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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不能加啊?”兰桂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摇头摆手,“我不记得方子,是乱说的,姐你别搭理我。”

“加上试试。”兰老夫人笑着看了眼兰桂,“白檀照原样放,把减去的那份玄参换成冰片就行。”

“那应该加雪梨蜜。”兰蜜眨了眨眼睛,“气味儿更好,又能润燥。”

“若是如此,还可用些许沉香,替换白檀。”兰麝拍了下手,“带出丝花香来,正合祖母喜好。”

兰家姐儿三个索性把椅子拉到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合计,兰麝怀里还抱着兰姐儿。兰姐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反正嘴里吚吚呜呜的,似在说着什么。

兰夫人看着自己三个女儿心中宽慰,她看了看李作尘,发现李作尘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眼角眉梢带着几丝不屑。她又看向李疏,李疏正含笑看着兰桂,面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和赞赏。

“兰家,以香起家发迹,靠着死人骨头保全性命。所以义庄、香铺,是咱们的根基所在。”

兰老夫人拍着膝上兰夫人的肩膀,眼睛微眯,面色淡定。

“你刚才看的没错,这李作尘,以咱家合香为耻,而李疏,以桂儿合香为傲。”

“他嫌弃咱们是商贾之家。”兰夫人声音放的很轻,宛如梦中呓语。她此刻坐在地上,头发松散,人依偎在娘的膝头,似乎身上没了力气。平日里谈商论道时候的气度,为女儿人生之路的算计与筹谋,此时都离她远去。在娘亲身边,她只是个小女儿,可以撒娇耍赖,要娘亲呵护疼宠。

“不光是因为这个。”兰老夫人缓缓摇头,“心中爱一个人,自然觉着她什么都好。”

“是啊。”兰夫人勾起唇角,用面颊磨蹭着兰老夫人的膝盖,“当年我看何珩,就觉着他什么都好。样貌,诗文,连他打算盘找我要银子的时候,也是好的。姨娘几次点着脑门说我傻,我还心里不服。”

“他包养外室,我觉着,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他酒后折辱我,我认为他是心中郁闷,只能找最亲的人发泄。我处处替他辩驳,事事为他考虑。除了麝儿姐儿三个性命,我再没什么不依他的。可他,只要儿子。”多年后再说起当年的事儿,兰夫人依旧觉着心中绞痛。

“他是要兰家产业。”兰老夫人勾起唇角,“觉着有了儿子,兰家便会被他把持在手里。上门入赘的姑爷,生了孩子,便要跟咱家姓氏。他以为咱们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才把家业交给女儿。殊不知兰家世代相传,这家产和合香的本事,从未在男人身上打算过。”

“我记得那时候,他总跟我说,说不是自己重男轻女,是世道如此。天地乾坤,男尊女卑,是圣人古训,也是人间正理。。”兰夫人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去擦眼泪,“他还说,咱家连祖坟都颠倒阴阳,让女人埋在东边,男人埋在西边,所以风水不好,生不出儿子。”

“风水好不好的,我不懂。”兰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她用手拍了拍兰夫人的肩膀,“我只知道,西边那片儿地爱积水,所以棺材总是烂的格外快些。”

兰夫人挺直腰背,从地上站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她端起茶盏来,慢慢喝了两口,随后露出个笑脸。

“许妈来回我,说麝儿怕是发觉了什么。这样也好,等李作尘去了,我跟麝儿,给他挑口好棺材,让他比何珩,烂的还快。”

“桂儿,你又如何打算?”兰老夫人眉头微皱,李作尘好打发,可李疏要怎么办?

“不负的事儿,李疏有话没说。”兰夫人神色淡定,“桂儿的性子您知道,我看在家也留不住。”

“你是想……”兰老夫人向前探身,这三个孙女是她的心头肉,平日里虽然经常训斥兰桂,但哪一个远离,她都舍不得。

“娘。”兰夫人叹了口气,“咱家世代女子,都守在家中,或许该变变了。”

这场秋雨缠绵下了三四日,许妈在房中生了炭盆,把兰姐儿要穿的衣裳提前放在盆边烘烤,生怕兰姐儿穿的时候带了水汽。

兰麝每日在里间屋合香,兰桂兰蜜偶尔过来帮忙,姐儿三个嬉笑打闹,香倒是没耽误,每日总能做出几匣子。

李作尘对于兰麝合香很是欢喜,毕竟接下来要用的就是兰麝合香的本事,现在也算是提前熟熟手。他这两日也很清闲,铺子里客人不多,不怎么需要做账,面上又要与李疏保持一定程度的疏离,所以闲暇时间多了起来。

原本按照他的打算,是等这场秋雨过去,就设计先把兰桂送上李疏的枕席。在此之前,唯恐再生变数的他小心谨慎,连小院儿都不敢过去。但今日下午,他还是找理由从铺子里出门,去了小院儿。因为昨晚上兰麝问他香囊可找人做得了?他原本想支吾过去,但兰麝算了下时日,说就是满绣的也早该做好,怕兰麝怀疑,他只能冒雨过去,找月影儿拿香囊。

“夫人上次还问我呢,我说已经做得了,只是少爷一直没过来,所以没给您。”月影儿放下手里缝制的卧兔,满面赔笑的走上来。她先接过李作尘手中的油纸伞,又捧了一盏热茶,当着李作尘的面儿,在热茶里掺了花蜜。

“昨儿去抓药,见药铺刚来的枇杷蜜好,就买了两罐子。本想着晚上让夫人吃一些,谁知夫人晚饭吃的有些顶,便让我先放到一边。今日倒先便宜了少爷,可见少爷有口服。”

李作尘用手指点了点月影儿的嘴,笑着低头喝了蜜茶。

月影儿眯起眼睛,嘴角轻勾,浮现出冷笑。等李作尘抬头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月信过去了?”李作尘放下茶盏,伸臂勾住月影儿腰肢。

月影儿啐了他一口,扭身走出去,招呼莲花,让她提壶温水过来。

“让蝶儿去吧。”李作尘眉头微皱,这月影儿又犯了老毛病,怎么总欺负莲花?

“少爷还不知道,蝶儿病了。”月影儿转身笑了笑,“连着咳嗽了几日,夫人说现在时气不好,怕病气过人,所以不许她出屋子。”

“哦?”李作尘皱起眉,“找大夫看过了?是什么病?”他现在自认身子精贵,可不想被传上什么恶症。

“不打紧。”月影儿从莲花手里接过铜壶,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她转身回来,反手关了偏房的门,“就是淋雨着凉,昨日听着已经好多了。”

李作尘再没过问,他此刻觉着身上发热,也不知是因为屋里点了炭盆,还是因为月影儿妖娆妩媚,让自己动情。

莲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屋子里不堪的声音传出来,她才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直接走进正房。

聂娘已经知道李作尘过来,也没在乎李作尘没先到自己这儿。这会儿见莲花进来,她怕莲花心生嫉妒,所以笑吟吟的让莲花跟自己对坐说话,又拿了两个银锞子出来,说是给莲花的打赏。

莲花谢过后,依旧沉默。

聂娘自己提了几个话头,但跟莲花聊不起来。她叹了口气,摇头看着莲花。

“你啊,真是。”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莲花好就好在性子老实,不多言多语,否则若是也跟月影儿一样,她怕是还要发愁。

“夫人吃茶。”莲花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也端了盏蜜茶进来。

月影儿昨日买了枇杷蜜,现在莲花端给自己的茶喝着甜丝丝的,聂娘便知道是莲花学着月影儿的样子,把蜜加在了里面。

她点点头,觉着莲花终于开始学着会伺候人了,当下心头高兴,把月影儿买回来的兔皮翻检出一张来,又拿了些棉花和锦缎交给莲花,说等晚上让月影儿给她做个手笼。

“你们现在也该打扮的贵气些。”聂娘面色微红,眼底也渐渐泛出红色。她声音不自觉的提高,鼻尖和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

“三郎如今身份不同了,你们虽然没有名分,但跟兰府的那些丫鬟比,已经是高了一头。”聂娘说到此处,声音越加提高,“就是李家的丫鬟、媳妇儿,也不能与你们相比。”

莲花点了点头,只听着,不回话。

“李家往上三代,都没出过做官的。”聂娘撇了撇嘴,手在面前,两根指头捏在一处,“喏,就是芝麻大的官,也都没一个。”

“嗯。”莲花低下头,飞快的笑了笑。

“嫡出的儿子有什么用?身上没功名,怎么比得上我的三郎?”聂娘平日从不曾说起这些,今日似乎终于得了发泄的口子,要把胸中怨气吐露干净。

“少爷有出息。”莲花终于开口,“兰家日子富贵,少爷现在的日子,比李府嫡出的好多了。”

“富贵?三郎现在可不止是富贵。”聂娘仰头抬脸,满脸骄矜。

莲花今日有心试探,她破天荒的陪着笑脸,顺着聂娘的话逢迎。

“少爷好,便是夫人和我们的福气。”

聂娘转身,手摸像身后的柜子。

莲花眯起眼睛,偏头盯着聂娘的手。

正房里的炕就在床边,此刻外面淫雨霏霏,雨丝顺着半开的窗子飘进来,正好落在聂娘的脸上。

聂娘手上微顿,抽出手,又转了回来。

莲花心里叹息,机会稍纵即逝,今日,已经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