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秋一路奔跑,北漠四月的风依然刮脸,长风拂起腰间的发,她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个人骑着马,缓缓而来。
他穿着铠甲,长发冠起,像一个神祗,高不可攀。
孟晚秋站在马下,抱着包袱仰头望着他,头发未梳,被风吹得糊了满脸。
“晚秋,你怎么来了?”他就知道,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能拦住她的。
“装,你还装。”她伸出手来,“拉我上去。”她期待地看着他道。
“晚秋,别闹,该回去了。”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旁边是来往的百姓,身后是三军战士。
“晚秋。。。”
“我不用你管的,我自己都把东西收拾好了,你看。”她把她的小包袱两只手捧出去,像献宝似的。
“你这样,我没办法走得安心。”
“那就带着我一起呗,你看我又不占地方,我胃口不是很大,吃不了多少东西的。”她见了他久久没有伸手拉她,干脆自己攀着马头往马上爬。
“晚秋。”他双手抱着她,两个字已经带着了薄薄的怒意。“听话,等我回来。”
“我不想听话。”她撇了撇嘴,“小时候我听话,他们还是老打我,我干好多好多的活儿,只为了他们不把我赶出去。可是我那么听话,他们还是不要我,现在我听话了,你还是会走。”
他有了微微的动容,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要脱口答应她了。他又何尝不想把她带在身边?你若心中有了那个人,怎么能做到不能牵肠挂肚?
可是他不能啊,她还有孩子,已经受了一次奔波之苦,这一次是万万折腾不起了。
“这次怎能一样?听话,你好好儿护着孩子,我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的。”可最后,也只能冷了心肠。
“我不。”她爬不上去就彻底耍了浑,双手扯着他的缰绳,“你有本事走啊,你踩着我的身上过去。”
她靠着这一招,畅通无阻地从世子府出来了,是真的好用,屡试不爽。
这个样子叫身后的人都看了笑话,出征前的紧张倒叫她这么一闹,荡然无存。
沈文韬无奈,“晚秋,你明知道不可以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里可只有军医。”
“可以,可以,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帮主。”身后的丁姑姑和李秋杏儿跟了上来,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帮主,你这是干什么呀?”她惊讶道。
“你穿得这样单薄,可别动了胎气了呀。”
“姑姑。”沈文韬看着丁姑姑,“你该看好她的呀。”
说得不咸不淡,但是听在丁姑姑的耳中便带了几分责备,她自知失职,帮主怀着身孕,她竟然没有看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了得?
只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心安。
“帮主,咱们回去吧,姑爷这是出去打仗去了,又不是玩,别闹了。”丁姑姑抚着孟晚秋的背好言相劝。
“谁说他是去玩了?出去玩我才懒得跟着他呢,不就是打仗吗?谁不会啊?”她擦了一把眼泪蛮横道。
“姑姑,把你们帮主拖下去吧。”沈文韬头疼不已,这北漠不比中原,风大得很,眼看着孟晚秋穿得又单薄,若是吹了风,只怕回去又得不好了吧。
“啊?”丁姑姑一抬头,看着姑爷又是心疼又是为难的样子,“可。。。可是这怎么拖?”
“你和秋杏两个人,难不成奈何不了一个孕妇?”
奈何是奈何得了,但是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你就是顾虑太多,才叫她跑出来了。”他好像知道丁姑姑想的什么,这句话便是指摘着她的失职。
“是,是。。。”丁姑姑朝李秋杏儿使了一个眼色。
李秋杏儿使了双手,将孟晚秋双手架住,让她脱了马缰。
“你们干什么?你们反了?”孟晚秋一惊,已经被李秋杏儿架住了,李秋杏儿力气大,再加上孟晚秋怀了孕,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走吧。”沈文韬怕再出什么变故,赶紧吩咐左右启程。
“李秋杏儿,你这个叛徒,你还知道谁才是你帮主?你帮着外人,你吃里扒外。”孟晚秋大声骂着,手脚并用。
丁姑姑害怕她伤害自己,赶紧将她的手脚摁住。
那军马从她面前走过,扬起飞沙风尘,沈文韬走在最前面,渐渐地离她远了。
“沈文韬,沈二狗,你个混蛋,你抛弃妻子,你。。。你给我回来。。。”风沙蒙了眼睛,孟晚秋只觉得眼睛生疼。
他没有回头,那马上的身影笔直,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沈二狗,老娘算是看透你了,说好的一起面对,说好的不要遇到点事就把我往外摘,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一诺千金,我呸,都是假的,假的。。。”
她等着他回头,她等着他看她一眼,可是没有,只有那猩红的战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渐渐走远,队列渐渐看不到了头。
“沈二狗,你要是回来了,我都不让你进家门,我当我从此以后没有丈夫,没有男人。。。”
“沈二狗,你说得对,我当初就应该选无患子,就应该和他在一起,至少他没有你那么懦弱,至少他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她喊得力竭,本就虚弱的身子渐渐疲惫。
丁姑姑也哭了,“帮主,帮主,你让姑爷安心地走吧,你这样他怎么放得下?”
城门打开,那队列出了城去。
“你们把我放了,放了。”
“帮主,我们现在放了你就是害了你,害了姑爷,你就是打我、罚我,我也不能放。”
“你们放了我,听见没有?我求你们了。”
队列的最末也出了城,城门渐渐合上。
“我叫你们放了。”孟晚秋一跺脚,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竟将李秋杏儿挣脱了。
丁姑姑一个人如何困得住她?一个措手不及便叫她跑了出去。
“帮主。。。”丁姑姑在她身后厉声地喊着。
可是那道纤细的绯色身影已经跑得远了,那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好长、好长,那黑色发逶迤着,飘扬着。
城门渐渐合上了。
“沈二狗。”她忽然喊,“你要回来啊,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