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寺因为身处深山里,树木繁密,即使盛夏的中午,也是气候适宜,凉风习习,毫不燥热,这一到了晚上,早晚温差差异就显示出来了,温度骤然下降,竟有些深秋时节的景象。
好在白薇实在考虑很周全,除了林超惯常使用的一应东西,全部让人带了来外,也给众人都带了两身秋天的衣裳,自然也包含萧问主仆几人的。
这日头夕阳西斜,林超才从殿里出来,一出门来,迎面感觉一阵凉风扎扎实实地袭来,身上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打喷嚏,良姜在殿外等候多时,忙拿了披风过来:“二少爷,山上凉,加件衣服罢”
林超拢了拢披风,笑道:“以前没有在庙里过过夜,倒还不晓得这山上山下温度差得这么大,这还是七月份呢,在这里穿薄绒披风,也一点不觉得厚,怪不得有诗里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可见是很写实了。”
良姜就低头道:“爷念得书多,自然说的都是对的,我们晚上的住处,主持已经安排下来了,就在这边的后院,桂枝和玉竹正在铺设铺盖呢,东边院子里的人好像也没有走,住我们前面那个院子的。”
林超就挑了挑眉:“哦,我知道了,我中午吩咐要的水,和小和尚说了吗?”
良姜点了点头:“冷水早送来了,不过玉竹回来的时候,满脸的不高兴,说是热水会晚点送,东边院子里也不知住的谁,身份恐怕很尊贵,竟然很难伺候,中午素斋送过去,嫌素菜素饭吃不下去,非嚷着要吃竹节小馒首,已经蒸过白胖馒头送去了,都给还回来了,又嫌样子粗苯。”
林超就笑了,这玉竹这个小机灵鬼,竟然还真的让她把那人的底细给打听出来了,他走了几步,才想起一事,又问:“萧先生回来了吗?”
良姜就道:“萧先生早回来了,说下午的时候,也让寺里的法事班子,也替他家里人做了一场法事...”她就低低叹了口气,这叹息里,饱含了深深的同情。
向来做法事,都是生者替往生者超度祝祷用的,而且都是晚辈对长辈。
良姜虽然平常稳重,但到底是正值青春年纪的女儿家,遇到这种父母双亡、身世孤苦的美男子,也免不了同情心泛滥。
林超倒一时摸不清这话的真假。
萧问自打一入府,一直行事就是神神秘秘的,平常除了授课,就呆在独松苑,一步也不多迈出来,倒像个深闺小姐一样,可他的两个仆从,萧紫敷和阿贵,一个豪放地根本不像个姑娘家,一个又精明得根本不像个奴仆,而且,虽然竭力掩饰,但还是会多少露出身手敏捷的端倪,还经常隔三差五地出府,还一出去就是三五天才回。
外出的时候居然比主子还多!这是哪一家的仆从,行事会这么不着调?
今天的法事,也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特地找了个借口。
就连这次到法华寺上香,偏又叫萧问陪同,这里面可是透出来很多疑点,不过,林超也没有多少畏惧,大不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可萧问是他的老师,良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林超什么表情也没有,那也太冷情了些,他也想不出该怎么应答,只好也跟着良姜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才回到院子里,寺里送饭的小和尚就到了,一见林超就忙双手合十道:“小施主孝心虔诚,念了这么久经书,所以主持吩咐弟子早些送斋饭过来,还有一事,放生仪式一应物料也已经安排好了,请问小施主,是明日方便,还是后日方便?”
果然这寺庙里的人,每天来来往往见得人多了,就没有一个心思简单的,连一个小和尚,都是这么会说话。
一般做法事,或者是念经祈福,放生仪式都是排在最后面,是最后一道程序了,再没有放生都结束了,还要继续念经祈福的理,这也是寺庙和香客之间,彼此约定俗成的惯例。
林超心里好笑,这小和尚,这是拐着弯问他什么时候走呢,林家这种地头蛇,一般的寺庙都会看做摇钱树,巴不得在庙里多住几天的,除非....
他不由就多看了这小和尚一眼,看来即使玉竹一贯小心谨慎,还是落到了他们的眼里,这也能算是一种,委婉的提示吧?
这让他对前面院里住的人的身份,又肯定了一分。
他嘴边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良姜看在眼里,正要说话,林超就看了她一眼,良姜就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垂下了头。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才道:“若为孝心故,我还想再耽搁一天,再念一天经书,毕竟每天求佛的人那么多,总要多念几次,菩萨才能记得住啊,就劳烦回复主持,还是后日举行放生仪式为好,不至于太匆忙,耽误了诚心。”
小和尚就微微有些失望。
但林巡抚家的公子,能这样委婉地和他说话,也算是很难得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哥儿,甚至还有庄户人家的少爷,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这样小的孩子,就这么有孝心,也不拿大,行事也很有规矩,而且真按林家的身份,也就未必能真怕了前院里的那位。
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再有本事,又在寺庙里摆哪门子的谱?也不瞧瞧自己身上都还背着人命官司呢,佛门圣地,还这么不知收敛,还装腔作势的!这幅样子给谁看?!
小和尚就愈加恭敬:“小施主言重了,庙里向来受府上香火人情已久,自然小施主怎么说,庙里就怎么安排,饭后,弟子会再送茶水来,山上凉,热水也容易冷却,若是小施主想沐浴了,再吩咐送水也不迟,免得一时水放冷了,这样天气,冷气入体,极易着凉的。”
林超也笑,语气不觉也带出几分温和:“那就麻烦小师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