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多数人都心塞。傅巧萤的脸色一白,那句话语化作支支冷箭见她射得透心凉。她想要辩驳的,可是她没有,白芷兰的眼神警告已经接收到了,而且罗如雪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罗如雪这话听着更像是讽刺,不过讽刺的的对象究竟是谁,那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过往云烟,再提都是多言。我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话,云少爷中毒之事不是我所为,也不是我弟弟所为。”
罗如雪问过罗裕才,他一口否认了。
“我早就猜到这种结果了,雪儿让你受委屈了。娘跟爹一直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这样,你干脆就留下来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也免得旁人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是个人都要加害与她。”
傅巧萤身体一僵,面色苍白变惨白,想要辩驳一句‘我没有’,话到嘴边终归还是强行咽下去了。人家愿意听你说话,哪怕废话连篇她也听得高兴,要是不愿意听你说话,管你真理假里,她通通不愿意搭理。
“何必呢!”这话好罗如雪说的,她替傅巧萤说的。两个人的对立关系是从罗如雪决定嫁给云安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三个人的游戏,没人愿意提前退出那就只能都硬着头发上,哪怕这个过程三个人都不好受。家境,以及自身优势,就算傅巧萤与云安相识在先,相爱在前,罗如雪依旧信心满满,不管是屈服,能留到最后的人就只会是她。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可真是天真得很!战斗就会流血,她当年自负行事做的孽,现在流的都是她不可言喻的心头血。
呵呵呵,自作自受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奢望。伤的伤,亡的亡,罗家的覆灭,她无能为力。
“没什么意思,我做错了事情我向你道歉,我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也别想随意栽赃。我当初居心叵测进了云家,现在我想干干净净的离开。夫人和老爷的宠爱和恩惠,雪儿铭记在心。若是将来还有机会……”
将来太遥远了,未来也是未知,罗如雪没将话说得太满。或许离开只是一阵子,但更可能是一辈子。
“雪儿,你真的不愿意再给娘一点时间?夏荷那丫头被我关押三天了,她熬不了几天了,再等等,你在等等,要不了两天,很可能只需要一天,她就会说出那个幕后黑手,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与你?”
夏荷还没死,而是被白芷兰暗地里藏起来了,难怪沈星辰那天晚上翻遍云家也没查到一点踪迹,合着她早就有了盘算。她们怀疑傅巧萤,就算夏荷承认又如何,就算真要处分那也得等她孩子安然落地之后。七个月的时间,罗如雪不会为了一个已知的真相白白耗费七个月,就算她会等,傅巧萤也不可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的。
“无论是谁,我都不想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罗如雪目光落在傅巧萤的已有些臃肿的小腹上,浅浅扫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看向白芷兰。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但显然是事实。
云家人丁稀薄,只有云安一个独子,独子虽有两房妻妾,但是都不争气,两年来无一所出,这个孩子她们心念期盼了两年。没人能抗拒天真可爱的小生命,向来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讨厌自己的亲人,伤害自己的亲人。
罗如雪面对堂前正坐的两人跪下,言笑晏晏一如当初她初进云家那天的情形:“今天真是个是个告别的好日子。爹,娘,请允许雪儿最后一次这样叫您。”罗如雪磕了第一个响头:“一愿爹娘身体健康福禄长!”
第二个响头:“二愿云家财源滚滚人兴旺!”
第三个响头:“恩情重,挂心上!今日虽别,来世再望!”
最好是勿思量,莫思量,再多思量也空妄,在这段磕磕跘跘,本就不完美的道路上又添上一道裂痕,徒加悲伤。
“安儿,这个时候你就不能说句话?”白芷兰也知道自己的话挽留不了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云安身上。
云安被突然点名,避无可避了。他撇嘴,罗如雪不仅写好了合离书,一口一个云安,老爷,夫人,离去的态度明了坚硬,他还能说什么。
云安手下原本有一个妹妹的,可惜身体羸弱不幸早夭了。白皮肤,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人一眼都感觉在跟你说话。罗如雪的长相是明艳的,但是同时也很符合这些点,所以很符合这些年白芷兰对她的偏爱。与其说是儿媳妇,更像是被宠坏的女儿。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与她这个亲生儿子相比,他都觉得有些憋屈。迫于白芷兰目光的压迫,他不得不言:“你真的想好了要走?”
白芷兰的白眼险些翻出天际,沈星辰的白眼也翻得不遑多让:瞧瞧这说得是人话吗?两年了,罗如雪没被他气死只能算命硬,命不该绝。
罗如雪看了云安的脸半眼,那双星子会发光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清透明亮,当初最先吸引她的就是这双眼睛,又漂亮又伤人,罗如雪几乎不敢与他再多对视一秒钟,她快速的低下头,视线他宽大的绣摆上逗留,用她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回了一个‘嗯’字,轻若不可闻。
沈星辰想,若硬是要在云家找出一个能劝服罗如雪的人,那就只有云安了,劝慰人也是一项技术活,鉴于云安之前的重重操作,沈星辰十分怀疑云安。
“罗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第一句就完全垮了。云安不像劝人,倒像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之举。罗如雪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双眸亮晶晶的,神色倒是看不出丝毫愤慨不满之意。她扯动嘴角:“世界那么大,能去的地方多了,总有我们母女三的落脚之地。云少爷担心得多余了些。”
又是一声云少爷。
云安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脸上也闪现过一丝窘迫来,但是很快就恢复以前的漫不经心:“你现在自己还是一个伤患,拖着一个疯……”罗如雪的目光叮的一下像是在发光,云安顿了一下赶紧改口:“……,现在这种情况,怕是不太方便。若你执意要离开的话,要不然在等等吧,等大家情绪都稳定之后再走也不迟。”
理是这个理,倒是这话可真的不太好听。
“不了。”离开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不一样。这一次,罗如雪回答的迅速又坚决。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云安闭嘴,云家二老也无话可说了,只得替罗如雪安排这次出行的一切。
“雪儿,爹娘当你这一次只是出去散散心的,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看看我们,知道吗?”罗如雪坐在马车上,一只胳膊被白芷兰用力的握着。明知道不可能,罗如雪还是笑了笑:“雪儿知道,您二老也一定要保重身体。”
罗如雪上了马车,帘幔隔开面面对望的视线。
“师傅,走吧。”
马夫抖了一下缰绳,马车悠悠向前。马车窗口的帘幔轻轻摇摆着,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而已陌生的面孔,白芷兰,云祥,云安,傅巧萤,沈星辰,以及一众丫头下人。不舍,惋惜,探究,神色各异。罗如雪最后的视线停留在云安的脸上,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清晰到模糊,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了。
危难见真情,别离见真情。现在掀开帘幔,还有机会看清他的嘴脸的,罗如雪其实很想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云安对她是不是也有一点舍不得呢?
“小姑娘,你怎么又哭了?你又不开心了吗?”
罗夫人不解的看着罗如雪,笨拙的拿自己的衣袖替她抹干满脸的泪水。罗如雪机械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安抚她的情绪:“没有,我是太开心了,我答应过你的,要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那只意欲掀开帘幔的手掌终究还是收回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喜欢刚才那个家。”罗夫人高兴的直拍手,突然面色一凝,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我记得还有一个人啊,他病了,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我们走了,他怎么办啊,会被饿死的。”罗夫人双掌合十,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讨好:“我们可以将他一起带走吗?”
大夫说她疯了,他人说她傻了,世人都觉得她神志错乱,识人不清了,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她还是知道关心她的两个子女,哪怕不认识,所有都阻挡不了血脉相连才会产生的牵绊。
罗如雪点点头:“我们三个彼此照顾,一生一世。”
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小时候,好的生活氛围,优沃的生存条件,做一辈子被爹娘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
长大后,计划中多了一个云安,然后再生一个孩子,真诚相待,母慈子孝,一生相伴。
现在想想,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余生漫漫,哪里有什么期待,抓住当下更可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