嘟哝道:“先帝在位时,攻灭冉魏,入据中原,移都邺城,疆域扩张了一倍。太原王在世时,平定齐地,夺取洛阳,国力鼎盛,远超秦、晋。怎地才过了两年,就被人打得丢城失地,成了丧家犬……”
上庸王叱道:“你骂谁丧家犬?”
孙盖说:“我骂自己,辱没先人。”
上庸王叹道:“先帝和太原王都是不世出的奇才,我自愧不如,你们在座的又有谁能比得上?”
众将不语。
上庸王说:“再打下去就是全军覆没,大家还是讨论个撤退的方案,由谁来断后。”
众将互望一眼,都低下了头。冲锋在前可以得军功,扬名立万,因此人人抢先;断后却是拿自己的性命换取他人的活路,而且得不到一点好处,谁也不愿干。
染干将军说:“先不忙说撤退,晋军火器厉害,让我们吃了大亏。当务之急是要把这种新型武器搞清楚了,找到破解之法。否则即使退到龙城,一样会被桓温攻杀。”
上庸王问道:“在座可有人知道火器的来历?”
众将摇头。
染干将军说:“我擒获的叛徒段思,给晋军当过向导,应该了解一些情况,可把他提来审问。”
上庸王同意,命副将去提人,他忽地想起一事,对副将说道:“今日吴王手下的一名小卒,竟敢不遵号令,扰乱军心,我要把他枭首示众。他名叫石头,你把他一并提来。”
沐弘闻言大惊,悄悄退出大帐,见副将在帐外召集人手,他撒丫子直奔吴王的营寨,通知石头躲避。
吴王的中军方阵遭受到炮弹的密集轰炸,人员损失过半,营寨里到处都是断腿断胳膊的伤员,一片嚎哭哀鸣之声。沐弘问了好几个人,都不认识石头,他着急地四处张望,想要找个将官询问。
突然他眼前一黑,被人扑翻在地。几个人压在他身上,把他双臂反剪,绑住腿脚,拖了就走。沐弘叫道:“什么人,为什么抓我?”嘴一张,就被人塞进一团脏布,喊不出声。
那伙人把沐弘拖进一座帐篷,叫道:“头儿,瞧我们逮到谁了?”
沐弘拼命扭过头,接触到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心里一沉。
那人走上前,脚尖在沐弘肩上一点,把他翻了个身,笑道:“小兔儿爷,你还敢来我们营地?就是因为你,老子被敲了五十军棍,屁股都打烂了,路都跑不动,今儿差点就死在阵上。”
手下嘻嘻一笑:“老大,咱今儿以牙还牙,请他的小白屁股吃一顿竹板炒肉。”
那人看到沐弘衣甲上满是血污和尘土,问道:“你也上战场了?”
沐弘嘴巴被堵,怒目相对。
那人挥挥手,叹道:“上过战场的都是兄弟,放了吧。”
手下解开绑缚,笑道:“小子,算你走运。”
沐弘一咕噜爬起来,窜出帐篷,身后的人笑道:“我操,跑得比兔子还快。”
帐外马蹄声急促,一队骑兵旋风似的从眼前刮过,沐弘看到石头也在其中,双手反绑,被押在马背上,忙把嘴里的脏布掏出来,叫了两声:“石头,石头!”却被马蹄声淹没。
帐篷里的人都跑了出来,那人问道:“什么人在营地里跑马?”
沐弘破口大骂:“老阎,我操你姥姥,你把石头害死了!”
老阎奇怪道:“我和石头不打不相识,我敬他是条好汉,怎会害他?”
“上庸王要杀石头,我赶来报信,却被你们耽搁了。”
“一个王爷为什么要杀石头这种小兵?”老阎不信。
“石头杀出包围圈,请求上庸王发兵救援,上庸王不同意,下令鸣金退兵。石头着急之下打了发令官,敲响战鼓……”
老阎和众人一听都气坏了:“妈的见死不救,谁还替他们卖命!”
沐弘说:“后来中山王赶到,逼着上庸王派出一半人马,总算把陷在阵地上的部队给救了出来。上庸王恨石头让他丢了面子,要把他枭首示众。”
老阎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沐弘说:“当时我就在场。”
老阎对身边的手下说道:“我和石头打过架,却也得过他好处,我这身皮甲就是他给的,帮我挡了不少弹片,否则我也活不下来。”
手下人七嘴八舌地说:“我这把刀是他给的。”“我拿到头盔和护胸。”
还有人说:“医官连金疮药都不够用,我的伤还是涂了石头给的药。”
老阎说:“受人恩惠就得回报,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新兵营的兄弟都得过石头好处,把他们都叫上,找那个混账王爷算账。”
“好勒。”
手下人刚要离开,老阎叫住他们,“不止是新兵营,把消息放出去,就说上庸王拥兵自重,不肯救援,想要害死吴王,现在还要杀求援的人。叫大家都去中军大帐,人越多越好。”
沐弘没想到老阎能量这么大,暗自诧异,也来不及多问,说道:“那我先赶回去,拦住行刑的人。”
老阎拍了拍他肩膀:“小子,你腰里这把刀不是摆设,谁敢动石头,你就宰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