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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才请过脉多久?又瞎看什么?”李作尘心里有火,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觉着不顺气。

“怀孕的妇人多了,也没精贵到你这个程度。”

“那想必是姑爷见的少。”许妈从外间进来,手里捧着刚熬好的药。那是今日兰桂按着李疏开的方子去药铺抓来的。

许妈脸上笑吟吟的,但嘴比瑞珠厉害。

“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那小门小户的妇人,初次怀孕,也是在家做娘娘的。又那等穷汉子,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得好吃食给自家怀孕的媳妇儿,便只好做小伏低的伺候。反正有银子呢,就多花银子,没银子就弯弯腰。女人怀孕辛苦,而且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便是低低头,又能如何?”

李作尘气的咬了咬牙,这兰家上下都看不起自己,现在连丫头和老妈子都敢顶着自己来了。

“小姐,喝了药早些睡吧。”许妈吹凉了药,递到兰麝手上。

“您现在是双身子,若是不好好养着,孩子也跟着受罪。”

兰麝点点头,她心里委屈,只是因为性子好又没看清李作尘的嘴脸,一厢情愿的想着李作尘此番也是为了自己身体好,所以吸吸鼻子,忍住眼泪,低头吃药。

李作尘自己喝了盏茶,平缓些许后,他收起刚才的嘴脸,端走了兰麝的药碗。

“桂儿的朋友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你还是别吃了。明日我去街上找个好大夫回来,给你看看。”

兰麝碗里的药还剩个底儿,她也就没再强求,自己从桌上的攒盒里捡了个杏脯用来压口。

今日李作尘提了攒盒出去,回来时里面只有杏脯一样,说是别的都不好,只买了这样。实际上赁完院子懒得再绕路,顺便在路边小摊子上买的。

今日起了风,那摊子上没遮盖,兰麝嚼着杏脯只听见咯嘣一声,她急急忙忙用帕子接着吐出来,发现杏脯上竟然带着沙子。

“不爱吃就早点儿睡吧。”李作尘刚装出来的温柔脸色又冷了下去。兰家女人果然娇贵,一粒沙子,也值得这样。

“三郎也回去睡吧。”兰麝确实有些困,虽然白日里补了两觉,可上午满脑子想着合香没睡好,下午担心真的怀了个女儿让李作尘失望没睡踏实。这会儿已经到了她每日休息的时辰,她只觉着上下眼皮越来越粘,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回去再看看账。”李作尘站起身,走到外间门口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扔下一句。

“最近都睡不好,也习惯了。”

瑞珠和许妈服侍兰麝睡下,可兰麝惦记着李作尘。她觉着自己不过是一夜未睡便如此难受,三郎这么久都睡不好,还要每日去铺子里忙碌,怕是有损身子。

强撑着爬起来,兰麝不敢叫值夜的丫头,唯恐让人知道了会告诉她娘。她自己披着衣裳坐到桌边,借着微弱的烛火继续研究李作尘要的助眠香。

曼陀罗的种子需要洗洗研磨,兰麝小心翼翼的把磨好的粉末加入沉水香里,又加了少许龙涎香,而后狠狠心,用银簪子挑了一点儿,放到烛火上熏烧。

里间屋渐渐充满了龙涎香的香气,随后沉水香恬淡的气味儿慢慢散开。外间屋打地铺的丫头深深吸了口气,她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哈欠,随后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兰麝在合香的时候就掏出了贴肉带着的长留,所以这会儿她虽然也觉着困倦,但还不至于像外间屋的丫头那样,直接昏睡过去。

“明日就把这个给三郎。”兰麝放下银簪子,把调和好的香粉包在一起。之所以没合成香丸香饼,是因为她知道曼陀罗的毒性。这香粉里的曼陀罗可以适量减少,她想着让李作尘用一两次以后,就可以渐渐减少曼陀罗的分量,这样不会伤身子。

“就是个熏腊肉的东西,用了恐怕还对身体有害。”李疏慢慢吃着茶,“你回去就这么回禀王爷,若是王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回京去回禀。”

“这。”坐在李作尘对面的男人笑了笑,“李太医,不是小人有意为难您,实在是临出京的时候,王爷有吩咐,这次一定要催着李太医拿到不负才行。既然李太医已经打探清楚,那想必弄来一些,也不费事。”

“我上哪儿弄去?!”李疏挑眉立眼,“那义庄现在尸骨无存,下葬的乱葬岗也都被死狗扒了,难不成让我去野狗肚子里找么?”

“小人是奉命行事。”男人面色谦恭,但嘴上一丝不让,“至于李太医怎么找,恕小的才疏学浅,想不出办法。”

“那你等着吧。”李疏起身往外走,“时间我可说不好。”

“无妨。”男人起身拱手,“小人有的是时间。”

三分炙烤过的猪骨粉代替了原本不负里面的人骨粉,额外加了半分甲香,其余要紧的材料找了气味儿相似但没有药性的替代,把几样儿东西合在一处,调匀后,搓成大小相等的丸子。

兰夫人自己挽着袖子,玩儿一样从一堆模具里挑了个带兰家印记的,跟金枝一起,把香丸都压成了香饼。

“一模一样。”把假不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她记得不负的味儿,所以自觉很有发言权。

“还是差了点儿。”兰夫人打了个哈欠,作假这活儿比做真的容易,不负做一次得耗费七八日功夫,这假的半宿就得了。

“没真的比着,他们也闻不出来。”金枝虽然是顺口一句,但没想到,日后的灾殃却果然是从这里起的。

“我是困了。”兰夫人把“不负”收好到盒子里,“但今晚还是不能睡,车可叫好了?”

“早在外面等着您呢。”金枝笑了笑,起身去拿兰夫人的披风,“我上次去义庄大鸣大放的,现在城里虽然没传开,但估摸着,也快了。”

“传吧。”兰夫人披上披风,亲手捧起了装香的盒子,“关于咱们兰家的传言还少么?什么克夫,什么阴阳颠倒所以生不出儿子,又是什么放荡不守妇道。现在不过是再加上一条捐助义庄,这还是做善事呢,随他们说去。”

金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扶着兰夫人往外走。

“您心也是真大,仗着义庄里的是豆娘母女,若是男人,怕是要传您跟野男人私会了。”

“呦呵。”兰夫人撇了撇嘴,“这都能写话本了。荒郊野外,家财万贯的美艳夫人趁夜坐车去义庄会情郎,而后守着满屋子棺材和死人做那苟且之事,再海誓山盟一番,然后该是什么戏码儿?相约共赴黄泉,跟死人躺在一处?还是带着银子私奔,从此浪迹天涯?”

越说越来劲。

金枝翻了个白眼儿,并不打算接话。

兰夫人自己越想越兴奋,到了义庄她不顾手上的东西,先抓着豆娘讲了一通。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豆娘皱起眉,“我一个女人,跟你怎么行苟且之事?还守着满屋棺材和死人?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癖好?”

“我下次给你带话本来。”兰夫人无聊的摆了摆手,“你没看过,所以听不懂。”

“说正事儿吧。”豆娘懒得搭理她,这个人可能疯魔了。

偏偏兰夫人近些日子话本看多了,说完了正事儿,又把话绕了回来。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话本故事,我找些给你,要不你每日在这里也是无趣。”

豆娘低头正在研究假不负,没搭理她。

兰夫人兴致勃勃的,扳着手指头给豆娘讲最近街面儿上流行的话本。

“富家千金跟穷小子私奔,读书秀才半夜在被窝里发现了长狐狸尾巴的美女,还有卖油郎独占花魁,这都是最近最流行的话本,你喜欢那种?”

“富家千金家里没有丫鬟婆子么?就这么看着自己小姐私奔去了?”豆娘还真听出了兴趣,她觉着这些话本写的不合理。

“额。”兰夫人平时看话本只为了消遣,根本没想过这么多。

“还有卖油郎独占花魁,卖油郎能有多少银子?够去花楼找花魁?花魁也搭理他?还独占?”

“那花魁眼睛瞎。”兰夫人回答不上,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行了吧。”

“我又不瞎。”朱璃抿着嘴笑,从王朗身后抓过个荷包。

“你挂在身后,我就看不见了?”

“哎呀。”王朗故意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引朱璃发笑,“怎么就被你看见了,我还想待会儿拿出来,吓你一跳呢。”

朱璃先掂了掂荷包,发现有些分量,便猜到不是上次那种方胜儿。她又用手指捻了捻,觉着里面似乎装着个圆滚滚的玩意儿。想猜是珍珠,但又发觉是雕工的。而且摇晃起来,有细细的声响。

“铃铛?”朱璃打开荷包,口朝下往自己掌心里倒。

一个龙眼大小的镂空赤金球滚入朱璃掌心,金球内还装着别的东西,随着金球的滚动,那里面的东西竟然自己颤动起来,还传出清脆的声响。

“我原本,只当你是个好人。”朱璃冷下脸,把那东西连带荷包一起扔到了王朗脚前。

“若是早说你喜欢这个,倒也不必特意带来,还绕山绕水的藏着让我找。”她走到床边,抽开床边小柜的抽屉,指着那里面的东西让王朗看。

“花楼里一色都是全的,王公子这缅子铃铛原不算出奇,您若喜欢,只管用在我身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