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红裳的话,赵一鸣虽然有些不解,不过美食当前,他还是动手吃了起来,只是一面吃一面问道:“裳儿此话何解?”
红裳笑了笑,取了包子咬了一口道:“夫君快吃过,到上房你就知道了。”然后转头道:“侍书,你也去用些吧,这里不用人伺候着。”
侍书想不答应,红裳又催了她两声儿,侍书也是知道今天早上一定有事儿,所以便福了一福,匆匆下去用早饭了。
红裳用过饭后,伏耳对赵一鸣说了几句话,然后认真的看着赵一鸣。
赵一鸣点了点头:“裳儿,你看我做什么?早不就说过了嘛,这也没有什么,怎么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而且,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尽得孝道;你倒是多虑了,母亲不是容不得人的那种人,看魏太姨娘就知道了。”
赵一鸣是一个古人,对他来说,他的父亲收两个丫头入房没有什么不好——即有人照料父亲,母亲那里也能少费些心神多养养身体,一举两得啊。礼教,把赵一鸣的眼睛遮住了,不只没有看到他妾室们的阴毒,也看不到他母亲的心思。
红裳抿嘴一笑,没有说什么:男人,总是认为家中的女人们都如表面上一样和和气气呢。
魏太姨娘和言梅行到了内书房外,天色刚刚放亮而已。魏太姨娘看了看已经燃起灯火的内书房,往后退了半步:“言梅,你去看看吧,我的鞋子里好像进了砂子,我自己瞧一瞧。”
言梅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后道:“姨奶奶您可扶好了树,不要滑倒了。你们两个服侍好姨奶奶,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魏太姨娘把鞋子取了下来,那鞋子里面还真是有东西,她把鞋子抖了几抖:“我说脚怎么一直疼呢,原来进了东西。”然后又仔细看了一眼脚:“居然磨得脚受伤了,唉——!”
小丫头过去接过了鞋子来:“姨奶奶小心些,脚受伤了只能慢慢走了,好在老太太的屋子距这里不远。让婢子来服侍姨奶奶穿上鞋吧。”魏太姨娘答应着,抬头看了一眼,言梅已经到了门前,跟着她的小丫头已经打起了帘子。
魏太姨娘穿好鞋子,便扶着小丫头的肩膀行了过去。这个时候,言梅已经进了屋。
魏太姨娘到了门前,小丫头也想打开帘子时,魏太姨娘道:“你通报一声儿吧,就说我来给老太爷请安了。”
小丫头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魏太姨娘,不过还是照做了。
屋里传出了魏太姨娘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老太爷的声音:“进来吧。”
魏太姨娘扶着小丫头的手一紧,小丫头感觉到此许的疼痛,便回头看了过来。魏太姨娘的神色还是照常,她还笑了一下:“刚刚脚下微微一滑吓了我一跳,没有抓疼你吧?”
小丫头摇了摇头,魏太姨娘这才道:“我们进去吧,让老太爷等得太久了不好。”
魏太姨娘进了屋子,里面并没有人——人在里面的小卧房里。魏太姨娘挑帘进了屋子,垂目福了下去:“老太爷安。”
老太爷的声音平平的:“嗯。你也是老太太使来的?”
魏太姨娘看了一眼言梅,言梅的神色间已经不见了平日里的沉静,她想了想答道:“老太太今日看到婢妾时,才知道老太爷没有来婢妾院子安歇,所以担心老太爷一晚上没有人照料,万一着凉可不是玩儿的,才命婢妾和言梅到书房来看看老太爷在不在?”
老太爷闻言后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知道了,你和言梅去回老太太吧,一会儿我便去上房用饭。”
其实老太爷已经不高兴了:老太太还是再防他啊!不过是两个模样普通的丫头,她也不放心到如此地步——错眼不见,先疑心内书房来;说媳妇不贤良,她又哪里贤良了?
魏太姨娘扫了一眼言梅,言梅已经福了下去,她便也福了一福,答应着和言梅一同告退了。
言梅出了内书院后,对魏太姨娘急急的道:“姨奶奶慢走,我先赶回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儿。”
魏太姨娘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道:“你可要慢慢同老太太说,不要让老太太,嗯,那个什么太过——,气伤了身子才是大事儿。”
言梅点了点头:“我理会的,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带着一个小丫头,急急回去了。
魏太姨娘也是十实着紧赶路,不过她走两步总要站一站休息一下:她的脚儿被磨伤了,痛得厉害,不能行得很快。
老太爷看向身旁的两个丫头:“委屈你们了。”
洗笔和弄墨拜了下去:“婢子们并没有做什么,有什么可委屈的?”
老太爷摇了摇头:“唉——,算了。现在就是说了也是白说,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昨天晚上伴了我一整夜,这清白也的确是没有了。嗯,如果你们同意,我同老太太说过以后,就收了你们吧,免得你们白担着名儿,不如摆明了更能堵住那些小人的嘴;只是我一把年纪了,怕是要委屈——”
洗笔和弄墨听得大喜,她们连连叩头:“能得老太爷青、青睐是婢子们的福气,何来、何委屈之说。”倒底有几分羞意儿,说得话儿便有些结巴了。
老太爷看着两个丫头俏脸微红,心头的烦燥少了三分,便微笑道:“那就起来吧,今儿我就同你们老太太说,把你们开了脸放到屋里吧——只是说出去,要被那起子老不修笑我临老入花从了。其它倒也罢了,只是有你们在书房里说说话儿,倒也是一桩趣事儿。”
老太爷还真不是好色之人,他要收两个丫头做通房而不是姨娘,就是有意在日后要把她们打发出府的——老太爷其实还想着让她们保下处子之身,日后好好的给她们找个人家,成亲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洗笔和弄墨听了以后更是低着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她们心里却是极高兴的:做个通房丫头虽然并不是主子,可是她们却已经是老太爷的人了——太太便不会再送她们回去了,而日后她们有把握老太爷会抬举她们的。
老太爷看着两个丫头,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丫头的开解,他心中居然浮现了一个词语:红袖添香。老太爷自己的老脸忍不住一红,掩饰似的站了起来:“我们去上房吧。嗯,你们日后不用在上房立规矩,还是在这个书房内伺候吧。住处嘛——,就住这院子的东厢房好了。”
老太爷没有把这两个丫头看作是自己的女人,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洗笔和弄墨答应着起来服侍着老太爷梳洗了:她们是极用心的,所以老太爷看向镜中的自己时,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红裳和赵一鸣到了上房时,老太爷还没有到。紧随着红裳她们步入上房的人,却是魏太姨娘。老太太看到魏太姨娘时,眉毛动了动,可是看到赵一鸣和红裳后,她压下了要迁怒的念头。
红裳和赵一鸣请了安以后便坐了下来,没有谁再开口说话:老太太阴着的一张脸,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了起来。
赵一鸣看了看母亲,他有些不太确定:母亲在生气,为什么?为了那两个丫头吗?他想到这里看向了老太太:母亲不会容不得人吧?不可能,母亲可是大家出身,虽然是庶出——可能是担心父亲的身体,所以才生气的吧。
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红裳:裳儿不想让自己纳妾,是因为自己有了四个妾室,可是父亲只有自己和二弟两个儿子,却只有魏太姨娘一个妾室,其实还真有些说不过去;老太爷的年纪算不老,嗯,就是再纳两房妾也算不得什么吧?再纳两房还不如自己的多呢。
赵一鸣还在胡思乱想时,老太爷带着洗笔两个人进了上房。老太太没有像往日一样站起迎一迎老太爷,而是把脸扭了过去。
因为昨天晚上老太爷只是在书房吃了两杯闷酒,和洗笔、弄墨说了一阵子话儿后胡乱自己一个人睡了——洗笔和弄墨不太放心他,所以一直在屋里照看着:但是老太爷和她们却还是清清白白的。
因此,老太爷看到老太太给了他脸子后,想到老妻的那点子小心思,心里也十分的不快起来,便走过去没有理会老太太,自己坐了下去。
老太太看老太爷一个晚上同丫头一起胡混后,回来居然还给她脸子瞧,她当然更是气恼。转头狠狠的看向了那两个丫头,一看之下心头更是火起:她早已经忘了内书房伺候的人是红学送过来的人了。
认出两个丫头来后,老太太心里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先指着红裳喝道:“原来都是你干得好事儿!还不给我跪下!”
红裳有些惊愕:“老太太,您先不要生气,倒底媳妇错了哪里,还请老太太明示。”一面说着话,一面红裳作势便要跪下。
赵一鸣当然不会让红裳跪下去:一来她此事儿没有做错,二来红裳已经是诰命,哪里能随便的说跪下就跪下呢。
老太太听到红裳的话后只感觉到更生气,一连声的喝道:“跪下!你给我跪下!”
老太爷已经怒吼道:“你住口,媳妇堂堂的五品宜人,是你喝她跪下就能跪下的嘛?媳妇没有大错儿你却喝她跪下,你要置我们赵府于何地?要置朝廷于何地?”
老太太现在是一腔的怒火,认为老太爷一直护住红裳,就是因为这个媳妇一直再给他物色‘美人’;她气极之下第一次对着老太爷拍桌子道:“你们一个又一个在我眼皮底下弄鬼,到末了居然还要派我个不是?!诰命?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也是四品的诰命!少要扯上朝廷,就是扯上朝廷,你老不修做出的事情,不怕人家笑你?!”
老太爷听到此话,狠狠的瞪向老太太:“朝廷也是你能乱说的,你再提着个字,看我会不会再顾你的体面!你给我想好了再说话,对于夫君如何辱骂,你不怕获罪嘛?!”
老太太虽然气得要死,可是她还真拿老太爷无法,也不敢再抬惹老太爷——但是她的一腔怒火总要发作出来。老太太便伸手一指洗笔和弄墨喝道:“给我拖下乱杖打死!”
老太太的这一句话不但震惊了赵一鸣,也让老太爷吃惊很多:“你疯了吗?好好便要打死两个人?”
老太太听到老太爷居然护着洗笔和弄墨,气得全身哆嗦:“这两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儿让你如此护着她们?我今日就是要打死她们,来人,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门外涌进了几个婆子,老太爷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话,哪个敢动她们一根汗毛试一试!”
老太爷也真怒了,老太太不问青红皂白就发作,一点面子不给他留;而且还是当着儿子和媳妇的面儿——前些日子她可是刚刚教训了一顿媳妇什么叫做贤良淑德。
不要说听到老太太话进来拉人的婆子,就是言梅等人也退出了屋子:主子们吵嘴,她们做奴婢的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对——那些无干系的小丫头们早已经躲得不见了影儿,可是言梅等大丫头没有主子的话儿,哪里敢乱动?老太爷的一句滚,倒真是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赵一鸣看看老太爷,又看看老太太,在他看来,今儿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老太太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当着许多的人的面折了老太爷的脸面。依赵一鸣对老太爷的了解,昨天晚上两个丫头都在内书房中,那么老太爷肯定与她们是清清白白的。
老太太看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气得老脸通红:“一鸣,你给我去掌那两个丫头嘴!”
赵一鸣立起:“母亲,您先消消气儿,有什么事儿同父亲坐下来,好好说一说,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老太太听到赵一鸣的话后,只是更怒了,她感觉满府的人都不与她做对也就罢了,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也不向着她,让她如何不怒?
老太太自己起身行过去,先举起手来正正反反打了赵一鸣七八个耳光,然后才转身对着洗笔和弄墨打了下去。
赵一鸣被老太太打得满肚子的委屈,可是不敢动也不敢说什么,可是他看到母亲要打那两个丫头时,他大惊:母亲打下去,后悔的那个绝对是她。
虽然赵一鸣不认同老太太的做法,可是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所以赵一鸣现在也不想让老太爷收洗笔二人了——可是,父亲那里他又不孝了,不过现在赵一鸣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
赵一鸣拦得晚了一步,而距洗笔二人最近的魏太姨娘似乎是被老太太吓倒了,没有拦下老太太不说,还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老太太清清脆脆的就打了洗笔两下,弄墨挨得更多些。老太爷气得把茶钟儿摔在了地上,又拍着桌子喝道:“住手!你给我住手!”
老太太听到老太爷的话,却打得更起劲儿了。
洗笔和弄墨岂是一般的小丫头?所以她们没有怎么避,只是一直哭着求老太太饶命。
赵一鸣上前拦老太太时,又被老太太打了两个耳光:“不肖子,白白生养了你!如果你二弟在家,岂会让母亲受这么大的委屈与侮辱!”
赵一鸣被老太太骂得一呆,老太太却一把推开了他:“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老二啊,看你母亲被你父亲和大哥欺成什么样儿了!他们是只顾了新欢,一个不要老妻,一个是不要老母啊——”
老太太一边儿骂着,一边儿撕打洗笔二人。
红裳赶了过去,想拉老太太似乎又不敢的样子。赵一鸣醒过神来,一把拉过红裳,把她护在了身后。
老太爷气得喝道:“好,我今日就不要老妻给你看看!你再闹,我现在便写休书送你回去!”
赵一鸣和红裳都有些吃惊,他们转头看向了老太爷。
老太太听到了,她高高扬起的胳膊没有打下去。可是她却更是悲愤:几十年的夫妻了,居然为了两个丫头要休她。
老太太捂脸大哭起来,口口声声叫着赵家老二的名字,把老太爷和赵一鸣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老太爷却不理会老太太的哭闹,他瞪着老太太喝道:“还闹是不是,来人,请保人,我现在就写休书!”
老太太吓得一下子没有声儿,而赵一鸣和红裳刚想为老太太求情时,老太爷却一字一句的对老太太道:“你听清楚了,我昨天晚上只是在内书房胡乱睡了一晚上,这两个丫头至今还是完璧之身;你的那些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原来那几个妾室,她们也是不安份的人儿,而你又是我们赵府的当家主母,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同你一般见识!今日你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那我就告诉你,我今儿就抬举了她们做妾,明日就行家礼!”
说完,老太爷盯了赵一鸣和红裳,还有魏太姨娘一眼:“你们哪个也不要劝我收回成命,媳妇,明日的家礼便由你来打点一切!”
老太太听到老太爷的话后,是真得呆住了:她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老太爷说得话是真的,她知道;老太爷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而一直如何影子一样不被人重视的魏太姨娘,听到老太爷的话后,吃惊的抬眼看向了老太爷:原来——,她们都想错了。魏太姨娘的身子摇了几摇:她的脚儿实在是伤得不轻,立得久了疼得她几乎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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