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文韬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从萧沉口中说出来的,如今却什么都明白。
什么查一查便知?连前因后果都给他想好了,这是准备直接拿人问罪了吧?难怪,他一直想不通,萧沉与陛下的这个计划,父亲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如今都想通了,父亲的身份他们早就想好了——反贼。
“哈哈。”沈文韬笑了,“奉旨清查反贼余孽,萧长风啊,萧长风,你接到的圣旨只怕是设法诬陷沈家吧?”
“凝儿,你在说什么?”沈文韬说出这话的时候,萧沉的面色不变,倒是沈大人先怒斥了起来。
“父亲,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做这么大一个局难道是因为要除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是的,他的目的是你啊。”
相比起来,沈大人常年在朝堂上奔走,与那个龙位上的人接触得更近,他一心中只有百姓和江山,反倒想问题简单纯粹,更从来没想过,那个自己一心效忠的人,会有一天倒转剑刃,把锋利的一面对准他。
“这。。。怎么可能?”沈大人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明显已经多了几分怀疑。
“父亲为官多年,想的都是些社稷策论,却忘了最基本的狡兔死,走狗烹了吧?”
其实这些天,朝廷借着查抄余孽的名号,陆陆续续已经贬了许多世家大族了,但一直没有动沈家。
因为最大的鱼,当然要留到最后杀了。
萧沉听着他们说话,不赞同,也没反对,当沈大人眼中的神色从惊怒变成怀疑,再到灰败的时候他才开口。
“老师,学生要开始搜家了。”
沈大人回过神来。这一次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反对,他拉着萧沉,“最起码要女眷回避一下吧。”
萧沉看着拉着自己的这只手,笑了笑,“老师,学生念到您教导一场的份儿上,自己下了帖子,登门征了您的同意才敢让人进来,但是其他的,学生无能为力。”
这话中的意思,便是不可了。
“长风,就是个陌生人,这点儿请求也不该不肯吧?那后院都是女眷,你熟读诗书,不该做出如此唐突举动的。”
到了这个时候,沈大人依旧喊他“长风”,曾经那高高在上的老师,现在甚至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可是萧沉只是对着沈大人拱手行礼,礼罢,转身便出了门。
沈大人脖子梗直了,老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抑不住愤怒,指着他离开的身影怒斥道,“畜生,畜生。。。”
“父亲。”沈文韬还算平静,上前扶着沈大人。
萧沉一走出来,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不足五尺高,像个萝卜丁,见了他来,急急地刹了脚步,一双怯怯懦懦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喊,“萧。。。萧沉哥哥。”
“五小姐。”萧沉回得客套又疏离。
“殷殷,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沈文韬见着沈殷殷来,连忙让她走。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倒不是为了什么男女大防,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沈殷殷。他知道沈殷殷喜欢了萧沉那么多年,若是见着他如今这个样子该会是个什么感受?
沈殷殷那么小的胆子,沈文韬不敢想象,她该有多难过。
“萧沉哥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吗?”沈殷殷本是不敢问,但咬了咬牙,鼓了一口勇气望着萧沉的眼睛。
这个人,在当初离开的时候说了那些情深意重的话,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到现在回味都还有甘甜。没了齐王,她以为去求求父亲,以为努努力,便能和他在一起了,这大约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深闺里的小姐,看了几本话本,听了两部戏曲,便都爱做这等最旖旎的梦。
可她只听到一声笑,“五小姐,你该回去的,待会儿也会搜到你的房间的。”
一瞬间像跌落了深渊,沈殷殷这一辈子活得本就艰难,她笨些,便要比寻常人更认真些,更用力些。她觉得在这世上行走,便就是在冰上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别人轻轻巧巧走过,她需要反复确认,反复掂量。
而萧沉的一句话,便似那利极的薄刃,轻轻巧巧便划开了她脚下的依托,身子直坠往下,一直一直,没有终点。
等到萧沉从她身边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肩膀碰撞到她矮小的身子,一个趔趄,才算有了落地的踏实感。
“殷殷不怕,殷殷别怕。”沈殷殷听到哥哥在耳边跟她说话,但好像隔了一整个时空,只能朦朦胧胧听到他的声音,像一个在梦中,一个在现实拉扯。
“哥?”她恍然回过了神,“我好像做梦了,梦到了萧沉哥哥。”她回头看向沈文韬。
萧沉很快带了人进来,那些人霸道粗蛮,挡着道的用脚踹,看不过眼的用手砸,砸不碎的用刀砍。。。
后院传来女人们的哭闹声,男人们骂骂咧咧出来,可见了萧沉又不敢说话。
沈文韬想起,祖母从前总是嫌弃孟晚秋太过粗俗,他觉得,那真真是祖母运气好,没有瞧见这些人的做派。
萧沉坐在青荣堂中,手中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
只听到里面一声高过一声。
“你们是强盗啊,等明儿我们老爷就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儿,才叫你们后悔。”
“杀人了,这是杀人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的珐琅插瓶,这可是前朝的东西,前朝的。。。”
女人们眼皮子浅,还不知道等着她们的是什么,还当从前那样的耀武扬威,她们可是沈家的人,皇上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沈家。
过了片刻,便有官差来回话,“南面儿没有。”
“北面儿没有。”
“东面儿没有。”
。。。。。
等到所有官差都回完了,也没听到有一个人说搜出来什么东西。
这时候萧沉才放下手中的茶,“都搜完了吗?“他问。
”都搜完了。“官兵们答。
”可有遗漏?“
”都仔仔细细看了,哪个角落都没放过,的确没有。“
他看着他们搜出来的东西,随手在一口大箱子最上头拿了一本《女诫》
沈殷殷猛地一惊,那个是。。。
却见萧沉将那书翻开,随手抽出一把侍卫手中的刀,刀刃划过,竟是一页书纸划作两半,另一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字。
”这又是什么?“萧沉看着那书残忍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