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王朗见朱璃变了脸,心里清楚是自己这次做的过了,他原想着朱璃虽说心高气傲的,但对自己已经是百依百顺,任凭自己揉圆搓扁,万没想到今日触了逆鳞。若说就此舍了,终归心里不甘。转了转眼珠,他走上来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原本是我从一个好友哪儿得来的,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瞧着精致好看,又有声响,以为是挂身上的东西,所以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又央求他许久,他才肯割爱给我。若早知道是这样的污遭东西,我何必花这许多银子,又费那么多口舌?”
说完怕朱璃不信,王朗竟然撩起袍子下摆,直接跪了下去。
朱璃扭身躲开,冲着王朗也拜了拜,“王公子不必如此,来这花楼本就是找乐子的。平日里自带家伙的客人我也不是没见过,您这东西,还真就不值一百两。”
她冷笑两声,直接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王公子刚上来的时候,想必已经交过银子了,这会儿天也不早了,公子还跪着做什么?别浪费时间,再扰了公子的兴致。”
王朗在心里斟酌一番,再开口时候,已经带了哭腔。
“自我认识你到现在,男女之事是有,但我何曾看轻过你?今日是我的不是,但我也实在是冤枉。小姐恼怒我也是应该的,我在这儿赔个不是,想必日后小姐也是不会再见我了。我,我倒无妨,希望小姐好好保重身子吧.”
他边说话,边偷偷拿眼角溜着朱璃。见朱璃面上有些许松动,但依旧咬着牙,便知道这次不能强求,需得做出个态度来,等日后再说。
站起身,王朗摇头叹气,捡起地上的荷包和那缅子铃,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了。
朱璃等他走远了,方站起身,在门口随便叫了个小丫头,让她通知鸨母一声,说自己今日身子不好,随后关门谢客,痛哭了一晚上。
李疏早起还去朱璃哪儿敲了门,邀朱璃一起出去吃饭。朱璃整个人病恹恹的,靠着门让李疏自己吃去。
“怎么了?”李疏皱紧了眉头,他跟朱璃兰桂认识时间久了,彼此之间没什么避讳。现在看朱璃面色难看的很,他直接抓住朱璃的手腕,仔仔细细的诊了诊了诊脉。
“昨晚上是想起什么了?还是哪儿不舒服?”脉象还好,李疏推了下朱璃肩膀,把人推进屋,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记着你也还没到来身子的时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胃疼。”朱璃顺口胡诌。
“骗鬼呢?”李疏瞪了她一眼。
“哦。”朱璃趴在了桌上,过了好一会儿,她偏过头去,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疏,反倒给李疏看不自在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疏觉着后背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真的喜欢桂儿么?”朱璃挺直腰背,认真严肃的问道。
“是啊。”李疏回答的十分坦然。
“愿意改名换姓的入赘兰家?”
“愿意。”
“不介意桂儿平日总是男装打扮?”
“不介意,说实话我现在觉着她男装打扮挺好看的。”
李疏面上微红,但说的确实是实话。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兰桂别说是穿男装,就是穿狗皮,李疏都能鼓鼓掌,说可爱的紧。
“她家世代不生男孩儿,虽然说这个不一定,但多半将来桂儿也是要生个闺女的。”朱璃继续逼问。
“闺女儿子能怎么着?”李疏偏了偏头,“依我说最好不生,俩人在一处多自在,弄个小鬼头做什么?”
得,这人连传宗接代都不在乎了。
朱璃没有话再问,她伸手拍了拍李疏的肩膀,想了想又站起身,正正经经的给李疏施礼。
“我跟桂儿情同姐妹,刚才你说的话若是当真都能做到,那我先谢谢你。”
李疏受了朱璃这个礼,而后扶着朱璃起来,打算活跃一下气氛。
“我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有个一条半条的,没做到,你打算怎么办?”
“一刀捅死你。”朱璃勾了勾嘴角,“然后我一脖子吊死,不给桂儿添麻烦。等咱俩一起到了阴间阎王殿里,油锅我看着你下,我在下面给你添柴火。”
虽说是看玩笑,可李疏了解朱璃的个性,兰桂不过是看着厉害,实际上朱璃比兰桂性子烈,她胸膛里似乎时时刻刻烧着一团火,这火让她从官家小姐沦落到花楼也能昂首挺胸的活下去,可若是有朝一日这火熄了,那朱璃是真的能做出来她刚才说的事儿。而刚才开门的朱璃,那团火似乎是熄了。
李疏觉着浑身恶寒。他抿了抿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不用担心我。”朱璃似乎已经从早起那病恹恹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她先洗漱一番,而后换上了跳飞天舞的衣裳和首饰,拉着李疏去找了胭脂苑的乐师。
“上次跳舞的时候,我总觉着配乐还有些不对,现在我再跳一次,你仔细听着,发现不对就叫停,咱们再调整。”
李疏按照她说的,坐在花厅高台下,静静的听着音乐。他几次叫停,而后跟朱璃一起细细参详。
朱璃跳得满头是汗也不肯歇息,李疏并不劝她,该帮忙的帮忙,该递茶水帕子,就递茶水帕子。他觉着这样的朱璃才是正常的,是胸膛里烧着火的。
“这次的花魁,非你莫属。”
“这是配好的香粉,隔火空熏最好。”兰麝眼圈儿下黎青一片,她把一个螺钿盒子推到李作尘面前,又让瑞珠拿了个釉里红高足香炉。她心细,怕瑞珠在屋里李作尘说话不方便,因此等香炉找出来,就直接打发瑞珠去厨房里要鸡汤,说自己想喝。
李作尘先是随口夸赞了两句,然后挑开盒盖,发现那里面呈放着白中带绿的粉末。
“你先用着,过几日能睡好了,我再删减里面的东西。”兰麝打了哈欠,锤了锤后腰,“这里有曼陀罗粉,不能久用。”
“曼陀罗?”李作尘心中一动,“这曼陀罗,是有毒的吧。”
“是。”兰麝以为李作尘不敢用,赶忙笑着解释道,“我配的香你放心,这香粉里虽然有曼陀罗,但是分量不多,且里面加了解毒的东西,所以只要你按我说的用,就不会伤身子。过几日你能睡好了,我再缓缓减去曼陀罗的分量就成。”
“多用会如何?”李作尘盖上盖子,这玩意儿有毒,他可不想碰。
“那要看多用了多少。”兰麝继续捶腰,“比我合香的分量多一倍,会昏昏欲睡,大约十几个时辰才能有所缓解。再多,人就不困了,反而会兴奋起来,做出平日里不敢做的事儿,乃至口中流涎,状似疯癫。”
“再多呢?”李作尘眯了眯眼睛,这可比入云娘娘原本要求的还好。
“再多就可能会死人。”兰麝摇了摇头,“以前我听祖母说过,这曼陀罗因为好看好养活又能助眠,常有不懂的人种植在自家庭院,或者研磨了当助眠药吃。结果用多了,人变得疯癫起来,跳井的,登高跌死的,甚至于一次性用量过大直接睡死过去的,都有。”
“那若是拿来害人,岂不是好用的紧?”李作尘手里拨弄着螺钿盒,嘴角挂上个冷笑。
兰麝摇了摇头,“那倒不会,曼陀罗全身都有毒,但炮制不易。它的味儿独特,很容易闻出来。”
“我刚闻着香粉,到没怎么觉着,可见你手艺好。”李作尘问明所有细情,笑吟吟的握住了兰麝的手。
“我家麝儿合香的手艺,天下第一。”
“少来。”兰麝啐了他一口,红了脸。
李作尘趁势搂过兰麝来,在人耳边说了不少浑话。
兰麝听得脸红心跳,想把李作尘推开,却没了力气。
“所以我整夜睡不踏实。”李作尘刚才看见兰麝捶腰没管,这会儿殷勤起来,伸手一下下给兰麝揉着腰,“依我看,麝儿不如给我多炮制些曼陀罗粉,告诉我多少是个度,我自己往里加,一来能睡的更安稳些,二来也省的你总碰这东西伤着身子。”
被李作尘柔情蜜意哄着的兰麝全然没听出这话里的毛病,李作尘若是真的心疼她,怎么会舍得让她炮制大量的曼陀罗粉?
“好吧。”兰麝心疼李作尘睡不好,又被刚才一番浑话扰乱了心思。
“你今日只管放心去铺子,我最晚明日就弄好交给你,再写张用法,你拿到偏房去,省的用时候忘了。”兰麝打了个哈欠,冲李作尘摆了摆手。
她对于自己合香的手艺有信心,曼陀罗虽然有毒,但配上自己调制的解毒香,保证安全无忧。她还打算从今日起,每晚让瑞珠先去李作尘屋里点好解毒的香,再预备好金银花、甘草、绿豆这三样儿东西。这样哪怕李作尘一时手抖多加了曼陀罗粉,也无妨了。
李作尘志得意满的出了门,上午在铺子里忙碌,下午打着找他娘的借口继续出门。现在不用再去茶馆了,直接去他娘的院子就行。
兰夫人在他走后,就拿过账来看了看,上面又少了些银子,不多,但总这样,着实让人恶心。
现在不比夏天,身上衣裳厚,藏些银子也不怎么能看出来。
为这点儿银子,兰夫人也不好搜他的身。可这口气若是忍,那也是万万忍不下的。
兰夫人现在只盼着兰麝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到那时,便可送李作尘走了。她连李作尘到底在哪儿赁的院子,院子里住了谁都懒得足查。是谁都没关系,李作尘就是在外生百十来个孩子,也与兰家无关。兰家只认自己家女儿生的孩子,至于孩子爹是谁,其实没什么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