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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已经成瘾了?”朱璃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说来,是长期使用,且用量不少。”

李疏点了点头,一次半次的偶尔用用,确实不至于这样。

“你说。”兰桂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抓着瓜子玩儿,“他会不会发觉自己身上的症状,然后找你看病。”

“可能会。”李疏又点点头,随后他摸出自己的帕子,拿过兰桂的手来,给人仔细擦了擦。

朱璃桌上的瓜子是今早炒货店刚送来的,新炒好的瓜子香得很,就是容易脏手。

兰桂这会儿并没打算吃,只是抓着好玩儿。若不是李疏给她擦,她也没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黑了。

“那你到时候准备告诉他么?”兰桂偏头问道。

李疏摇了摇头,他现在还吃不准李作尘用五石散到底是自己愿意,还是被小院儿里的谁暗自下了药。但无论如何,李作尘的死活他是不准备管的。看现在症状,也没到要命的时候,他并不准备实说。

“所以,刚才咱们说,要给他找点儿麻烦,你提了五石散,是想从这儿下手?”兰桂问完,见李疏点了头,又转头看向朱璃,“你觉着呢?”

“我觉着?”朱璃手抱胸前,挑眉看着他俩,“我觉着你俩今日不大对头。”

“怎么了?”兰桂没听懂。

“挺对的。”李疏淡定的很。

此刻的朱璃,十分想拎着兰桂的衣领摇晃一番,还要大声的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李疏手里握着。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李疏冲她挑衅般的眨了眨眼,随后食指在兰桂掌心轻划,兰桂还冲着人家傻呵呵的笑。

按理说,自己跟兰桂是好友,是知心姐妹。虽然两人年岁差不多,但朱璃一直自认比兰桂成熟,觉着兰桂需要自己时时提点,也需要自己护着。

那次在兰家香铺,她答应过兰夫人,会好好护住兰桂,绝不让李疏占兰桂的便宜,但此时此刻,兰桂那傻乎乎的笑脸,和李疏十足宠溺的动作举止,都让她觉着,自己再管这二人,容易被雷劈。

“说正事儿。”朱璃深吸口气,老话儿怎么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像不对。姑娘大了不中留?好像也不对。算了算了,反正大概就这个意思。

李疏开始给兰桂剥瓜子仁,边剥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现在叫莲花那个,一直在帮我,我打算待会儿找机会过去见见她。”

“然后呢?”兰桂抿了抿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姑娘也是身不由己,你说,会不会是她给李作尘下了五石散?或是她哄着李作尘吃的?”

“应该不会。”李疏摇头,“莲花是个心地不错的姑娘,不会这么做。”

“你到底什么打算?说重点。”朱璃摆摆手,懒得听李疏在这儿故弄玄虚。

“你们说,若是此时,小院儿里那二位,有人怀孕了,李作尘会如何?”李疏勾起嘴角。

“好端端的,她们家提我做什么?”聂娘放下手上的绣活儿皱起眉头,自己从姑子庙跑出来这事儿虽说是被逼无奈,但在她心里却始终觉着不甚光彩。现在听李作尘说兰夫人要找李家问询自己的下落,她心里并无感激,只有不快。

“就是昨日闲聊,提起来的。”李作尘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反正从李夫人哪儿也打听不出什么,随兰夫人去好了。

“娘的身份低,她们两个,都是正房夫人。”此时此刻的聂娘再也不用像当日在李家那样,把所有的怨怼都压在心里。她撇了撇嘴,抬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当日给您定亲,娘没资格跟她们坐在一处。你大娘什么样儿,你是知道的。这兰夫人,管家多年,又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每日抛头露面,迎来送往,也必然不是什么好心性。只看她家平日对你诸多提防,就知道了。”聂娘说到这儿,心疼的拍了拍李作尘肩膀。

“现下她二人见面,嘴上说得好听,是打听我下落。谁知道这二人凑在一处,会说什么?”再说,当日我在那姑子庙,兰家二小姐也不是没去过,若真有心寻找,怎么没找见?

聂娘冷笑起来,茶盏也重重放在桌上,“我看,找我下落是假,怕是还有什么别的心思盘算。”

李作尘原本是没当回事儿的,可现在听他娘这一番说辞,便也觉着很有道理。

当日娘在姑子庙受诸般苦楚,兰家说是帮着自己打听,那为何当时没想法子请李夫人过来呢?现如今,兰姐儿病重,兰麝每日炮制区拨,兰夫人倒是想起帮自己找娘了。焉知不是怕兰姐儿不中用,想笼络自己,赶紧再与兰麝生一个?

这人,最怕心生恶念。

聂娘前半生本是苦命之人,当时李作尘身为庶子,又嫁入兰家做了上门女婿。那时候的她一心只想儿子能过得衣食无忧,对于兰家虽然不是心生感激,但也并没有恨意。后来她实在难忍折辱,想法子自庙里跑出来,想的也是自己身份尴尬,不要给儿子添麻烦。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日李作尘能嫁入兰家,对于一个身份低微,日子贫寒的庶子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出路。而现在,那九品侍书的官位迷了聂娘的眼,在她眼里,儿子前途似锦,身为商贾的兰家,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

自己身份低的时候,生怕人家看不起。等有朝一日自觉翻身,人家未变,她又得意了起来。

月影儿坐在外间屋绣花,里间屋娘俩说话声音虽然低,但也能听得清楚。

这会儿月影儿已经连翻了几个白眼儿,手上的针也没了准头,东一下西一下的,险些戳到自己手上。

她正给聂娘做着卧兔儿,原本就不怎么真心的她索性把里面大致缝好,只在能露出来的地方用心做。好好一个雪兔皮的卧兔儿,外面看着手艺精巧,内里却针脚粗糙,就连内衬,都是月影儿用浆洗过的陈妈妈填的。

“反正我想着,且由她们去。”李作尘冲聂娘笑了笑,“先不说她二人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就是见了,也对不出您的去处。”

“李家应该是觉着我死了。”聂娘冷笑起来,“到那时,怕是还要拿话怼你。”

“我听着就是。”李作尘也安抚的拍了拍他娘的手腕,“娘,咱们现在,不过是暂时忍着。等兰麝那香弄出来,儿子必然能青云直上。李家不过是白丁,兰家更只是商贾,身份低微。等儿子官府穿在身上,她们见了我,便只有跪倒行礼的份儿。您说不定还能得个诰命夫人,那时节,她们见到您,也得见礼。”

“娘这一生的指望,都在你身上。”聂娘听得心中感叹,又落了几点眼泪。

“我儿自幼苦读诗书,可你爹无能,你那大娘嫉妒成性,兰家又自私自利只想让你给她家传宗接代做苦力。当日她们若有一方肯送你去上京赶考,现在怕是也做状元了。”

“娘。人的命数自有天定,儿子现在也很好,虽然波折了些,但日后定然是官运亨通。”李作尘起身坐到他娘身边,虽然依旧在安慰聂娘,但他心里其实跟聂娘的想法,别无二致。

月影儿撂下手上的东西,去厨房里找到莲花,一五一十的把刚听来的恶心话给莲花学了一遍。

她又促狭,一会儿压低声音学李作尘,一会儿又掐着嗓子,拖长声音学聂娘。

莲花捂着肚子无声闷笑,眼睛还得时常溜着门口,怕李作尘或聂娘从正房出来听见。

“我看我那东西,还是放少了。”月影儿自己也憋不住笑,等学完了,她揉着酸胀的两腮,又从袖子里拿出个纸包来,当着莲花的面儿放在蜜茶里。

“今日索性多加一些,让他们母子二人好好做做梦。”

莲花点了点头,这番话听的人恶心,她也想给那娘俩些教训。

两盏蜜茶,由莲花端进了正房。

聂娘和李作尘都认为莲花老实,又一直认定莲花和月影儿不合。她们母子平日里左右拉拢哄骗着这二人,虽然为的是自己,但都觉着自己所作所为对月影儿何莲花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所以,他们只防范月影儿背地里磋磨莲花,或者莲花有朝一日会报复月影儿,但从未想过这二人会合心合意的一齐报复她们母子。

与月影儿相好的那个药铺小伙计,也是真心对待月影儿。且不说五石散,就是这蜂蜜,已经是他在药铺中千挑万选,选得最好的送给了月影儿。且不知道月影儿是跟他说了什么,这蜜不但能压住五石散的苦味儿,还能格外勾起热性来。

李作尘吃完茶便出了小院儿,眼下兰夫人不在铺子,他虽然自由,但也不好多在外流连。毕竟在铺子里,他“拿住”了王千的“把柄”,又收服了曾顺,因此每日进出账目都能得些银钱,出来一会儿,便少了些许进项。

为着这些银子,李作尘脚步匆匆的往香铺赶。才进铺子门便有人回报他,说李疏已经等候多时了。

“贤弟。”李作尘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走,推门见到李疏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

“我不知贤弟今日有事找我,让贤弟久等了。”

“没事儿,我左右也是闲着,在这儿喝茶品香也挺好。”李疏笑脸相迎,眼睛从李作尘滴汗的鬓角,扫到潮红面颊,和赤红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