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仆妇们已经在二门处等候,一个穿着褐色袄子的婆子笑眯眯的上前问安,“谢老夫人,您可总算是来了,老夫人那儿可一直催着奴婢们呢。”
一般婆子都不会如此说话,能被定国公老夫人派出来迎接宾客的自是举止有度之人。
眼前这婆子,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只怕是不低,与谢老夫人也是熟识的。
谢環心中已有了计较。
果然,谢老夫人笑骂了句,“你这是嫌弃老婆子我慢了不成?”
“奴婢哪里敢呢。”那婆子眯眼一笑,目光落在谢老夫人身后的谢環上,“这是六姑娘吧?”
“阿九,来。”谢老夫人招手让谢環走近,与她介绍了这婆子,“这是定国公老夫人身边的何妈妈。”
“何妈妈好。”
“六姑娘客气了。”何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的打量着谢環。
外头传言谢環是个娇纵跋扈之人,可眼前这一位姑娘,举止有度,一颦一笑皆是得体,不过分张扬,身上也没有那等小家子气,何妈妈心中暗暗摇头,心道:谣言误人!
谢老夫人和谢環换了软轿,由何妈妈领着去了梅园里头的望梅居。
望梅居四通八达,能一眼看到整座梅园的景致,四处通透,既能通风,又有窗户遮掩,并不寒冷。
定国公老夫人等人已经等在里头,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三催四请的,你这年纪越大,架子也越大了。”
“胡说什么!你总是乱给我扣帽子,这个我可不戴!”谢老夫人哼声进门,直接在定国公老夫人身边坐下,半点客套都不曾有。
不过,也因此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极好。
定国公老夫人指着她,笑得直摇头。
谢老夫人是长辈,可以不将规矩放在心上,谢環却不行。
“阿九见过老夫人,夫人。”
定国公老夫人笑眯眯的打量她一眼,转头与谢老夫人道:“你这孙女养得真好。”
“难道你孙女养得就不好了?”谢老夫人反问道。
坐在定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少女娇娇的掩嘴笑了起来,却十分懂事的没有说话。
定国公夫人朱氏斥责了她一句,少女却并不害怕,反而偷偷地、俏皮的冲谢環眨了眨眼,倒是把谢環吓了一跳,却是让她心中的紧张感消弭了不少。
悄悄松了松握紧的拳头,手心一片湿漉。
谢環心中自嘲一笑,原来她也不过如此。
“这丫头,都给我们惯坏了,没大没小的。”定国公老夫人嘴上斥责着,可看她的神色,对这个少女却是宠爱的紧。
谢環多少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定国公夫人的女儿,沈彧的亲妹妹,沈洛锦。
“女儿家家的,就是要娇养的。”谢老夫人浑不在意的说。
定国公老夫人也是知道她对谢環的宠爱,倒也没说什么,让谢環坐下,又问了她几句,见她言语得体,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她转头看向谢老夫人,似笑非笑道:“这么好的孙女,你总是藏着掖着,怎么今儿个想起来带她出门了?”
谢環心中咯噔了一下,却也没有过多的紧张。
定国公府从开国至今一直屹立朝堂不倒,宫里头的太医们与之也是熟识,再加上如今宠冠六宫的沈贵妃就是定国公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定国公府若说半点不知晓其中的猫腻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知道,定国公府不可能没有表示。
赏梅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定国公府想要从宣宁侯府上要一个准数。
结亲不是结仇,和和美美的才是最好,尤其是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男人们上阵杀敌,内院自然也要妥妥当当的让男人们放心。自然不会想要娶一个不甘不愿的媳妇回来。
谢老夫人神色未变,仿佛没有听出定国公老夫人话中的深意,笑道:“这丫头前不久在府里落水,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需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这不我就带着她出来了。”
定国公老夫人目光微闪,喃喃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落水了呢?”
一般人家里都会极为小心,更何况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在自己府里,身边至少也是跟着人的,好端端的落水,若说没有猫腻,那也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也是这丫头笨,不过姐妹之间的几句争执,一个气性大,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滑了摔了进去。”谢老夫人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归到姐妹之间的事情上去。
定国公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宣宁侯府给出了一个态度,两家之间的婚事作数。怕她们不放心,也带了姑娘上门,为得就是让她们相看,让她们安心。
“日后也要注意些才是,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靠近那些危险的地方了。”
定国公老夫人又问了几句关于谢環身子的事,至此,这件事也就被这么揭了过去。
谢環轻轻的松了口气。
朱氏一直安静的坐着,只听着婆母与谢老夫人说话,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温婉,瞧着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谢環垂下眸子,高门大院,外表看上去光鲜,内里如何不是亲眼看过谁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她这未来的婆母,是不是真的这般好相处。
谢環心中隐约有些担忧,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畏缩。
正想着,就听谢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说起来,阿九这一次还给你们备了礼物。”
谢環抬头,对上谢老夫人鼓励的目光。
她浅笑着起身,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接过东西,“我不知道要送些什么,听说老夫人信佛,特意写了这篇经文,希望老夫人能喜欢。”
定国公老夫人捧着经文翻了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你自己写的?”
谢環点头,略有些茫然。
她不清楚定国公老夫人这样子,是对这礼物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
“怎么,这经文有什么不对吗?”谢老夫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劲,问了一句。
定国公老夫人没有说话,沈洛锦好奇的凑过来瞧了一眼,“咦”了一声,“这字怎么跟哥哥的如此相似?”
沈彧?
谢環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她的字跟沈彧的字相似?
也难怪定国公老夫人会是那样的神情,换作是谁,都会觉得惊讶。
可是……怎么会呢?
谢環有些恍惚,她的字,分明是那人,亲自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