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后院时,伶云一脸乌青,唐子安也恼着不说话,房间里静的如同被龙卷风卷过,毫无生气。
院子里的冷杉挺拔,目光每每落在树上,唐子烟心里就生出几分动力。回头看看两人一脸冷色,唐子烟吁口气,可恨的人搞定了,这些心疼她的又生气了,做人真是难啊。
“子安,伶云,难道你们要生我一辈子的气?在我出嫁前,天天让我看你们的冷眼?”唐子烟走至桌旁,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又道,“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突然要嫁入方家的事情生气,可是你们也不想想,如果这个男子精明强干,我去了岂不是又要连连吃亏?我思前想后,执意要嫁给方家三公子,也是为了自己幸福着想,若是他能对我好,我就是舍几年阳寿给他续命,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那更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夫人临终前是怎么告诫小姐的?小姐全忘了?”伶云虽是丫头,但年长唐子烟几句,再加上这样年来对她们姐弟的照顾,遇事时显然是一副长姐的样子,举手投足教训的味道十足啊。
以前曾因为伶云这样的语气生过气,但现在唐子烟却份外享受被人管束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像个孩子一样安享这种疼怜。
“好了,你们也别把方家三公子想的那种弱不禁风,明天就要死一样,说不定人家只是外弱内强,小病不断大病没有呢!”唐子烟学着宿墨的顽劣逗两人开心,不料,唐子安和伶云还是没有开心起来。
唐子安撇撇嘴道,“反正姐姐都决定丢下我不管了,也不多说,只是静思轩那边退学,先生说要请姐姐过去说话,姐姐出嫁前,好歹替子安把这件事情做了,子安感激不尽。”
“听听,伶云,他这说话都是你交的吧,什么我要丢下他不管了,我不管他谁管?”唐子烟又气又笑,伸手点了唐子安的脑门两下,问道,“什么时候去?”
“姐姐得空就去,不过最好在出嫁前,出嫁就成了方夫人了,出得了府出不了府还是两说!”唐子安说完,站起身径直出了房间,一旁的伶云摇摇头,也提着茶壶去烧水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唐子烟一人,她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挑挑眉,“看来重生后也不会事事如意啊!”
下午,依着唐子安的意思,唐子烟和他一起去静思轩和先生说退学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唐子烟虽然忙着那些事情,但唐子安的读书她也没有落下。在上私塾之前,唐子烟也曾教过唐子安不少字,所以上了私塾跟着那些同龄的学生,并不吃力。
“姐姐,静思轩的那些学生对我极好,先生也好,能不能跟爹爹说说,不要让我去墨文斋?”这些日子以来,看着姐姐忙碌,唐子安也不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如今马车已经到了学院门口,待看到院门上那熟悉的三个大字时,心里突然万般不舍。况且墨文斋又是二门三门子弟的天下,他去了,只不定要过什么日子呢。
这件事情是唐子烟亏欠弟弟的,当时宴上,只因话已说到那里,老祖宗又放了话,再想更改恐怕很难,如果非要执拗在这里读书也不是不可,可是那样的话,二门和三门的叔叔婶婶恐怕会借题发挥,不知道又要扯出多少事情来。
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唐子安突然大叫,“轩辕晓,这么早你就来上课?”
“唐子安,你也来得这么早,咦?今天是你姐姐亲自来送你了?”轩辕晓蹦跳着走至马车前,看到车内的唐子烟时微微一怔,旋即才笑着说道。
看到轩辕晓时,唐子烟心里一凛,还真是像啊。上次初见,只是送子安上学,匆匆一瞥,并没有仔细打量,如今细看轩辕晓的眉眼,竟然与轩辕令到有九分相像。
那个***在江边的身影至今她记忆犹新,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被秃鹰啄掉眼睛,身子却纹丝不动,一个人的心要多冷酷,才能做到见死不救?
神情一恍,过去的那些苦痛纷至而来,身子竟然如坠冰窖一般酷冷无比。
唐子安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唐子烟,闷闷不乐地说,“以后恐怕就不能再见了,我要去墨文斋读书去了!”
“为什么,我们这里不好吗?还是墨文斋那里更好?”轩辕晓说完这些话,突然不作声了,唐家作为四大商家之一,他们子弟上的私塾自然是比轩辕家的好吧。
唐子烟没有再理睬轩辕晓,拉着唐子安就往先生的房间走去。再次见到那位头发花白的先生时,子烟突然能理解子安的感受,这里的环境虽然不能比墨文斋的,可是先生和学生都是极友善的。
王先生看到唐子烟有些愕然,片刻后才道,“唐小姐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也不是交学费的时间呐!”
“先生,我是来替子安退学的,这些日子麻烦先生了,这些银子先生请收下,是我和子安谢谢先生的教导之恩。”唐子烟从袖子里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案上,感激地说道。
先生没看银子,只是看了看唐子安道,“子安来的那天,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诺大的唐家怎么会允许嫡子在别姓的私塾里读书呐,只是子安极聪明,又乖巧,为师还真是舍不得这样一个好学生。这银子唐小姐还是收回去,虽然老朽拿的俸禄不多,但生活足够,怎么还能另外再收小姐的银钱!”
唐子烟觉得再提银子,实在是对这位老先生的侮辱,索性收了银子递给子安道,“这些银子给你了!”
跟王先生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唐子烟觉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才从先生的房间退出来,拉着唐子安往马车去。
“姐,我不愿意走!”唐子安嘟着嘴,拖着步子不肯离开,唐子烟只好耐着性子道,“二娘答应保护你,就不会让别人欺侮你,再说姐姐会经常回来看你,只要你好好读书,哪里都一样。”
这时,十几名学生突然从书馆里跑出来,站成一排,大声对唐子安道,“子安,留下吧,我们都希望你留下,我们可以教爹爹免了你的学费,我们还会送你很多的东西!”
还未回头的唐子安眼睛一红,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鼻翼起伏,好半天才忍住泪珠。唐子烟抬头,看到那些学生时,不由也被他们这种情谊感动,真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求了爹爹,让子安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读书吧,不受唐家的人欺侮,不受那些纷杂的事情打扰,不必太小就经受那么多的阴暗和争斗,不必像她一样,要处心积虑保护自己和亲人。
喉头一梗,正准备劝子安先回去再想办法的时候,突然觉得一抹阴影逼近,还未抬头,就感觉到了来者身上那股习武之人特有的凌厉之气。
“轩辕令……”唐子烟心中默念,还不及转眸,就听得有人用极深沉的语调问,“非离开不可吗?在哪里读书不是一样,何必要这么残忍,非要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感受到生离……”
残忍二字直击心口,像一记重锤落下,唐子烟的身子一晃,差点就要摔到在地。轩辕令上前敏捷出手,稳稳将唐子烟扶住了。
这时唐子烟才看清了轩辕令,二十岁出头,一件紧致的黑锦衣趁得他挺拔如松,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是常年习武之人带着的那丝逼人英气,双眸炯炯,丰神俊逸间带着一丝成年男子特有的庄重。没有上一世在江边初见他时的胡须,到更显得他俊雅清爽,如山涧从树枝间投射下的那抹斜光。
真是造化弄人,为什么毒辣冷酷的轩辕令偏偏要长得俊美如神,自私自利的唐耀偏偏要丰雅润致,有如一幅上好字画,老天造人的时候睡着了?还是特意让他们生出如此容貌,好迷惑世间善良之人。
唐子烟猛地甩开轩辕令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在轩辕令的错愕表情下,拉着唐子安极快地钻进马车,吩咐车夫,“我们走!”
半晌,轩辕令才从那抹瞪视中回过神来,问身旁的轩辕晓,“她是子安的姐姐?”
“是的,哥哥!”
“她平时就这么凶,眼神也那么厉害?”轩辕令一个习武之人,平日结交些江湖人士,但从来没见过谁的眼神可以凶成利器,杀人于无形。
轩辕晓摇了摇头,咂咂嘴,“没有,子安说她姐姐是世上最温柔最温柔的姐姐,是不是哥哥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轩辕令想了半晌无果,走至那些学生跟前道,“我们还是先去练习一个时辰的武功,稍后再让你们认字,你们一定要记得轩辕令家的责任!”
“保龙骨,安社稷!”几个孩子稚嫩的声音一齐响起,响彻整个书院,轩辕令用极为复杂的神情回头再看了一眼正在疾速离开的马车,眸光里闪过一丝忧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