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人回来了,总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的。
“你可吓死我了。”云夫人嗔了一句,却也是关心,别的不多说,忙让丫鬟把厨房里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云老爷看了看云夫人,又看了看云航,乱糟糟的心才渐渐地安定下来。
这是他的家人,在等着他回家,同样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亲人在等着他回去。
知道云老爷心里头乱,云夫人也不提那些糟心事,倒是云航如今还有些不确定,他爹竟然是云家的人?
吃饱了饭,云航也不打扰父母说话,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云老爷叫住,“你在京城这么久,应该知道云家在哪儿吧?”
这是自然的。
云航颔首。
“明日带我过去吧。”云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平静,更多地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困扰了他一整天的东西都随着这句话而烟消云散。
他是平静,但云夫人和云航就不平静了,两人具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云老爷顿了顿,“我想回去看看。”
一句“回去”,差点叫云夫人落泪。
这么多年,看着云老爷一个人,没有父母兄弟,没有亲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她心里何尝是舒坦的?
虽然云老爷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还是很介意的,谁会不想要家人呢?
如今找到了,也算是一桩喜事了。
云夫人真心为云老爷感到喜悦,也不想叫自己的婆母给自己留一个不好的印象,连夜让下头的人去准备见面礼。
既然是上门,云航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倒是沈彧得知了这个消息,怔了许久。前世的时候,云航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也不曾跟宣宁侯府有所联系,是以云家二老也不曾进京,也不曾与云家的人碰面,一直未曾相认。
而今生,因为他和谢環的关系变了,连带着身边人的未来走向也变了。
但这样的好事,沈彧也是替云航感到高兴的。
翌日一早,云老爷带着云夫人和云航去了云家。
云驸马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也是早早地起身回了云家,却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几个人。
这么一大早上门来的,云驸马还是头一回见。
“几位是来探望我母亲的?”
云老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来了这么一句,浑身一僵。
云夫人和云航同时转过了头,云夫人不太认识眼前的人,云航却是见过的,“见过驸马。”
云驸马诧异的看了一眼云航,觉着有几分面熟,笑道:“你认识我?”
云航正要说话,云老爷转过身来,云驸马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僵住了,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为何云航有些面熟,那分明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而云老爷,亦是跟他记忆中的父亲一样,只是没有了那庄严肃穆,令人一看就害怕的气质。
兄弟两人在府门外遥遥相望,还是云驸马率先回过神来,上前想要拍一拍云老爷的肩膀,却发现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咱们……先进去吧。”云驸马声音干涩,“母亲,她一直都在等着你。”
“……好。”
从门口到云老夫人的院子,一路下来,遇到了不少下人,其中不少都是从云老太爷时候留下来的旧人,看到云老爷那张脸,陡然明白了什么。
苏嬷嬷得了消息,立在庑廊下,看到云老爷的那一刻,这位伺候了云老夫人一辈子的老人红了眼眶,激动地落泪,端端正正的给几人行了大礼。
云驸马叫她这么一招,原本平息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红了眼眶对云老爷说:“母亲就在里头。”
一屋之隔,云老爷几番平复心绪,才踏了进去。
听着里头隐隐传来的哭声,云夫人亦是红了眼眶。
过了片刻,云老爷红着眼眶从里头走了出来,唤众人进去。
云航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而云老夫人瞧着与亡父相似的云航,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云航跪下,给云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一家团圆,不仅儿子回来了,还多了个儿媳和孙子,云老夫人心情激动,却也更疲惫了,但她舍不得云老爷,一直不肯休息。
“母亲,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让二弟留下来休息吧。”如今午时都未到,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递了一个台阶过来。
云老夫人殷切的看了过去。
对着母亲期盼的目光,云老爷说不出拒绝的话,哽咽着点头,云老夫人这才放心的闭上眼休息。
兄弟两的院子云老夫人这么多年一直留着,也叫人收拾着,东西一应俱全,去了就能休息,云驸马亲自送了三人过去。
云老爷看着熟悉的院子,一阵恍惚。
“这是我们儿时住的地方,离母亲那儿最近,有什么事,母亲都能第一时间晓得。”云驸马亦是感叹,“自从母亲将你弄丢之后,这儿就封了起来,平日里除了叫丫鬟婆子们打扫一下,再也不曾踏进来过。”
“这么多年,我亦是第一次进来。”
“我记得这儿。”云老爷伸手摸了摸院中的树,“你叫我缠得烦了,就躲了上去,我一直在这下面等着。”
提起往事,云驸马心中也是一阵翻涌,“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
他忍着情绪,笑着对云老爷说:“欢迎回家,二弟。”
怕再说下去,两人又是一番难受,云驸马又道:“你们也累了,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云老爷没有拒绝。
云老夫人快到晚膳的时候醒了,晓得云老爷还在府中,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些。
“小苏,明日就发帖子出去,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儿子,回来了!”
苏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老夫人是真的从噩梦中出来了,以后,她再也不会因为这事日夜难安了。
“老夫人,奴婢都明白,您也快些养好身子才是。”
“那是自然。”云老夫人眼中升起了一点一点的亮光。
第二日,几乎所有人都晓得,云家三十多年前丢了的那个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