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暗暗一声叹息。
怎么办,小爷稳不住了。
他是拼着以下犯上也必须出兵西荒,寻找自己母亲的下落了。
确实,只有这样的小爷,才是真正的司幻莲。
……
……
入夜,凡音双眸微闭,就听到有人轻轻潜入。
她不动声色继续装睡。
那人来到床畔。
淡淡的麝香,是熟悉的味道。
小爷身上有隐约的麝香味,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所以她会说,有哥哥身上的味道。
他却以为,只是猎杀时候留下的血腥气。
一只手搭上她肩膀的时候,凡音已经清醒。
但她却躺着没动。
她似乎有些明白,小爷为何要这么做的。
那只手缓缓的抚过她的背脊,带来痒痒的麻麻的感觉。
很痛。
被小箭穿入身体的时候确实很痛。
但她想的是,毕渊不能受伤。
否则小爷会遭到连累。
可是那一瞬间她并没有领悟到小爷的用意。
只是回想起那双显然是沧海的眼神,她才蓦然惊醒。
小爷已经豁出一切去了。
“哥哥~”
手指一瞬间离开了她的身体。
但缓缓的温软的手掌抚了上来。
“很疼吧。”
“为什么不相信我?”
“没有不相信你……”
“我说,没有找到二夫人。二夫人不在鬼面黑煞部落,你攻过去,又如何?”
是不可能找回二夫人了。
再也不可能了。
因为连尸带骨,已经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了。
“父亲说,在鬼部手里,否则他也不会失守苍关。我与西荒十三部,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语气里有隐忍的部分。
是因为他恨的,还有北央,他自己的国。
为什么要这样对父亲,对自己!
同样是一母所出,他和毕渊都唤迦熙太后一声皇奶奶。
毕渊却是六皇子,他却是不入籍的弃子。
让人心里怎不生怨恨。
“哥哥,能不能,别去?”
司幻莲突然伸出双臂将她拢在身前。
她微微蜷缩的身子紧贴着他的。
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炽热。
北央人都是不畏寒的,可是她畏寒,她是在南方长大的孩子。
她知道他的身子是火热的,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也是因为被他煨暖着,她才能活下来。
所以,就算要复仇,也是她去。
若是她死了,生死无度,依然希望他能够活着。
他是沐隐娘与筑南王唯一的孩子的,他必须活下去。
“别怕,哥哥会回来的。”
她隐了一隐,终是知道,不可能阻止他了。
“嗯,哥哥你要好好的,等你回来。”
……
……
司幻莲带着四千铁骑出去了。
身边没有一个副将,只有沈沧海。
六皇子唯一的嘱咐是,必须活着回来。
他去了,一路向西,孤军深入,孑然一身。
就如同六岁那年,孤身一人前往皇城的时候。
母亲送他到淮阴河畔,远眺着他扶舟而去。
这一回,他是去接母亲的。
必要将母亲带回来。
父亲无法继续完成的担子,落到了儿子的肩膀上。
一父一子,都被北央的祖制困住了,都被这片苍筑关困住了。
六皇子铁军直入西荒,横捣而过。
所到之处,无人能阻。
一时间北央六皇子兵马横行无阻,霍乱西荒部落的流言纷飞四起。
西荒一些走商的小部落暗自生危,甚至有人暗发密使前往北央宫廷,要求央帝维护一贯的友好商道。
朝廷立下批复,苍筑守军只守不攻。
对于先前西荒十三部落的进犯行为,已发公函谴责,要求十三部落各酋长弥补过失。
毕渊阅完朝廷下达的斥责书,啪一把扔在了地上。
气得脸色都变了。
明月听到的响动,被毕渊身边的小侍卫捉来救场。
才踏入房门,就看到一纸朝书扔在自己脚下。
弯腰捡了起来。
“怎么发那么大气呢,老六?”
“你看看!”
看完书函上的内容,明月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这不就是央帝一贯的语气么。
作为央帝儿子的六皇子怎么反而接受不了呢。
果然是天高皇帝远,连儿子的脾气都渐长了。
在皇宫里的时候,六皇子老懦着呢。
“不就是让你别出兵么。”
毕渊双臂往后一甩,在身后交叉,背脊微微一躬。
乍看起来还真有点央帝的模样。
“荒蛮之军欺人太甚,居然都刺杀到我头上来了!”
明月不是普通人,虽然他和毕渊一样,
都没怎么离开过皇城。
这次独自微服出行,就是不想落在自己两个好友的下风。
连老六都遁出宫门了,自己怎能在皇城中坐享安荣?
这筑南王在苍筑关守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西荒十三部落中哪一个部落派人行刺的事件。
怎么老六一来,就被卯上了。
这也太巧合了吧?
“怎么?”见明月不说话,毕渊气头更盛,“你当时也在场,若不是筑南王府的小音姑娘,遭殃的可是我们两个!”
明月却突然话锋一转。
“你去看过小音了没有?”
果然,一提到这位小姑娘,老六的神色就不自然起来。
扭扭捏捏的。
“还没有。……人家姑娘家,我一个男子,不方便。”
明月本没有多说什么,可毕渊却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再说她那伤,起床更衣都不便。你也别去探望了,别去打扰她。”
“……”
明月暗自摇了摇头。
他也没打算去看那姑娘,那姑娘有纵琴阁的人日夜护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是没想去打扰她。倒是怕你去了……”
“这话什么意思!”
老六这人吧脸皮薄,又激不得。
“没什么意思。就提醒六皇子一句,那位小音姑娘可是姓沐的,是与非门的人。”
毕渊心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与非门的又怎么了?
与非门与皇子之间的关系,就两种。
要么是主子和奴才。要么就死人和活人。
再也不存在第三种关系了。
倒是他一个百里太师府上的长孙,对与非门的来历和行踪妄自揣测,其意未可测。
不满归不满。
虽然私下也觉得央帝老子就不把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命放在眼里,
毕渊到底还是不敢忤逆父皇的。
立刻一付手令,命司小爷即刻全军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