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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绕山饶水的打了半日机锋,李疏还是把话绕到了“不负”上。

上次他想的话,这次顺顺当当的都说了出来。什么“宝珠何必蒙尘”,又是什么“京中古玩行里,卖的最好的就是随葬品。”

兰夫人边听边点头,虽然心里认为李疏这番话属于放屁,但耽误她觉着李疏很有才学,口才也好,不然这屁,放不了这么动听。

“有道理。”兰夫人假模假式的点了点头。

李疏大喜过望,赶忙顺杆爬上去。

“我想着,那不负只用来熏死人,未免可惜。”

“确实可惜。”兰夫人又点了点头。

“其实,可以买下豆娘的方子,稍加改进,换个名儿卖出去。”李疏试探的说着,同时仔细观察兰夫人表情。

“这……”兰夫人面露犹豫。

当场就答应,难免惹人怀疑,得先推托几次,不然看着不真。

兰夫人做生意年头多了,深谙此道,因此先不答应,转了个话题,问起了兰麝的身子。

李疏也明白这事儿一次不能成,毕竟是熏死人的玩意儿,谁家愿意拿出来给活人用?兰家香可是金字招牌,绝不会轻易做这种砸自家脸面的事儿。

只是,他心里惦记着还在京城中的家人,也惦记着身中曼陀罗毒的圣上。

李作尘上楼的时候,已经知道李疏在。

他打点精神,打算当着兰夫人的面儿做出感谢的样子,再多问问兰麝身子状况,以免兰夫人觉着自己不关心兰麝。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兰夫人挑高的调门。

“又用香了?难道还是曼陀罗?”

李作尘哆嗦了一下,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屋子里的李疏赶忙摇头摆手,“是寻常供佛的檀香,我已经嘱咐大小姐,日后不要再用了。虽然檀香对身子无害,但多闻了容易气闷。”

屋子里的兰夫人松了口气,屋子外的李作尘擦了擦汗。俩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此时在心里都在暗骂李疏。骂他话不说全,害人担心。

李作尘深吸口气,端上笑脸,推门进了屋子。

“可都好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兰夫人笑着冲他招手,又让金枝去端冰镇酸梅汤。

“那几个人好生啰嗦。”李作尘也笑了笑,他今日是奉兰夫人之命去与几个香贩谈生意的,最近兰夫人经常派这种活儿给他,虽然最后如何成交还要兰夫人最终定夺,但李作尘很喜欢这种差事,因为这样他便有了许多可以去聂娘哪儿的机会。

毕竟,出门找亲娘的借口也快用烂了,急需换新。

“正好李公子在这儿,刚才我们说起不负来,你跟着参谋参谋。”兰夫人自己把话引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为难的事儿抛给了李作尘。

李疏只好把前因后果跟李作尘讲了一遍,李作尘先是听得皱眉,在听见李疏说番僧扔下重金买香的时候,脸上便活络起来。

“这事儿,确实不大妥当。”李作尘拿腔作态,当着李疏和兰夫人的面儿,连连摇头。

“毕竟是死人用的东西,虽说知道的人不多,可若是打着咱们家的招牌出来,那,有碍咱家声誉。若是李兄实在要弄,也可商量。”

兰夫人嘴角抽动两下,原来这李作尘并不是觉着贩卖死人用的香不好,而是想把这锅让李疏背了,自己白赚银子。

李疏也听明白了李作尘的意思,他心里有些鄙夷,但又碍于肃亲王那边儿的严令,只能忍着不快,冲李作尘拱了拱手。

“我是想弄的,但跟义庄不熟,所以希望伯母能从中牵线,帮我买下这方子。而且按我的浅见,这香虽然好闻,但原本是为了回避尸臭,所以方子拿来,还要请伯母参详一下。”他说到此处,转身看向兰夫人,“伯母放心,我知道兰家香乃是金字招牌,这混蛋主意是我想的,名声也只有我来背。此事若成,我只谢伯母帮忙牵线的情义,再不会提别的。”

兰夫人不由得点了点头,李疏是为了不负,李作尘是为了银子。两边儿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说话做事可是高下立判,一边儿还算是君子,另一个,则是纯粹的小人。

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又被人看破了的李作尘洋洋得意,他借着喝茶的机会,偷偷打量兰夫人,想看看兰夫人会不会对自己面露赞扬,谁知正对上兰夫人皱眉撇嘴,面露难色。

“我跟豆娘的交情,帮你牵个线,倒是也能张口。”兰夫人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紧眉头开口。

“只是她脾气古怪,我有心现在带你过去,当着她的面儿说,又怕她拒绝。到那时,便不能再商量了。”

“那,可否烦请伯母先去说说。”李疏站起身,拱手弯腰,“这事不管最后成败,李疏在此,都先谢过伯母。”

“好吧。”兰夫人点头应允,“她那儿规矩多,我又不好白日过去。今晚便帮你走这一趟,能成不能成的,看你的运道。”

“那我明日再来。”李疏喜不自胜,当场告辞离去。

李作尘自觉起身送客,兰夫人端坐二楼喝着冰镇酸梅汤,身心舒畅。

“夫人好算计。”金枝推开窗子,看着李作尘和李疏在大门口客套。

“咱们今夜出门的由头,您都找好了。”

玉枝在一旁用力点头,虽然夫人以往半夜出去从来不带自己,但她知道,这必然是要避人耳目。现在夫人有了合适的理由夜里出门,那或许,自己也能跟着凑热闹。

“今晚玉枝也跟着吧。”兰夫人看着玉枝笑了笑,“去的是义庄,你到时候可别害怕。”

“怕什么?”玉枝扬起下巴,“还不就是死人么?我不信世上有鬼,也没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儿,所以不怕死人。再说了,死人安安生生的躺着,什么坏事儿都不干,可怕的,是活人。”

“你倒是通透。”兰夫人点头赞叹,随后在听见李作尘上楼的脚步声后,又撇了撇嘴。

自己家的使唤丫头,都比这读书识字的男人强。

新马车不必买,也不必非要等子时出门。兰夫人回家吃了晚饭,当着李作尘的面儿跟老夫人回禀了今日的事,随后回院子换好衣裳,坐着自己的车到了铺子。

她故意命人开门点灯的闹大阵势,又让曾顺从铺子里拿了些香装在车上,大摇大摆的去了义庄。

她这是做给李疏看的,但她没想到李疏今晚没来盯梢,而是美滋滋的坐在胭脂苑高台下,看玉奴儿和朱璃联袂表演。

玉奴儿歌声婉转,朱璃舞姿惊人。

高台下的男人跟疯了一样,争相往台上扔首饰,更有疯魔了的要往台子上爬,结果都被鸨母带着人赶了下去。

“我这两个丫头,今日劳累,不能迎客。”

如同上次朱璃跳飞天舞的时候那样,鸨母不肯让两人轻易迎客,赶忙出来控制场面。

“各位大爷要是喜欢,那便等选花魁的时候,多多捧场。我这两个丫头命苦,流落到这烟花柳巷里,全指望在选花魁的时候翻身呢。”鸨母一手拉着一个,仿佛这真的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满脸都是做作的疼惜之情。说着说着,竟然还落了两滴眼泪。

朱璃死死压着自己,才没把白眼儿翻出来。另一旁的玉奴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朱璃没法子,她哭不出来,可这会儿不哭又不合适。她穿着的衣裳没大袖,不能抬起胳膊来遮掩,灵机一动,朱璃抓过鸨母手里的帕子,捂在脸上,也“悲悲切切”的哭了出来。

台上美人落泪,台下男人越发疯狂。

鸨母怕闹出什么事儿来,赶忙拉着两个人退回去,又让下面人护着她俩回了房。

李疏在桌上笑的打跌,他看出来朱璃装哭了,这会儿正打算起身追过去,好好嘲笑她一番。

后院锦鲤池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李疏捏着酒壶刚走到这儿吓了一跳,前面花厅还有别的表演,这会儿除了自己,怎么还有男人在这儿待着?

他停下脚步借着彩灯的亮,仔细打量那两个人。

其中一人他是认识的,正是那王朗,另外一个身上衣裳破旧,面色也待着几分仓皇,看着倒面生。

王朗当然也认识李疏,因此冲着李疏拱拱手,又指了指朱璃的闺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他刚才看完歌舞就追过来了,但朱璃刚才“被迫”装哭心情不好,再加上玉奴儿哭得止不住,所以朱璃没搭理他,直接牵着玉奴儿回房,去哄人了。

王朗心里不甘,所以才在这锦鲤池边等着。

李疏也冲他点点头,脚步没停,直奔朱璃的屋子。

“这位,公子。”那衣裳破旧的男人突然横插过来,站到了李疏面前。

“有事儿?”来这儿都是为了寻欢作乐的,李疏对这些男人说不上多看不惯,但也没什么结交的意思。尤其是眼前这位,衣裳都破成这样了,还有闲心逛花楼。

李疏不屑的撇了撇嘴,色胆包天这四个字怕是不够形容面前这位,这是个色中饿鬼。

“公子,公子可,可,可是认识刚才拉走玉奴儿那姑娘?”男人说话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天生如此,

“认得。”

李疏挑起眉毛,他这会儿心情好,便打算劝劝眼前这个男人。

“要我说,你赶紧出了这花楼,想法子赚钱去,才是正事。”再难听的李疏没说,朱璃虽然不比寻常的花楼姑娘,但她早就说的明白。在什么山,唱什么曲儿。花楼不是善堂,卖油郎独占花魁的事儿放别人身上或许是幢美谈,但放她这儿,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