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晴,雪冷风冽,很是严寒。孟水观昨日还是经受不住,低低发着烧,咳嗽起来了。古氏急急忙忙地去灶房里洗了两个果梨,切成块,再加上少许的红枣和糖,熬煮了一大碗的果梨汤。果梨煮熟熬成果梨汤,独具风味,能止咳暖胃,消痰润肺,这是村里一辈一辈人传下来的老方子。
古氏端上热气腾腾的果梨汤,轻声细语道,"水观,快喝点果梨汤,病很快就会好了。哎,欣梅,你也过来喝几口。"
孟欣梅鼻息有些重,"嗯,娘,我这就来。"果梨汤甘美香甜,十分别致诱人。孟欣梅喝了几口下去,瞬时满口生津,浑身生热,"娘,这果梨汤真好喝。"
"果梨汤还得多熬几次才行。"古氏看着舒服多了的孟水观,叮嘱道,"你啊,喝了果梨汤就好好呆在屋里,别出去逛了,等好了再出去玩。"
"嗯。娘,我知道了。"孟水观喏喏应下。
一连过了三天,孟水观的病好了,不再咳嗽了。年味也渐渐淡了,外面的风雪没前些天那么大了,孟志辉和古氏就决定听孟欣梅说的,开始挑一些果梨去菀坪镇上卖。
正是天冷时节,菀坪镇街上铺子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果子卖,所以出来溜达的人一看到孟志辉和古氏在卖果梨就都围了过来,"咳,你们这果子怎么卖啊?"
"三文一斤。"孟志辉有些忐忑,不知道孟欣梅定的这个价格会不会有人能接受。
"啊,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这…"孟志辉摆手不知怎么回说才好。
"各位,我们从西平村挑来,实在是又远又累,只为挣几个钱罢了,这价格已经很实惠了。"经过几次买卖,古氏对这场面一点都不怵。
"罢了,就给我挑几个吧,这大冷天的,家里也没个果子吃。"
"给我来两斤…"
"我挑六个…"
……
刚巧赵家二公子赵仲文也路过此街道,看到古氏在卖果梨,四周热闹得很。赵仲文来了兴致,挤进去招呼道,"婶子,哈哈,又来卖东西了?"
古氏有些惶恐道,"公子安好!"
"婶子,给我拿一个果梨吧。"
古氏连忙递了一个果梨。赵仲文也不嫌弃,直接咬了一口,"嗯,甜的!"他太高兴了,这是甜食啊,不由赞道,"这果梨甜若蜜露甘似饴!婶子,给我挑多些。"
"哎,公子放心,果梨个个都好吃,我给公子挑的都是最好的!"
赵仲文想了想,又改口道,"婶子,剩下的果梨我都买了。"
"这…这…公子我给他们两人先称了,剩下的,我和我家辉郎把果梨直接挑到赵家吧,你看这样行吗?"古氏有些不好意思,旁边的人还在呢。
"那有劳婶子了。"赵仲文理解道,然后付了银钱就继续在街上溜达了。
其他人看到是赵家二公子买下了所有果梨,也不好说什么,遗憾地离开了。孟志辉和古氏连忙收拾好东西,挑着箩筐里剩下的果梨去赵家。待出了赵家后,俩人在铺子里买了些东西就匆匆赶回家了。
孟欣梅远远看到孟志辉和古氏回来了,大声招手问道,"爹,娘,怎么样?果梨都卖了吗?"
"卖了,咳,爹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吃这果梨,明天还可以去一趟。"孟志辉干劲十足。
"哈哈,有人愿意买来吃就行,爹,我们可以卖掉的。"
"嗯嗯。"
两天后,孟欣梅正经过村口,不远处刚走来了两个中年男子,看样子装扮,有几分像前天孟志辉提起过的那俩人。孟欣梅高声问道,"叔,你们是谁啊?是来干嘛的?走亲戚吗?"
对方一瞧,是个小娘子,不介意地乐呵呵说,"我们是来收货的,这里是西平村吧?"
当听到这问话的时候,孟欣梅庆幸自己在听到孟志辉说有人向他打听果梨的事之后,就早早叫孟志辉和古氏到山谷地窖里把果梨都挑回家。以前在现代,村子里三不五时的也有生意贩子过来收货,什么收扇贝、收蕨菜、收鱼虾的,一大堆人,孟欣梅也算是从小就受到了这样的一些熏陶,所以一听到孟志辉说这俩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就反应到他们可能是准备低价来收货再高价卖出去,毕竟现在这个时节,到处是几乎没有果子的,谁要是占了先机卖出去谁就能挣钱。可惜,孟欣梅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干这么大。
这里山路交通不好走,村里人如果要卖果梨,只能靠着自己的肩膀一步一步地跋山涉水硬生生地将果梨挑到镇上。这样的日子很辛苦,整日都是在外奔波,不到入夜不能回来,一天两天的,村民还能受得住,要是家里的老人小孩照顾不了自己的话,那就更难了。再加上现在很快就要准备开春种地的事了,再天天挑一箩筐果梨去镇上吆喝卖,实在是有些不现实。
思绪百转,孟欣梅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阵子自己是越发地喜欢走神了。振了振神色,孟欣梅有礼地问道,"噢,不知叔你们到这儿,是想收什么货呢?"
"哈哈,果梨啊,我们是来收果梨的。前天我们兄弟俩在镇上看到有人卖,听他说这村子里有不少果梨,便想着来看看。怎么,你家有果梨啊?有的话,我们可以收!"
这村里大大小小有几十户人家呢,多多少少都会贮存些果梨。这是村里能发家致富的事,她可不能错失这个机会,高兴道,"有的,不仅我家有,其他人家里也有的。这样吧,叔,我带你们去里正家,你们好好说吧。"
俩人想了想,有里正帮忙说话,这样能比较快收到果梨,遂说道,"好,那你带路吧。"
孟欣梅把这俩人引到里正家院门外,大声喊到,"孟雅姐,来客人啦,里正在家吗?"
"欣梅,你来了…这俩人是来找我祖父的?"孟雅一脸疑惑,这俩人也太陌生了。
"嗯嗯,他们说是来收果梨的!"
"什么?祖父,祖父!"孟雅大声地去屋里喊里正。
没一会,里正就匆匆忙忙出来迎客了。一番寒暄过后,就确定了卖果梨的事,也商量了价钱等事情。
孟欣梅向他们打听了一下果梨的价钱就回家了。虽然是一斤半一文钱,还要帮忙挑到吉平山底下,他们俩人的家就在那附近。无论怎么说,这比村里人自己挑去菀坪镇的路途是要短上一大半,可以很快卖出去,又可以不用走长路去菀坪镇受苦。孟欣梅跟孟志辉和古氏仔细商量后,决定留一些果梨自己吃,其他的全都卖出去。
很快,村里的人也知道这个消息了,一时间聚在里正家吵吵嚷嚷的,里正好不容易才控制场面。有些果梨摘得少的村民懊恼不已,摘得多的人家则很欢喜。
孟志辉因为早就把山谷地窖里属于自己家的果梨挑回院里了,也就不用在山谷地窖那边吵吵闹闹,一会这个说偷拿了他家的果梨,一会那个说这几个果梨算他家的,是好一阵忙乱。
孟志辉和古氏跟着另外几个也准备好了的村民第一批一块挑果梨到吉平山山底。到了那里,很快就秤好了,领了钱,又赶紧回来挑剩下的果梨去。孟志辉和古氏如此往复忙活三趟,孟欣梅也跟着提了半大背篓的果梨走了两趟,才算是把家里大部分的果梨卖出去了。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
翌日,孟欣梅刚洗好衣裳,从湾渠那边往家走,路上听到了一大片的怒骂声。凑上前一听,原来是村里几个刚卖掉果梨回来的人,满脸气愤,破口大骂道,"大伙给评评理,你们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蔡桂花看热闹地问道,"钟二姐,你这是怎么啦,不是卖果梨嘛,出什么事了?怎么闹得这么生气?指着人骂呀?"
"是啊,钟二姐,你这是怎么了,给我们大伙说说。"
"唉,那两个混账,你们不晓得啊,就是那收果梨的俩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钟杏子咽了咽口水,一脸痛恨悲愤,叉着腰不停地隔空骂着人,"今天我们把果梨挑过去后,他们把价钱是压了又压,一次比一次低,现在都收三斤果梨才给一文钱,还要骗我的秤,抹掉了我两文钱。啊,我这是忍着满肚子的气把果梨卖给他们啊!说什么不同意这价钱,他们就不收果梨了,混账东西,我们的果梨都挑过去了,难道又挑着回来吗?你们大伙听听,这不是欺负人吗?"
"什么?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人,昨天还是一斤半一文钱呢,太可恶了!"村民们一个个义愤填膺。
"唉,苦啊,他们说什么这镇上的果梨掉价了,一天到晚吆喝着卖,只能挣俩小钱,连给老人扯身衣裳的钱都不够…太可恶了,这才一天掉什么价,吓唬谁呢!"钟杏子恨恨道,"我诅咒他们,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里忙活呢,冒着风雪挑过去,大半天的也挣不了几个钱…"
钟杏子说是这样说,但又怎么会真不卖呢,日子不好过,就算是能挣很少的钱,谁又会不挣呢。
听到这些话,孟欣梅也很生气。除了生气,就是无奈。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俩个收果梨的大叔这么快就变卦了,还骗称!黑心肝的奸商,村民想日子过好点怎么就这么难呢。幸好这些村民们没有将责任怪在她家头上,毕竟这俩人也算是她家招引来的,真要怪罪下来,她家以后在村里是会惹人嫌弃的,里正的威信说不得也会低下不少。
又有几个人挑着空箩筐回来了,同样气愤地骂道,"哼,哼,以后不卖了!"
"哟,你真不卖啊?"蔡桂花揶揄道。她家去年摘的果梨很少,都不够一箩筐拿去卖的,这两天看着别人家一个个去卖果梨,不知道有多眼红呢,如今看到他们卖果梨也挣不了多少钱,心里莫名就舒坦多了。
刚才还在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几个村民一听蔡桂花这么一问,顿时就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挺起的胸膛忽然瘪了下去,嘴里喏喏咕哝着半天也没真说出以后不卖的话。唉,不卖给那俩人还能怎么办?卖给谁呢?往年没有人来收果梨,贮存的果梨都坏了不少,现在知道果梨能换钱,搁着谁不愿意卖呀?他们一天天从早忙到晚,不就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嘛。
孟欣梅虽然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但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还是揪疼揪疼的,非常难过。为他们,也为自己感到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