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闻声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再怎么眼拙也看得出来,这少年的身手快得简直形同鬼魅,绝非他们所能匹敌,但一想到先前刘管事许诺的种种好处,纷纷在咬牙之下,高喊着朝奚羽冲去。
只可惜他们根本就沾不到奚羽的哪怕一角衣边,便被奚羽秋风扫落叶般各个击破,只听拳拳到肉的闷响不绝于耳,又是数条身形横飞出去,赴了那两人后尘。
奚羽气血滚沸,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每一次出手都换来一名外院弟子的惨呼,以掌缘为刀,重重斩在所剩不多之人的颈后,中者顿时身子慢慢软倒,昏厥过去。
他的体魄已然超乎凡人的范畴,九牛二虎之力尚且不足以形容,达到了堪比蛟象的可怖地步。
一举手,一投足,如雷之生发,潮之涨落。
几息,仅用了几息,在场除了奚羽以外,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那骇然失色的马脸,这还是在奚羽刻意控制的情况下。
之前他虽然下令让众人上,他自己却谨慎地游走在战圈之外,冷眼旁观,伺机等待着给予奚羽致命一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所亲自挑选出的一众好手,在奚羽左突右冲下竟如土鸡瓦狗般,七零八落,一触即溃。
这一画面,诡异得和几日前如出一辙,甚至连面前黑瞳少年带着邪异笑容慢慢走进的身影都开始产生重合。
马脸拼命摇晃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见,喃喃道:“这不可能……你明明不会法术,怎么会?”
“对付你,还用得着什么法术,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奚羽冷嗤。
那马脸猛地抬头,眼露凶芒,悄悄从袖管里滑出一柄匕首,大吼一声,神色狰狞着向他狠狠刺去。
“去死吧!”
当此时刻,他已全然不顾后果,满脑子想的就是把匕首插进奚羽的胸膛,让这可恶小子永远消失,连刘金水吩咐要留活口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奚羽闪身一避,匕首擦胸而过,眼疾手快地扼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掰,马脸吃痛之下匕首登时脱手而出。
奚羽面沉如水,没想到对方真的居然动了杀机,他眼中精光大盛,一个声音在心头蓦然响起。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瞳仁之中妖冶的红光一闪,随即隐没,奚羽几乎不假思索就欲拾起匕首,用其鲜血来偿还平息自己的杀念,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而是改为握起拳头擂在马脸小腹。
马脸脸上瞬息间惨无人色,眼球暴突,嘴角溢血,颓然跪了下去,弓身呕出淅沥沥的黄水。
“回去告诉刘金水,想对付我有种自己来,别躲躲藏藏,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我接着就是了。”
说完,他一脚如死狗般将马脸蹬飞老远。
……
在回藜峰的路上,奚羽眉头纠起,方才发火时的自己,竟令他有些许陌生之感,身心充斥在一团狂躁无端的戾气下,居然真的动了杀人而后快的念头,险些酿成一出血案。
或许是多日练习驱物术屡屡受挫,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心中烦郁所致,又或者是天性使然,隐藏极深,自己也无从察觉?
这让他大为警惕,眼前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有一点,就连奚羽也不自知,他吞食莽牯朱蛤日久,那等厄劫魔物骨血魂魄都与他身体融为一体,不分你我,潜移默化之中,逐渐沾染上了它冰冷古老的恶欲凶煞之气,正在悄然改变他的性格。
今日升起那股滔天的嗜血欲望就是彰显,奚羽想起郑仙芝师伯当初提到过的一个词,魔障,乃修真者之大敌。
修真者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必须时时警戒魔障的滋生,其大致分为两种,内魔萌发和外魔入侵。
一朝行差踏错,便沉沦入万劫不复的下场。
唯有尽力自持,方能不堕魔道。
奚羽对此不甚了解,但不由不产生联想,他心中打鼓,合着自己不会是要走火入魔了吧,但又转念一想,觉得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
以自己的低微修行,说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眼下这种状况,换谁来惹急眼了都会这样。
至于刘金水,若是就此罢手这事也就完了,但如若还是不死心,在背后使小动作,奚羽不介意硬闯办事处,揍他个满面桃花开,帮其长长记性。
后面的日子,他照旧去黄枫崖上听法,小百草液也领了足有两回。
起先,刘金水确实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就当奚羽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一个说法悄然在流传开来。
刘金水此人的心计阴险还在奚羽想象之上,为了正大光明找他的麻烦,又避免给戒律堂盯上,落个寻衅滋事的不好印象,必须师出有名。
在他的授意之下,口口相传,一呼百应,奚羽的事迹很快尽人皆知,而他本人也名满外院。
有名的米虫。
在他略做篡改的叙述中,奚羽入门至今的种种所作所为都被人熟知,早已失真,其中牵涉的人自然不敢指名道姓。
只说他先是舔了某位长辈的脚趾头,摇尾乞怜,这才讨得欢心拜入神木门,明明是最次的丁下资质却挂着块名不符实的腰牌招摇过市。
随后为了躲避劳役,更是恬不知耻,认那邢驼子作义父,做尽了下流之事,方被允许入住进藜峰。整日介好吃懒做,办事处多次发派工作给他,他却视若未闻,一言不合便就动粗,被殴打之人至今未能下床,简直是寡廉鲜耻,蔑视门规,罪大恶极之至。
于小八也曾为他辩解,但很快便淹没在外院众人义愤填膺的声讨浪潮之中。
他们虽是记名弟子,但是谁拜师仙宗一开始不是雄心万丈,有一腔青云之志?只想硬着头皮熬过三年,得传玄法,卯足劲待修炼有所成后,受到长老赏识进入内门,苦尽甘来。
可事与愿违,日渐繁重的劳务令人苦不堪言,往往一天下来肩酸体乏,起早贪黑好不容易挨到结束,还不倒床就睡,哪有多余的时间去修炼。
年月往复,当初的雄心壮志就这般一点点消磨殆尽,甚至逐渐开始变得麻木不仁,为了一口吃食,营营苟苟,得过且过。
直到出现奚羽这个异类,天道不公,同为记名弟子他却无需受劳役之苦,一种深深的不甘和嫉妒在他们心潮中汹涌。
在刘金水出面承诺凡是把奚羽抓住带到他面前者,皆可免去半年劳务后,这份不甘和嫉妒达到了极致,终于吞噬了理智。
这番话顿时将奚羽推到了众矢之的,于是,他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