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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聂娘在莲花的百般劝慰下,终于安稳下来,她决定明日早起去兰家门口,和兰家香铺探查情况。

晚饭时候,她因为心焦吃不下,莲花倒是胃口很好,但为了怕她察觉,也只好少吃几口,等聂娘夜里睡了,自己再去厨房偷吃。

儿是娘的心头肉,聂娘惦记儿子,恨不得赶下玉兔去,捧出金乌来。这一整夜,她就巴望着窗户,等着日头东升,好赶紧去打听儿子的消息。

莲花吃饱了一夜好眠,天刚亮,她就听见有人走进屋子。

“莲花,你倒还睡得好!平日里吃的用的,那样儿不是你们少爷赚的银子,你就这么没人心?”

聂娘心里急,平日也没怎么拿莲花当回事儿,因此见莲花睡着未起,这股子邪火儿就冲着莲花直烧了过去。

说实在的,莲花自打被买回来,虽然平日里待遇不能说多好,但也少见聂娘这般凶恶的时候。

又是早起,人还迷糊着。她坐在床上,眼睛瞧着聂娘,来不及隐藏自己真实的反应,脸上,便没了平日里那副老实恭敬的模样。

聂娘后退了半步,腰背微缩,但马上又挺了起来。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莲花一向是老实的,为何刚才瞧着那申请,竟然有些厌恶?但她不在乎,她是主子,莲花不过是个买回来给三郎生孩子的下贱丫头。一个丫头,怎敢跟主子翻脸?

莲花收拢心思,下地穿鞋。

她一直还按着李疏留下的药方吃药,因此怀孕的反应都还有,现在这么一弯腰,人就干呕起来。

聂娘赶忙走上来,用手抚着她的脊背。

“刚是我心急,说话重了些。”

如果说刚才莲花是因为人还迷糊,所以未曾收拾好厌恶的表情,那现在,她的脸色基本就是要杀人了。

自卖身之日起,莲花心里就清楚。自己以后不再是个人了,只是个牲口,就像是豆腐房里拉磨的驴,或者车行里拉车的马。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了件儿家伙,就跟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扫地的扫帚,洗衣裳的棒槌一样,是买主家的家伙事儿。

她想得开,也做好了准备。可拿她当家伙事儿当牲口可以,当玩意儿,不行。

起初被李作尘强占了身子,是她觉着自己已经被人家买了,人家是她的主子。主子要怎么使唤家伙事儿都可以,哪怕人家砸了只为了听个响,那也是人家的事儿,谁让人家花了银子呢?自己卖的是死契,就该认命。

可后来,李作尘和聂娘越发过分,她们要借自己的肚子生孩子,又琢磨着要弄死兰家的那个姐儿。

连月影儿那么逢迎她们母子,她们也对她毫不怜惜。

这对儿母子没有人心,莲花原本只想好好活着,卖身给人当使唤丫头不丢人,当了人家的同房外室,也能咬着牙忍。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当这份性子被逼出来的时候,她还能留着良心,没半夜摸斧子把聂娘劈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会儿了,聂娘还假惺惺的过来哄她。莲花知道,聂娘哄得不是自己,是自己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他们娘俩的指望,是谋夺人家兰家财产的筹码。

莲花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她才想开口,就听见小丫头蝶儿咚咚咚的跑到大门前,扯着喉咙问了声,“是谁?”

有人叩响了这院子的大门,声音不疾不徐,可见,是有教养的。

聂娘心里一喜,松开手就跑了出去。难得她一双小脚跑的还挺快,莲花直起腰,压过这阵子恶心,也抬脚往外走。她约莫是李作尘过来了,聂娘想必这会儿正在拉着儿子的手,千言万语的问着,她得马上出去,免得聂娘又啰嗦自己。

走出偏房门,莲花才发觉有些不对,院子里没人,正房大门开着,她刚才也没听见聂娘母子的声音。

平日里李作尘怕人发觉在门口从不停留,按说这会儿也该进来了,人呢?

她耐着性子,打算绕过影壁墙,往大门口走。鬼知道那娘俩又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儿,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聂娘在大门口站着,人呆呆愣愣的,两只手还保持着左右分开的姿势,看样子是刚才着急忙慌的打开门,一直没收手。

蝶儿站在聂娘身侧,不时的看看聂娘,又看看门外。

莲花走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画面,她心里愈发疑惑,赶忙快步赶了上来。

先扶住聂娘的手臂,莲花察觉到聂娘在瑟瑟发抖。皱着眉,她抬头看向门外,随后也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

门外站着一位小姐,头上戴着白玉簪,上身穿着三领窄袖衫,外罩大红织金比甲,下身着大红织金八幅裙,面容娟秀,只是眉眼中,带着几许凌厉。

莲花有些自渐形秽,她不知道门口站着的是谁,只从人家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人家出身高贵,与自己是不同的。

“小姐。”瑞珠从巷口急匆匆走进来,她刚才按照兰麝的吩咐,打发走了车夫,但没想到自己回来了,小姐还在院门口站着。

“怎么着?”瑞珠站到兰麝身边,就挑眉立眼的看着聂娘、蝶儿和莲花,“你们打算让我家小姐在门口立规矩么?”

“瑞珠不得无礼。”兰麝终于开了口,她勾勾唇角,但脸上并没有笑意。

“婆母。”兰麝看向聂娘,就在门口,给聂娘施礼,“咱们娘俩也是第一次正经见面,不如婆母先让我进去,如何?”

聂娘还在发愣,莲花倒是反应过来了,赶忙扯开堵在门口的聂娘,让兰麝和瑞珠进来。

小丫头蝶儿蒙头蒙脑的关上了院门,又蒙头蒙脑的跟在莲花和聂娘身后往里走。

兰麝放缓脚步,细细打量这院子。

“葡萄藤都半枯了。”她摇了摇头,声音并没刻意放轻。

聂娘说不出话,莲花咬了咬下唇,接了一句。

“搬进来的时候,枯的比这厉害,现在减掉不少枯藤蔓,又每日浇水,才养活过来。”

“嗯。”兰麝点点头,又去看那几间屋子。

“够住吗?”她问道。

“够。”莲花再次答话,她明白这就是问自己的。

“银米还有多少?”兰麝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口,而且没等聂娘,瑞珠掀开帘子,她就直接走进去了。

瑞珠没放手,等着聂娘走进去后,她还冲着莲花呲了呲牙。

莲花急着回兰麝的话,一时间也分不出来瑞珠是在吓唬她,还是在跟她笑。

“厨房里的米面油盐,还够两个月的,肉食,菜蔬都是现买。至于银子……”她看向依旧没说话的聂娘,微微撇了下嘴,“奴婢不知道。”

“你叫莲花,是吧?”兰麝已经在正位坐下了,但她做的是右边,把左侧留给了聂娘。

“是。”莲花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兰麝看了眼瑞珠,瑞珠把自己手上的包袱交到莲花手上。

“对不住,刚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就……”因为背对兰麝,所以瑞珠也活泼了不少,她冲莲花做了个鬼脸,又拍了拍那个包袱。

“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外带两吊钱,留给你,你们用的。”瑞珠说完,就回到兰麝身边站着。她没管还站着的聂娘,兰麝也没出声儿请聂娘坐。

聂娘这会儿,缓过来了。

她冷下脸,自己走过去,坐到左侧位置上,又扬起下巴,让莲花去烧水奉茶。

“不必了。”兰麝没开口,瑞珠抢先说了话,“小姐喝不惯外面的茶叶,省些事吧。”

聂娘面色愈发难看,但想到李作尘现在情况不明,便忍下来,转头看向兰麝。

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摸不清兰麝的意思。只是从兰麝身边这丫头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推断出兰麝已经知道了些事情。

“三郎呢?”聂娘想来想去,张口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

“在家养病。”兰麝端正坐着,瑞珠正塞给她一个手炉。

“什么病?”聂娘追问道。

“这话,原该我问您才是。”兰麝扭头看向聂娘,“您怎么倒来问我了?”

“你!”聂娘气的胸口胀疼,她手指着兰麝的脸,一直在哆嗦。

若是换在以往,聂娘断然不敢跟兰麝这样,因为儿子还要靠兰家吃饭,但自从知道儿子当了京官,又有了贵人扶助,在聂娘心里,兰麝这个商贾之女,可就配不上自己儿子了。

现在若不是儿子的计划还未达成,她怕是已经要端着婆婆的架子,教训兰麝了。

“婆母。”兰麝的脸上带着讥讽,话也不好听,“府里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三郎诊治,三郎,是因为用了五石散,所以引发了病症。”

“你给他吃五石散?!”聂娘越发愤怒,她猛地站起身,扑到了兰麝面前。

瑞珠横过来挡住聂娘,手紧紧的攥着聂娘的胳膊。

“夫人,有话慢慢说,您这是要做什么?”

聂娘顾不得瑞珠对自己不恭敬,她只瞪着眼睛冲兰麝吼。

“你竟然给三郎吃哪种东西?你还有没有人心?”

五石散,是禁药。聂娘也是大家丫头出身,后宅妇人的一些手段,她也清楚。那五石散多为了风月事上助兴使用,是女人们争宠的手段。她现在怀疑兰麝,是认为兰麝可能知道了李作尘收了月影儿和莲花,为了留住李作尘,所以才给李作尘吃了五石散。

兰麝笑了起来,语气,不疾不徐。

“婆母。我是三郎的正妻,他是我兰家,娶过门的姑爷。您什么时候听说过,正妻,要用这种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