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产婆一回头便看到了沈文韬,还看着他满身杀气的样子,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冲着他一躬身,恭恭敬敬喊一声“将军。”
“夫人要看孩子,你给我吧。”沈文韬道。
“可是将军你。。。”那产婆看着沈文韬一身银甲都是鲜血,眼中有些迟疑。
“没什么关系,你给我便是。”
产婆将孩子送到沈文韬手中,沈文韬这才仔细看了看那小孩子一眼。
小小的、粉粉的,跟个小耗子一样,抱在怀中轻得好像稍微用力便要碎掉一般,这个孩子比寻常的孩子要小些。
当沈文韬将孩子抱过去让孟晚秋看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沈文韬心中一紧张,去拉她的手,感觉到温热才算稍稍放了心。
他看着她睡得那般安静,呼吸均匀地落在枕头上,他温柔地替她划过贴在额头上的发。
“睡吧,我的夫人。”他柔声道,轻轻地在孟晚秋的额间映上一吻。
“娘亲。。。”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往孟晚秋的床边一步一颠地过来。
“嘘。。。”沈文韬将手指压在嘴边,对着团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团子撅着个屁股,学着沈文韬的样子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娘亲在睡觉,团子要小声一点。”
“娘亲睡觉觉。”
“对,睡觉觉,来,到爹爹这里来。”沈文韬一手抱着闺女,一手对着团子招呼着。
团子屁颠儿屁颠儿冲着沈文韬跑了过去。
“儿子,你看,这是妹妹。”沈文韬将团子抱在自己腿上,将怀里的小婴儿给沈团看。
“妹妹。。。”沈团看着沈文韬怀里小小的那一团,显然不是很能理解,这是一个什么东西。
“对,妹妹。”
“妹妹。”
“儿子,爹爹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听。”沈文韬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家伙也受了他的气氛影响,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儿子,你可知这世上分男人和女人,咱们便是男人。”
“男人?”
“对,男人,娘亲和妹妹便是女人,男人生来就应该保护女人,这是职责、是使命、是担当,当用命去保护。”
“保护?”
“对啊,保护,因为她们都很辛苦,很不容易,很伟大,你看到娘亲了么?娘亲拼着命才能有了你,若不是她那么勇敢,那么坚强,这世上就不会有团子。”
“没有团子?”他显然只听懂了最后几个字。
沈文韬看着他,笑了笑,“傻儿子。”
可是他马上便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了,他没有办法,“可是爹爹活得很失败,让你娘因为爹爹受苦,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儿子你以后千万不要学爹爹这样。”
团子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忽然皱了皱眉头,“爹爹,臭。”看着沈文韬的眼神中很是嫌弃。
“哈哈。。。”沈文韬笑了起来,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不是血就是汗,能不臭吗?
“爹爹臭。”他重复着团子的话,沈团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爹已经一个吻落在他的肉脸蛋儿上。
“爹爹臭。”团子有些不开心了,他的洁癖一向是随他爹的。
第二日军营议事,计划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可是沈文韬却宣布,“占时休战。”
其他人都懵了,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这算哪门子的事?
沈文韬咳嗽两声,说得一本正经,“这是战略,你们照办就是了。”
可是他们私底下谁不知道,“呵,什么战略?谁不知道是他老婆坐月子,还说着这么正经,蒙谁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十八站在他们身后,满面含笑地问。
“嗯?啊,八将军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都说将军这个战略好呢,让敌方猜不透,这样吓都能吓死他们,这样进攻便能一举拿下。”
“真的?”十八问。
“当然是真的,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
“哈哈。。。”
“哈哈哈哈。。。”
孟晚秋这几日也发现沈文韬成天守在她的身边,就连和战士们议事的时间都很少了。
“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仗打得如何了?”孟晚秋问。
“自然是胜了。”沈文韬将孟晚秋扶起来坐好,细心地给她吹着汤药。
“可是为什么这几日看着你都好像很闲的样子?”孟晚秋有些奇怪地问。
“就是现在的事情不算很多嘛,你别问了,快把药喝了。”沈文韬给她喂着药。
“三六,三六,你别走嘛,这次我没上战场,你给我讲讲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吧?”帐篷外头传来了奇源冉冉的声音,两个身影迅速地晃了过去。
“哎呀,你烦不烦呀?你成天没事做的么?”这是三六的声音。
“喂,你表妹好像春心荡漾了。”孟晚秋望着帐篷外头道。
“是啊。”沈文韬低头吹着汤药,压根儿不在意。
“要不要跟她说说,十八喜欢的其实不是女人。”
“这有什么可说的?时间长了她自然不就知道了?”
“你难道就不怕她为情所伤么?”
“她这个性子,吃吃亏,是好事。”
“啧啧啧。。。什么哥哥?”
“陛下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沈殷殷跪在萧沉的面前,替他的胳膊包扎着伤口。
“好在回来了,其他的都不要紧。”她道。
“都不要紧么?京城都丢了,这半条命都算是捡的。”萧沉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看着沈殷殷低垂的头,垂下的眼睑,心中反倒觉得平静。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打皇宫。”沈殷殷小声道。
“这些日子有很多人来给你说要离开皇宫吧?”萧沉没有回答沈殷殷的话,换了个话题接着问。
“是。”沈殷殷点头。
“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群吵杂闲人罢了,臣妾都驳斥回去了,那些妃子,平日里争宠,现在有了一点儿风吹草动便一个两个争着要走了。”
她管现在的情形是一点风吹草动。
萧沉只是笑笑,“她们想要活命,人之常情罢了,你又何必做得如此?”
“那陛下既如此说,臣妾便不这么做便是了。”她对旁的事情随性得很。
“朕。。。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萧沉犹豫了犹豫,还是说道,“朕昨日见着你哥哥了,这次北漠作乱,主帅不是旁人,是你哥哥沈凝。”
“哦。”她没有半点压抑,连伪装都不屑于装一下,只点了点头,继续为萧沉包扎着。
“关于这个,你没什么想说的吗?”萧沉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有什么好说的?臣妾嫁给了陛下,那便是陛下的人了,臣妾和沈家没有了关系,哥哥站在陛下你的对立面,那便是站在了臣妾的对立面。”
沈殷殷说得理所应当。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你去找他吧,他毕竟是你哥哥,当初是朕哄骗了你,你去找他,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他明知他所有人的今天全是拜她所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为她筹谋。
却见她摇了摇头,“哥哥不会放过我的。”她说得很果断。
“怎么会?你们从前关系那么好,只要他稍微念一些旧情,总不至于。。。”
“陛下你难道不了解哥哥么?他这个人把什么都分得很清的,当初林氏哭着与父亲哭诉的时候,哥哥一桩桩一件件地告诉她,她错在何处了。
哥哥以前从来不会挑林氏的错处的,但是他心里头有杆称,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每一件事都算计得很周密。
只有一个人除外——嫂嫂。”
沈殷殷想了想,其实他哥哥瞧嫂嫂一眼也瞧得挺准的,既然决定了要追孟晚秋,一步步诱敌深入,倒也是有步奏得很。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好笑,嫂嫂那样的一个人遇上哥哥这样的心思,他们两个人怎么看也不是很拍的那一对人。
她忽然惊觉神思游走得远了,又拉扯回来,“当初哥哥说,若有朝一日,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他希望我理解他。
我是理解他的,作为妹妹,他祝福过我,叫我不必心中愧疚,作为杀父仇人的妻子,他告诉我,他不会手软。”
萧沉一笑,“你这话倒是和他所说的一模一样。”
“陛下你去求哥哥了?”沈殷殷有些诧异,萧沉能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求过哥哥,被哥哥拒绝了。
萧沉没有回答沈殷殷的问题,抚过沈殷殷的脸,大拇指擦着她细嫩的脸庞。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沈殷殷不与他争辩,心意已定,多说无意。
“好了。”她将手松开,萧沉的伤口便已经包扎好了。
“其实,我一件事一直没想通,哥哥既然破了城门为何今日还在城外,若是当时乘胜追击,现在咱们早成了阶下囚,可是他为什么不打进来?还留给咱们喘息的机会?”
沈殷殷说起这个时候萧沉便觉得好笑,当个笑话一般说给沈殷殷听,“你能信么?他忽然撤兵竟然是因为他老婆要生孩子了。”
“嫂嫂。。。孟晚秋生孩子了?”沈殷殷听着这话,有一瞬间的诧异,片刻又归于平静,只是心里有思量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