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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彩蝶穿花。

因为用了银线,所以蝴蝶翩翩飞舞的翅膀光华流转,宛如要从香囊上飞出来一般。

兰麝把香囊拿在手上,凑近烛火,仔细打量。

“我还让人给你坠了珍珠。”李作尘刚沐浴完毕,这会儿头发还未全干,因此也没上床,就拉个椅子坐在兰麝身边,边用布帕擦着头发,边跟兰麝聊天。

“真是好手艺。”兰麝嘴角噙着笑,“这蝴蝶绣的,活灵活现。”

“是啊,我就是看着手艺好,才买了肚兜儿给姐儿。”李作尘没当回事儿,擦完头发,他伸了个懒腰,先一步上了床。

今日在小院儿里跟月影儿胡闹了一个多时辰,他这会儿对兰麝心中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又刚沐浴过觉着身体疲乏,现在只想睡觉。

兰麝平日就不纠缠这些,在夫妻之事上,她总是有些羞涩,从来不肯主动,这让李作尘有些不喜。但他后来又觉着兰麝虽然是商贾之女缺乏教养,总归是正妻,该自持身份。再加上外面有了月影儿这样娇媚可人的外室,所谓贤妻美妾,理应如此。

现在李作尘已经上床睡倒,兰麝还坐在烛台边看香囊。

“睡吧。”李作尘声音有些发粘,“喜欢我再给你买,就是。”

“这绣娘多大年纪?就有这么好的绣工?”兰麝放下香囊,一步步走到床边。

她没上床,只是在床边站着。

“不知道。”李作尘面相床里,眉头微皱。

“我买东西又不买人,但估计年岁不小吧。”

他说完便提着精神,留神听身后的动静。但不知为何,兰麝并没马上接话。

李作尘的心里发紧,他正想翻身去看看,就感到身后一阵温热。显然兰麝是刚上床,那么适才没说话,应该是在脱衣裳。

“我说呢,年岁小的怕是没这个手艺。”

李作尘放下心来,虽然没有翻身,但手臂向后伸,拍了拍兰麝。

最近兰麝服侍他服侍的很是周到,每次沐浴都侍候在他身边,今日还给他洗了头发。想到过些日子就要用她合香,而且为了姐儿怕是还要着急,李作尘心中微微有愧,手上的动作,便多了些温情。

“睡吧。”兰麝翻过身,背对李作尘,“待会儿姐儿要哭起来,你又不得安生。”

玫瑰胭脂膏,香发木樨油。

自己亲手制作但从未用过的东西,都出现在了李作尘的身上。还有那一色一样的银线,一模一样的针法,和照着一个花样子绣出来的的彩蝶穿花。

兰麝依旧在半夜时分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帐子顶,只觉着眼睛酸涩,但却没有泪水。

她的心里似有两股力道在撕扯,一方告诉她,应该在此刻摇醒李作尘,问他什么时候做下这些风流韵事,又为何要把这些玩意儿拿回家里。可另一方却死死压住这个念头,让她不敢张口,更不敢质问。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可能,都是巧合。

自成婚开始,她自觉与李作尘情投意合,不管是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家中种种,李作尘都做的无可挑剔。现如今,若是戳破此事,不管李作尘外面有没有首尾,两人日后必然心有嫌隙。

思前想后,兰麝几次张口欲问,但最终都把话咽了回去。

可那些话宛如带了尖刺,在她胸中来回翻滚,刺的她鲜血横流,偏偏外面,又不想,也不敢露出伤口。她忍着,熬着,一次次小心试探,一次次寻找证据,但其实心里,是盼着找不到的。

越在意,就越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胆怯心虚。

兰麝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住腮内肉,哪怕尝到血腥味儿也不松开。皮肉痛苦远不如心痛那般难以忍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好受了些许。

半晌后,她苦笑一声。

自己方才连咬下唇都不敢,是怕明日带出伤痕来,被祖母和娘看见吧?说来说去,还是怕她们追寻此事,为难李作尘。

外间屋里,兰姐儿按时辰醒来,吚吚呜呜的闹着。

兰麝披上衣服起身,跟上次一样,一言不发的走出去,抱着姐儿喂奶。今晚她没跟李作尘亲密,身上自然也就没了黄连气味儿。

兰姐儿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吃奶,张妈轻声说去倒茶,退了出去。

兰麝抱着兰姐儿,刚才在里间屋流不出的眼泪此刻连串滚落,落到了兰姐儿的脸上。

兰姐儿松开嘴,好奇的伸出小手,去抓她娘的脸。

兰麝抓起兰姐儿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吻了吻。

兰姐儿笑了起来,兰麝看着女儿的笑脸,又想起那带着黄连气味儿的布帕。她皱起眉,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没了。

第二日一早,连续几天的雨终于不再下了。虽然早起天气依旧阴沉,但午后,太阳便从云层里透了出来。随后云层渐渐消散,至晚间时分,已是月朗星稀。

原本就打算在这一两日做局的李作尘以此为借口,先请示了兰夫人,在得了兰夫人首肯后,他便在回府之时绕路去了一家酒楼,买了不少酒菜,又在自己院子里设下酒席,说请全家吃酒。

兰麝很开心,她抱着兰姐儿去请来了兰老夫人,一家人在兰麝院中团团而坐。四周和桌下都升了炭盆,因此也不觉着寒凉。李作尘今日想的很是周到,酒席刚开,他就让下人抬来围屏,按照风向摆放好,还自己去屋子里去了披风和盖毯,给兰麝母女用。

李疏和兰夫人交换眼神,彼此心知肚明,做好了演戏的准备。而兰桂,自从今日天上出了太阳,李疏就拎着她耳朵教她晚上该如何如何。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李疏教的这些,也不用怎么刻意演,因为李疏教的,特别符合她平日的德行。

“再这么下雨,我身上就要长毛了。”兰桂皱了皱鼻子,自斟自饮,显得十分开心。这几日下雨,她出门不便,在旁人看来自然会觉着她憋着难受。

“姐儿这两日的衣裳都要烤火。”兰麝笑着摇头,“睡得也不安生,午后出了太阳,我让人把她的小被褥都拿出去晒了晒,晚上果然就睡得好了。”

“早知道我也让素蕊给我晒被子。”兰桂又喝了一杯,“这两天我总觉着被子比以前沉,准是带了水汽。”

“明日晒晒就好。”李疏在李作尘眼神示意下,拿过酒壶来给兰桂倒酒。

这酒,是李作尘在酒楼精心挑选的。入口微甜,但后劲儿极大。

在兰家,老夫人年岁大了,平日里纵然饮酒也是喝些薄淡的,兰夫人酒量还好但在子女和外客面前自持身份,不能多饮。兰麝不善饮酒,兰蜜年纪尚小,兰夫人不许她贪杯。所以现在桌上能痛快喝酒的就只有兰桂和李作尘,再就是外客李疏。

而李作尘一直在给李疏使眼色,李疏为了演戏,便只能一次次给兰桂倒酒。

“好了好了。”

兰夫人抬手,从李疏手里拿走了酒壶。兰桂已经喝了不少,她再不拦着,李作尘定然会生疑。

兰桂此刻心知肚明,因此故意落下脸来,显得有几分不高兴,又拿眼睛偷瞄兰夫人面前的酒壶,表现出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一切,都落在了李作尘眼里。

他志得意满,觉着所有人的反应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眼下,兰桂饮酒未曾尽兴,待会儿酒局散了的时候,只要李疏稍微邀约她去自己那儿再饮,兰桂必然欣然前往。

“就是,小姐别喝了。”素蕊看出自家小姐心中不足,便赶忙上来哄劝。

李疏皱了皱眉,他一直不知道该拿这丫头怎么办。素蕊忠心护主,待会儿必然不会让兰桂躺在自己床上。他也按着兰桂所说,把这疑虑告诉了李作尘,但李作尘不过琢磨了片刻,就说自己有办法,让他安心便是。可直到现在,他也没看出来李作尘能有什么办法。

夜色渐深,酒席撤去,兰老夫人跟兰蜜一起走了,玉娘豆蔻随行伺候。兰桂悻悻然回了院子,素蕊一路护送搀扶。兰夫人进屋看了兰姐儿,离开时身边跟着金枝。李疏在李作尘的眼色下,跟兰桂一起走了,他当素蕊和自己身边小厮的面儿邀兰桂再去喝酒,兰桂当即表示同意,素蕊有心阻拦,但到底没犟过自己家小姐,只能硬着头皮,提着精神跟了过去。

“要不待会儿,给素蕊也灌醉?”

兰桂跟李疏走在前面,不许素蕊靠近。她低声给李疏出主意,但李疏摇了摇头。

“我灌素蕊算怎么回事儿?越发成流氓了。”

“那我来。”兰桂摩拳擦掌,“她量窄的很,一杯就倒。”

“试试吧。”李疏没什么太大的信心。

果然,素蕊坚决不喝。不止不喝,还一直苦劝兰桂回去。

“二小姐。”素蕊扯着兰桂的袖子,“您看看漏壶,这都什么时辰了?咱回吧。”

“我不。”兰桂甩开素蕊的手,转身继续跟李疏喝酒谈天。

李疏没敢看素蕊,但能感觉到素蕊的眼睛一直在瞪自己。

因为外面天凉,这会儿他跟兰桂是在屋子里喝的酒。小厮都留在外面伺候,屋子里的下人,现在只有素蕊。

兰桂知道素蕊量窄,素蕊也知道自家主子贪杯。她紧张兮兮的盯着兰桂,每当兰桂拿起酒杯来,她就在身后絮叨。

其实兰桂已经吃了李疏配的解酒药,这会儿头目清凉,而且她虽然频频举杯的,但每次都是浅尝即止,并没多饮。

万般算计,怕是要折在这丫头身上。

李疏心里长叹一声,这李作尘算计来,算计去,就没想到兰家上下都是忠仆么?

眼下素蕊这般小心,自己别说跟兰桂生米煮成熟饭,就是碰杯时不小心碰到兰桂的手指,素蕊都恨不得上来咬死自己。

他正犯愁着,就听见外面小厮回报,说是大小姐院子里来了人,找素蕊。

兰桂皱起眉头看向李疏,李疏微微摇头,也是茫然不解。

他吩咐让人进来,只见门帘高挑,许妈笑意盈盈,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