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回到最熟悉的城市，不到三个小时。速度快到聂晨一度问自己，为什么以前从不回来？
还没走出机场，寒风就已肆虐到他心上，十二月，零下三摄氏度，寒冬。
聂晨站在机场很大的窗户前，不可思议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飘下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了整座城。
助理冯东推着行李车，看看窗外雪色，“雪势很大，公司派来接我们的车堵在路上，要晚些时候到。”
聂晨说，“没关系。”他拿出手机拍照，拍皑皑大雪，拍他和雪的合影，发给于微时的微信。
聊天界面全是他自言自语，高达六千多条。他编/辑语言：以前总说要陪你看雪，可A城没下过雪，现在A城下雪了，我和你一起看。
点了发送，石沉大海。六十多个日夜，她没回过一则消息。聂晨叹了口气，打开相册，很少有他自己，大部分是工作截图和于微时。
他找到大学和于微时唯一的一张合影，然后放大于微时的脸，放大到扭曲。发现她翘起来的唇都是嘲讽，发现她水样含情的眸都是控诉。
聂晨将手机收起，不再看一眼。公司车到了，冯东将行李送入后备箱，聂晨先上车。司机叫周德山，是威廉授意给聂晨的司机。
身为AK中国区的总裁，威廉几乎将所能想到的好待遇都授给了聂晨。五年前没有聂晨舍命相救，威廉活不到享受荣华富贵的今天。
周德山交给聂晨一套独栋别墅的钥匙，“威廉总裁给您安排的住处。我现在带您过去。”
聂晨摇头，“不急。我要先找一个人。”
上学时，于微时和荣湘关系最好。荣湘大咧咧，凡事不往心里计较，和谁关系都好。
之所以和于微时好到如胶似漆，是她们两个住同间寝室。荣湘个性张狂，像个男生。而于微时温婉内敛，只会虚张作势。
大学是不存在校园暴力的，小流氓小痞子还是会有，多半是校外的。于微时总被这些人纠缠上，荣湘一度觉得她的体质招恶灵，回回帮她赶走那些人，次数多了起来，就对她形成特殊的保护欲，觉得她离开自己不行。于微时实现了她身为女性不该有的男性价值。
聂晨找不到陆家，却很轻易找到荣湘的住处。
大学于微时几乎不回家，每逢周末就去荣湘家里窝着。荣湘和父母住，她的父母都很喜欢于微时，把于微时当成第二个女儿。
那时，聂晨经常来荣家接于微时出去兼职。轻车熟路就来到荣家门口。
他让周德山和冯东在车上等着，独自下车，叩了三下门。
门开，熟悉陌生的脸。中年妇女惯有的憔悴和皱纹，“你是谁？”
聂晨很快回答，“伯母好，我找荣湘。”
“找荣湘？”妇女上下打量他一番，恍然大悟，“你是微时的……男朋友？以前经常来我这找于微时！”
男朋友……
聂晨表情僵了僵，可训练了这么多年的面部表情，很快恢复如常，“伯母，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荣妈妈开心的笑起来，“当年你和微时多好啊，两个人经常手牵手出去。微时来我家里，总和我说你，说你多细心，说你多体贴，后来微时就不过来了，荣湘也不说你们。你们现在怎么样啦？”
封尘往事的塑料纸被捅破，聂晨疼得锥心刺骨，“我出国了，微时她……伯母，你知道微时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荣妈妈有些吃惊，“我家小湘不常提她。”
“那荣湘在家吗？”聂晨透过半开的门，向里张望，“我想和她聊聊。”
“不在。这丫头搞了个免税店，成天满世界乱飞，我都不知道她今天飞去哪了。”荣妈妈说到这，悲慨非常。倒不是说女儿开店花光了他们老两口的积蓄。而是这行靠谱吗？那外国进口的化妆品，时不时被查出含致癌物，朋友圈都转疯了。海关扣押化妆品也狠的厉害，最重要是成天乱飞不行啊，女孩子还是安安稳稳在家相夫教子最好，最省心了，男人也喜欢。她怕女儿这么作下去，今后没男人敢要。荣湘今年也不小，再一个月，二十五了。
“哎。你怎么出国了呢？微时还说你们毕业就结婚，这不是伤她心吗？”荣妈妈叹口气，一直以为于微时和聂晨结婚了的，还心道结婚也不请她去，白疼于微时了。
聂晨如鲠在喉，转身离去，灰溜溜的。
返到屋中，荣妈妈立即打电话给荣湘，中年女人不甚八卦，“小湘，你猜刚刚谁来咱家了？”
“谁啊？”荣湘正在美国一家店铺看产品。闻到刺鼻的芳香，摇头，要温和的。
荣妈妈说，“就是微时大学谈的那个男朋友，叫……什么晨。”
“聂晨？”荣湘吃了一惊，放下拧开的面霜，冲到屋外。
“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荣妈妈叹气道，“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居然分开了。难怪你爸说上学的感情都不靠谱，全是谈着玩的，男生用两颗糖就把小女生骗走了，吃亏的还不是女生？小湘，你上学没谈过对象吧？我跟你说，这事关你以后能不能嫁个好男人……”
荣湘懒得听她妈乌泱泱的长篇大论，挂了电话就给于微时打过去。
抗抑郁的药吃光了，一颗不剩，孙羽幽把新买的药倒进空瓶，“于小姐，这药你得吃两顿。”
“以前吃一顿。”于微时端着杯牛奶，坐在飘窗上。膝盖放了本书，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她看了三遍。
“是陆总叮嘱的，他说吴医生给他打过电话，说更换环境容易影响人的情绪，多吃点药可以稳定情绪。”
于微时点头，“我知道了。”手指摩挲书页。锋利的纸张好似能将她手指割开。
孙羽幽没像平时一样，退出让她安静看书，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于小姐，餐厅谁的电话？”
于微时依然看书，头埋得更低，“这不关你事。”
“你知道关我事的。”孙羽幽眼神笃定，“晚上陆总亲自来问，您会更难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