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声轰鸣,好在此时夜深,没什么人到这个地方来。
沈文韬被她这个哭吓到了,好像真的是伤心到了极处,只见着那泪水信马由缰,与鼻涕混在一起。沈文韬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洁癖了,不停地替她擦着。
她哭得声音断断续续,“老娘。。。老娘嗝~~以前潇潇洒洒、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打谁就打谁,就是。。。就是遇见了你这个贱男人,嗝~~好。。。好他娘的难过,嗝~~~”
沈文韬哭笑不得,只一个劲儿地哄,“是我不对,是我不好。”
“我这里好痛哦,好痛,嗝~~好难受哦,嗝~~”她一边捧着心,一边给沈文韬看。
“我每呼一口气,它痛一下,嗝~~,我说一句话它痛一下,嗝~~,它是不是坏了?嗝~~”
沈文韬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让她的眼泪都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心疼得很,“你是不是见了我抱玉和,你生气了?”他问。
“恩。。。”她眼泪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只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恨我帮玉和说话?”他又问。
“是啊。。。”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点头。
“傻子,我要是不拉着玉和,她要是真死了,这件事怎么了?她是在世子府出的事,若以后查起来,你可脱得了干系?”
“可是我还是会难过啊。”
有些道理她懂,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委屈,“他们要抓我走,让他们抓好了,你干什么要抱她呀?”
孟晚秋常嘲笑沈文韬心眼儿小,但是遇到这件事上,他们两个其实谁又比谁好多少?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我。。。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抽气还没抽过来,直接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晚秋,晚秋。。。”沈文韬感到怀中的人一下软了身子,双手一紧,狠狠将她抱住。
孟晚秋双眼一闭,头一偏,方才哭得活色生香,现在半点动静都没。
沈文韬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喊了几声也没了反应,赶紧抱着她往回赶去。
孟晚秋见沈文韬那般对玉和的时候以为是关心则乱,她没有机会看到他现在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
他脚步不停奔波着,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她那么安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像只是在做一个好梦。
“大夫,大夫。”
这屋中的人未散,却只见沈文韬带着阵风往这里头闯来。
玉和方才尝了点甜头,却见沈文韬完全没有人色的脸,一时间五味杂陈。
“孟夫人她怎么了?”只有柳氏反映最快,走上前来问道,“方才看见她还好好的。”
沈文韬现在哪里还有理智?根本也不理柳氏,只上前拉着那未走的大夫,“大夫,你快看看她,你看看她,她刚才还好好的。。。”
嘴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沈文韬来北漠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着世子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大夫只觉得拉着他的手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捏断了,微微颤抖,已经出了一层冰凉的汗。
“世子,你快将夫人放下来。”那大夫说道。
沈文韬将孟晚秋妥帖地放在床上,等着那大夫把脉,却见那大夫细细把了半晌脉,又微微蹙眉,复又摇了摇头。
沈文韬实在等不了,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才问,“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这情况,好像不大好。”那大夫摇了摇头,拧着眉沉重地说道。
“什么?”沈文韬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若是孟晚秋没了,他还有什么?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念想?
“可是她一向都好好的啊,她的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在给自己最后一丝信念,支撑着他不要倒下。
“文韬哥哥。。。”玉和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不忍,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小声地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会不会是诊错了?”沈文韬还是不肯相信。
“不会有错的。”那大夫肯定道,“夫人虽然平日里身体好,但她是练武之人,越是这样,越对腹中胎儿不好。”
“再加上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到北漠之后,气候、饮食都改变了不少,今日又有积怒攻心,肺火旺盛,只怕这个孩子很难保得住?”
“你说什么?”沈文韬忽然抬头,那琥珀一般的狭长眼眸带着摄入的光芒。
那大夫从来没见过那个人的目光像他这样,像高山大岳一般,莫名就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我。。。我说,这个孩子想要保住很难。”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显得有些艰难。
“你是说。。。我有孩子了?”他的眼中的压迫渐渐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你们还不知道吗?夫人都有孕三个月了。”那大夫比沈文韬还要吃惊,哪有怀孕三个月还不知道的父母?
“你刚刚说的情况不太好,是说的孩子?”沈文韬又问了一遍。
“当然。”
“那我夫人没事吧?”
“现在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沈文韬松了很大一口气。
“可是这个孩子只怕有危险。”那大夫道。
沈文韬却不说话了,只看着孟晚秋,她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静。
原来她有孩子了,这段时间她吃了很多苦吧,怀着个大肚子陪着他爬山涉水,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大夫,孩子不重要,你先救好我夫人,不惜一切代价。”他说着,末了又添上一句,“哪怕是孩子。”
玉和在旁边看着,今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她以为一步步地瓦解了他们两个,可是老天为什么偏偏让他们这个时候有了孩子?
她的手指绻紧,她什么都没有了,连清白也被那日松那个老头儿玷污了,可是让她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今晚的夜很静、风很凉,世子府从热闹到安静,玉和一个人踩在那月色如水的院子中,每踩一步,都能听到满地瓦砾破碎的声音。
她的人生是一场狂风,席卷了她的一切,除了这一地的不堪,什么也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