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渊到底还是不敢忤逆父皇的。
立刻一付手令,命司小爷即刻全军撤回。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话是用来安慰当权者的,不听话的将领在北央一向是先斩后奏。
六皇子两付手令下去,没有听到半丝骑兵回城的消息。
一瞬间就急了!
这个司幻莲,难道要枉顾军令么?
是死罪呀!
明月眼眸一转,意识到情形不妙。
司小爷是要报私仇。
他撩起袍子就往外跑。
“明月,你又去哪儿!”
“我帮你去把司将领给抓回来——”
……
明月径直跑到了凡音休息的别院。
一踏进门,一双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阵。
但百里明月可不是胆小鬼。
“小音——”他也不通报,直接喊了一嗓子。
玄鹤凭空出现,都不知道前一瞬间他人立在哪儿。
“什么人?”
“哟,这不是玄鹤大哥嘛。是我,是我,明月呀。”
“讴公子。”
明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自从在马车上误导他们自己姓讴之后。
这帮人,见面解释几回了?还在那讴公子讴公子的。
“找我家主子什么事?”
“小爷出兵,追查刺杀六皇子一事……”
“嗯?”
“如今央帝下令停止追查,让老六死守苍筑不出关。”
“嗯。”
怎么尽“嗯”啊!
“我说,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这司幻莲出去根本就是给筑南王报仇的,他这是要挑起北央与西荒之间的全面大战了。我现在都怀疑,来刺杀老六的人到底是不是西荒部落的,也未免太巧了。”
“……”
玄鹤继续面无表情的瞪着明月。
瞪得他都有点燥起来。
瞪瞪瞪!你是眼睛大还是怎么的?
“恕在下,不太明白讴公子的意思。”
“唉我说!司幻莲是沐隐娘的亲儿子呀,你们难道真不顾他死活了?”
玄鹤面色一凌。
“百里公子!请注意言辞。”
终于算是喊对了一回,但那神情和语调,简直像要杀人。
与非门下纵琴阁,那是央帝的直属,任何人都不得僭越,不得私用。
皇子贵戚亦在此列。
“那个、那个……小音呢?”
“我家主子伤重未愈,不便见客。”
“你……”
赶客咯?
百里明月暗自琢磨着,难道真要自己追出关?
这也太危险了吧!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身无扛刀之势。
万一不巧,遇上鬼面黑煞部落这类强势的部落,根本不给北央面子,自己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嘛。
越想越觉得怄气,太惨了!
堂堂百里太师府的长孙,自己到底怎么想的,连个护卫都没带,就跑出来了?
司小爷,阿莲,你别怪我啊!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意气用事,怎么能跟十三部落硬拼呢。
十三部落自从长成之后,没少骚扰北央边境。
央帝这么一个负气的人,不都还忍了。
你怎么就忍不了呢?
玄鹤那头看着百里明月终于走远了,隐隐叹了口气。
“堂主?”
“你继续守着。非我师门,任何人都不得进。”
“堂主,阁主到底去哪儿了?”
“阁主有阁主自己的想法。岂是容你来多嘴的!”
“是。堂主!属下知错了。”
小师妹呀小师妹,师哥就只能帮你到这。
我也知道司小爷是师父唯一的遗孤,容不得出事。
可,纵琴阁门徒千万,也需要一条活路的。
……
……
凡音委身伏在马背上飞奔。
后脊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
她的脸色一分一分的苍白下去。
好在西荒风沙极大,需以薄纱蒙面。
乔风没瞧着她的脸色,愈发的惨白如雪。
她一路朝着西荒的腹地赶去。
按着先前的记忆,泊涯就是带着他们在此处找着鬼部的军营的。
西荒十三部,各个都是游牧部落。
虽然分属各自的领地,军帐大营却是游走的。
她害怕,先叫莲小爷遇上了鬼面黑煞部落的百鬼夜骑。
她犹记得那双银色的瞳眸。
那样的阴暗、幽深,仿佛是能够吞噬人骨的深渊。
见不到底。
乔风随着凡音一路向西,却忽然坠下马背。
只见他的黑马疯了似的扬蹄四奔。
“乔风——”
她勒紧缰绳,纵身而下来到乔风身边。
“怎么了?”
“不知道啊!像是马匹突然受惊了。”
怎么会……!!!
四顾而望,周围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马匹受惊呢?
何况,为何只有乔风一人的马匹。
她的坐骑却好好的。
“那个、那个、姑娘啊!那个是什么东西?”
乔风的声音颤抖。
啊!
是人呢。
是个屈腿盘坐在犀牛角上的女子。
紫色的薄纱迎风而立,袅袅婷婷,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
是……
涟漪。
是涟漪!
就算距离再远一些,凡音也不至于认错的。
纵琴阁的涟漪师姐。
她,活着?
不可能的!
当时泊涯和玄鹤都在场。
就算玄鹤心神俱损,看差了。
泊涯不会看差的。
她死了。
她是个药人。
是个不完整的拼凑起来的骸骨。
庞大而笨重的犀牛一步一步的靠近,女子换了个坐姿,一足垂落在犀牛的侧腹。
凡音看到,她的足上有可怖的疤痕。
盘旋而上,就像是盘符在人腿上的荆棘。
恐怖的扭曲着。
“咦——?涟漪师姑。”
不是,回来说死了么?
都死了。
臧婆师父,大阁主,涟漪师姑,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她是什么东西……?!”
姑娘呀,纵琴阁都是出什么妖怪的吗?
“是涟漪……师姐。”
师姐那两个字,她呢喃着,很轻。
是涟漪,却可能已经不是师姐了吧。
叮铃——
叮铃——
叮铃——
风声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铃铛的声音。
犀牛的脖子上套着黑铁打造的枷锁,枷锁悬着的一头挂着一只清脆的铃铛。
“小音呐……”
“涟漪?”
“很惊讶吧,我居然没死?”
“为什么?”
“因为死掉的,是你的养母,你的师父啊。”
“不可能的!那时候明明泊涯和玄鹤都确认过了,你……”
“那个是药人呐。”
“啊……”
那个是药人。
那个不是涟漪。
眼前这个,才是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