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早,聂晨没送于微时回去上舞蹈课,两人在医院走廊上面对面,于微时已灭了烟蒂,不想让人知道她有抽烟的陋习。
聂晨和她眺望同片景色,神情不再烦躁,也许被刻意压制,“爱德华说你的情况没我想象中糟糕,痊愈的几率比较大,以后你每周来这里做一次治疗,好不好?”
“我不做治疗。”她断然拒绝,厌恶至深。
聂晨感到无力,他曾经真的以为他们的爱能打败一切,而事实不是,“微时,现实点,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接受治疗,你什么时候能正常的和我一起生活?”
“你说过,你想要一个家,我也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
“你想我们的家是什么样子?你想要不健康的家庭吗?就我们两个,没有孩子?不生孩子?”
于微时明白了,聂晨还没跨过最初的那关。想要聂晨过那一关,未免强人所难。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人之常情,是她不正常了,她不能也如此要求聂晨,这对聂晨不公平。
于微时后退几步,背抵着墙,闭上眼,喘息中妥协,“好,我做治疗。”
想得到必须先牺牲,正常生活于她,可奢不可得,遥远仿佛隔着整个宇宙。
于微时坐宇宙飞船去捞,半途遭遇陨石袭击,遍体鳞伤,仍渴望抵达彼岸。
她坚持每天跳舞,下课和弗兰克去画室练画,每周周五和爱德华医生聊天。
死水一般平静的生活。今晨起来看了眼日历,今天是中国的春节,阖家团圆的日子,美国的街道清冷如冰。
从小到大,最喜欢过年,因为陆勘深会回家,陆成志也会回家,她喜欢缠着他们一起去楼下放鞭炮,火一点,嘭地一声,璀璨的烟幕袭上天幕,覆盖天幕,比星星美,比月亮亮。
她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两扎气球,回来一只只打满气,买了块红色的写字布,倒着写上福字,贴在门口。聂晨醒后下楼,于微时拿着打气筒在客厅,给最后一只气球打气。
“弄这些气球做什么?过生日?”聂晨狐疑道,踢开面前的一只粉色气球。
于微时穿着粉嫩嫩地睡衣,披头散发地笑,“今天过年。阿晨,新年快乐。”
聂晨一愣,随后翻开手机日历,农历正月初一,中国的春节。忘了多久没过过春节了。
“今天我不去公司,陪你过年。以往的春节,你是怎么过的?”
“回家啊。”一边忙,一边轻描淡写地回,可说到家,眼睛刺痛,“我妈妈很喜欢过节的,每次回家,我会给她买礼物,她常夸我是她的贴心小棉袄,以后,她不会夸我了,不,我没有家了。”
因为什么?除了和陆勘深的那段狗屁关系,于微时的养母还有理由厌恶于微时吗?
她这么懂事听话,聂晨深感气愤和不公,“没关系,以后的新年,我陪你过。”
她扬了扬串好绳子的气球,笑眯了眼,“我们来放鞭炮吧,中国过年都要放鞭炮的。”
可是美国禁止放鞭炮,只能用气球替代了,也不能看到美丽的烟花,真是遗憾。
此刻,陆勘深远在瑞士。早晨来公司,团队的人见他便说,“陆总,新年快乐。”
又一年,又老了一岁。陆勘深笑回,“晚上请大家吃饭。”
只要是中国人都可以参加今天晚上,陆勘深举办的新年派对。
不是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年,却是最孤寂烦躁的一次,于微时离开了两个月,两个月来,杳无音讯。
他不止一次地看手机,渴望她发来一句新年快乐,哪怕群发的也好,可是没有。
桑格利研发成功,新系统设定完成,已批量安装,将在五天后,面对全球上市。
E集团总裁罗斯福兴奋不已,对这次的新产品信心十足,相信定能成功。并且许诺陆勘深,如果桑格利在销量上打败colors,他愿意让出E集团一半股权,让陆氏成为E集团最大的股东。
一旦如此,陆勘深打开国外市场的计划便成功了,陆氏可以借E集团的名声拿下国外许多订单,即便没有AK的支援,照样可以在欧美市场生存下去,他要的是全球范围内的成功,要做到行业顶端,百分百独垄,和COOL的仗还只打到一半。
说陪她,聂晨没撒谎,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整天待在一起。
他们手牵手逛街,购物,买菜,一起吃第二份半价的冰淇淋。
重复以前做过的事,感觉上回到了以前,如果聂晨没有叫她看心理医生就好了。
现在她总动不动想到陆勘深,想到陆勘深陪她看吴医生的那次,暴怒地将她压在窗户上,他们的疯狂、死去的孩子……
新的一年,他还好吗?事业蒸蒸日上了吧,和曼婷姐复合了吧,一家子过的其乐融融。
他是方圆和陆成志永远的孩子,她不是。方圆一定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他和曼婷姐带帅帅回家呢。
他们坐在冰淇淋店的窗边,店里开了空调,店外阳光万里,于微时歪着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染黄了碎发,她眯着眼问,“以后,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聂晨不假思索,“男孩。我家三代单传。”
她用叉子捣碎冰淇淋球,“如果是女孩呢?”
“美国提倡多生多育。”
“所以一直生到生出男孩为止?”
聂晨皱起了眉,挺开心的一天,为什么要说破坏气氛的话,她大可以说的好听一点。
“微时,这是家族赋予我的使命,我也不想的。”
她仿佛认清了什么,尝了口甜甜地草莓西米露,以前不喜欢吃甜食,现在喜欢了。因为生活苦的发咸,“你说谈恋爱和结婚,为什么差这么多?”
“谈恋爱是满足幻想,结婚是走进现实。”谈恋爱只管浪漫,只管开心,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结婚后才会考虑到的,所以才有了那句至理名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可聂晨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说到位,“不管谈恋爱还是结婚,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不变。如果你也爱我,你会愿意为我付出。”
何时,爱也成了一种道德绑架?于微时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冰淇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