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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厨下将早备好了的饺子下了送上来,晚宴没用多少、胃中早已是空空如也的白清倒是很吃了几个,才洗漱了睡下。
就因为这事儿,翌日被吴嬷嬷又说了一通,直说的她脑中嗡嗡作响,立下以后饮食定然按时均衡的保证之后,这才安生。
意识到吴嬷嬷无与伦比的念功,打那之后,在饮食方面,白清再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慢慢的,倒是改了她以往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饮食毫无定律的坏习惯。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今日乃是大年三十,不管是皇室还是平民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都是开祠祭祖。白家祖籍南浔,乃是当地绵延了数百年的大地主,及至如今,南浔有一半的田地都挂在白家的名下,白氏宗祠自然也立在了南浔县,京城中就白济远这一房人。
早年间,白济远的爷爷白明白老爷子因是庶出,刚一成年娶了亲,嫡母便随便打发了几十两银子将他分了出去,之后连宗祠都不再让他进去。受此折辱,白明豁出去一切,变卖了仅有的家产,将妻儿托付给岳家,出去跑了海运,挣出来一干家当,这才叫族人又重新接纳了他们这一房。
可惜白明早被族人伤透了心,后来也未曾留在南浔,而是选择了进京。重新安顿之后,便在自家居住的房屋里开辟出了一个院子,当做临时的祠堂,供奉了他们这一支的先祖先辈,自此之后,便鲜少再回乡。后来白济远入朝为官,也一直遵循着这个惯例,是以白清前世今生两辈子,除了当年尚在襁褓中被带着回乡守孝之外,再未去过南浔老家。
白氏的族人大概知晓当年之事将他们这一房得罪的狠了,倒也颇为识趣。只要白家坚持每年将原先谈好了数目的银钱送回族里,他们也好生的打理照看着这一族的祖屋祭田祖坟等,并不过多的攀附。
所以就算知道上辈子他们这一支到最后被族人强行逐出,白清倒也没多么的恨他们,毕竟在她个人的认知当中,宗族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父兄而已。
然而在白氏父子的心中,却并非如此。宗族对于一个人而言,意味着根。得知前世宗族的无情之后,他们就有了分宗单立的想法。此次年关开祠,便将这事提上了日程。
当然这件事情,白清并不知晓。作为女子,她一辈子只能进两次娘家的祠堂,一次是初生上族谱之时,一次是出嫁之前。关于祭祖,她唯一能涉及到的,就是看着下人,精心的准备三牲三礼,各色祭祀供品,送进小祠堂去。
按说这事,本该由家中的女主人来准备,可白济远妻子早逝,并未续弦,涂氏又出了那等事情,这才落到了她的手上。
第一次接手此事,父兄又是分外郑重其事的托付了她,白清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好在有吴、司两位嬷嬷帮衬着,才没出任何问题。
待拜完了祖先,一家三口才终于难得的围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自白清将前世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父兄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家还真是没团聚过。
可惜这顿饭,却也吃得并不安稳。
午时刚过,就有门房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喊道:“老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白清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来人一眼,过年的大好日子里,说话都有个忌讳,他这样大呼小叫的喊着,莫说不吉利,旁人听了,还以为白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门房却根本没心思看她的眼色,跑进来之后便匍匐在地,悲戚的喊道:“涂家来报,亲家太太今儿过了,咱们家少夫人伤心过度,没缓过气来,也跟着去了。”
原来,这大过年的正午时分,涂家的下人竟是身披了白麻孝衣,敲锣打鼓的送了一口棺材到白家的正门口来,说那棺材里装着的,是白家的少夫人涂氏,也勿怪下人沉不住气,这样恐慌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某一日好好儿的出去,之后便传话说要在娘家伺候病重的母亲,然后便再无音讯,结果大过年的,就送了具尸体回来,还顺带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儿。
在这样的日子里,涂家这般添堵,那已是摆明了車马要与白家彻底的决裂了。
白澈面色骤然阴沉下来,“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幽暗的眸子里,闪着狠戾的光芒。他对涂家已是手下留情了,并未将涂氏所作的丑事宣扬开,这些日子里也只是将涂氏和唐尧关押了起来,好生的折磨了一番,出了口恶气。本来他也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可惜涂经平此人心狠,为了宗族,竟是派了人,悄无声气的潜到他们白家的庄子里,将二人给解决了。
气恨之下,白澈便将二人的尸体送回了涂家。若是涂家聪明,就该安安分分的来报丧,他也不吝惜一个给她一个死后的体面。如今这般闹腾,是以为他白澈好欺负么?
白济远却完全不以为意,只斜着眼,瞥了他一下,举起杯来,饮尽杯中佳酿,这才慢条斯理的对门房道:“她既死在了涂家,哪有送回我白家的道理,传了话下去,我儿的休书,不日就会送返涂家。”他们既不要脸,他又何必给他们做脸呢?
白家本就出自乡野间,白老太爷做跑海商人起家,白家曾经的当家主母还是江湖出身,对这些所谓的名声本就不甚在意。可涂家不同,他们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尤其看重名声,既然他们都能豁出来闹一场,白家倒也乐意奉陪。
涂氏一众男儿手持凶器冲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这气人的话,当即气恼非常,红着眼大吵了起来。言辞之间,极尽恶毒之能事,将白家骂成了不仁不义之辈。
白清看着那群手持棍棒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本书中的描述。
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居然提前十年就重演了,涂家的男儿们依然带着刀剑棍棒,一路打砸的闯了进来。可是风水轮流转,上辈子惨死的人是她白清,这辈子死的,却是涂解语。上辈子白家沦为庶民,背后的靠山病的病,死的死,无人出力帮扶,只得任由有冀王撑腰的涂家为所欲为。而现在,太子尚在,圣人更是年富力强,有他们撑腰,涂家人,这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白清微眯着眼睛,扫向人群中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上辈子,就是他们趁着兄长悲伤劳累,精神不济之际,暗地里施了下作手段,废了他的武功,否则就凭涂家这些酒囊饭袋,如何是兄长的对手,又岂能让他们那般的欺辱?
这辈子,他们还想故技重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白清拉过兄长,在他耳畔低声叮嘱,白澈看向涂家人群的目光,愈见暴戾。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文气质,也渐渐的被一股凛然的杀气替代,死盯着他的那几个涂姓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萌生了怯意。
白家玉郎的功夫,众所周知,就算他们一哄而上,也不一定能够拿下他。
除非……
心思灵活的人,主意已然打在了白清的头上。白澈疼妹妹,那是出了名的,若是有她在手,不怕白澈不妥协。
众人摩拳擦掌,面带笑意,好似他们的算计,已然成功了一般。却不知,当他们的眼神转自白清,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时,白澈的眼中,已然将他们全部当成了死人。
局势一触即发,不知谁第一个动了手,涂家人大吼着一拥而上,手中的刀剑棍棒,竟是以拼命的架势,死命的攻了过来。白家的护院迎面而上,白澈将父亲和妹妹推到保护圈中,手持长剑,亦迎了上去。
傲月剑出鞘见血,几个回合之间,白清指出的几人已倒地不起,失了战斗力。见己方谋算失利,没能第一时间拿下白澈,反死伤了好些兄弟,涂家人心中恨意更甚,进攻起来,更加的猛烈。
好好的饭厅中,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活了两辈子,白清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可她此刻,却并不害怕。双手死死的拽住父亲的衣袖,避开父亲遮挡她眼睛的手掌,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些上辈子欺辱了她兄长,气死了她父亲的涂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兄长的剑下,满心的快意。
突然,一个身量矮小的男人左窜右躲,竟是突破了防御,冲到了他们父女面前,一把短小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迎面而来。
白清惊呼一声,瞳孔放大,看着那匕首越来越近,竟是忘了反应。
“不!”白济远大骇,扑将过去,背转了身一把将她抱住,竟是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挡住那杀意横生的匕首。
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向父亲的背部,白清牙彘俱烈,可是父亲强而有力的臂弯死死的搂住了她,她根本无力逆转。
几乎要绝望的那一瞬,一道银光自门外飞射而来,“噗”的一声刺入那手持匕首欲要伤人的矮小劲装男子太阳穴中,他整个人顿时僵住,静立了几秒钟之后,轰然倒地。
而此时,匕首已经划破了白济远的衣裳,若是那道银光再慢一分,恐怕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白清长长的舒了口气,死死的搂住父亲,泪水夺眶而出。
还好,还好他没事,若是重活一世,因为她对涂家人的大意和小瞧,让父亲再出点什么事情,她怕是也不能活了。
“没事了!”白济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回过身去看那矮小的刺客,他涔涔溢出鲜血的太阳穴上,一颗粉色的珍珠,左右晃动,摇曳生姿。
杀死他的,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白银珠钗!
白济远不由错愕,目光朝打斗的人群中望去,一众高大的男人之间,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她手持长剑,与白澈背靠着背,左右拼杀,长剑剑剑入肉,带起一片血花。
涂家来人中无一绝世高手,面对武功高强的白澈和白家的一众护卫,靠着人手众多也已是渐渐吃力起来,有了此女的加入,更是不敌。
很快,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再也无力为继,且战且退,更有甚者,已经匍匐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颜姑娘!”停了泪水再次望向场中,看清了那劲装女子相貌的白清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