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清红珠两人走出了小苑,一前一后,衣衫随着走动而左右摆着。
可能院子里还是养了鸡,听的鸡鸣几声。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有了些橙红,但还是掩在层层黑云后,还不是时候。
白日里江婉清将院子看的更清楚了一些,灰墙青瓦,院里都是些乌木色,花草种的是多的,有两个穿着和红珠一样衣服的小姑娘正在挂灯笼,应该是将里面的火给熄了,再挂回去。
其余还有一个男仆在浇着花草,一瓢泼去,清水在花草上凝成了露珠。
院子里有个男子正拿着扫帚,发出了刷刷的声音,两外两个男仆正在走廊拿着布擦拭。
那些人见到江婉清和红珠两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给江婉清和红珠两个人微微屈身,男子就是微微躬身,说了姑娘好。
江婉清从未受过这些的,慌慌忙忙的给那些人鞠了一躬,红珠连忙把她扶着,往一个院子里走去了。
门口一个小丫鬟,正端了盆出来,把水泼在了院里,又是微微屈身,江婉清这次笑了一下,刚刚红珠说了那有主人家给奴仆鞠躬行李的,你怕是折煞了他们。
红珠喊她青苹姐姐。
青苹朝里喊了一声,老爷,婉清姑娘来给你请安了。又招呼着两个人进去。
从门厅转进了一间屋子,陆之合正坐在上边,青苹将其扶着,有些跛脚的走了过来,扶住了正准备鞠躬的江婉清,江婉清扶着有些微颤的老人家,叫了一声祖父。
“来,快来坐着。”
拉着江婉清坐到了旁边摆着的桌子上,接着来了两个丫鬟摆了碗筷,然后是蔬菜粥,包子,还有三个小菜。
“怎么起的这样早?”陆之合拿过碗盛了一碗粥给江婉清。
“婉清以往都是这个时间起的,习惯了。”江婉清双手接过了碗。
“睡得好不好?”
“睡得很好,连梦都没有做。”陆之合又夹了一个包子给江婉清。
“那就好,本来祖父有许多话想要问婉清,不过想了一想,你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那些事情不问更好,你忘了也更好。”江婉清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祖父定然是想要问,过的好不好,看样子就知道不好了,反而是在戳自己心里的伤疤,祖父可能以为江婉清一个孩子,不谙世事,但是江婉清偏偏懂了他们的体贴,这份善意一点点融入江婉清冰凉的胸膛。
“你娘命苦,你的命就不该苦了,我这个当爹的很是愧疚,就希望你啊,从此无忧无虑的,好好长大,你的舅舅,舅娘都是心性极好的人,你可放宽心。”
江婉清郑重的点点头,用了早饭后,红珠又带着江婉清到了隔壁的院子,都没有见到人,再往里走,一个丫鬟,正在撤了一些盘碗。走了进去,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来是屋子里生了炭火。
“婉清来啦。”
“舅娘好。”拉着江婉清坐着,红珠走了出去。
“红珠这丫头,你刚来,不用来行礼的,这些繁杂规矩,不要也没什么。”
罗书棋给江婉清倒了一杯热茶,水气给两人中间变了一层薄纱。
“舅娘,这些规矩我要明白才好,听人说入乡随俗,婉清不能在乡间做个野丫头,在这里也是相同作为。”江婉清一字一句的,罗书棋笑了起来。
“年纪不大,说话怎么一板一眼的。”一会儿刚才端盘子出去的丫鬟又来了,进来把炉子撤了。
太阳似乎是升了起来,光线慢慢透过窗户纸跑了进来。
“哎呀,婉清你这手,可真是受了些罪。”不施粉黛的脸上,峨眉微蹙,说着把江婉清的手翻来翻去看看,又是问你的手怎么凉的很,江婉清想着你的手比我还凉。
罗书棋把江婉清的手放在膝盖上,把起脉来。
江婉清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舅舅是做什么的,舅娘是哪家的女儿,祖父的腿是为何来,对这里可真是半分不知,也不能唐突去问。
看到了有些疑惑神情的江婉清,罗书棋笑着。
“我呀,我爹在太医院效命,耳濡目染,岐黄术就会一些,可不是随便给你把把脉的。”
听着罗书棋话语里的娇嗔,江婉清忙说,只是自己不知道舅舅、舅娘的一些事情,所以失了神。
“哈哈,我吓你的,我可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你舅舅是翰林学士,主要就是修编典籍的,他是读书人,就是和书打交道了。我嘛,就是个普通人,还有个哥哥,在泽梦开了一家医馆。家里世代行医,祖父辈成了太医院的人,父亲也就是子承父业,是个小太医,我还以为得给许多贵人乃至皇上把过脉的,结果他就是抓药,煎药的。”
罗书棋讲话就像是在唱诗一般,抑扬顿挫,说话的腔调都吸引人去听,而不管她说的是什么。
江婉清忍不住笑了一笑,罗书棋也笑了。
“哎,婉清知我爹说什么?他一只手背在背后,摸着他的胡子,你以为那些贵人的手是谁都能摸的?”罗书棋学着罗太医的样子,江婉清被这个精灵古怪的舅娘深深的吸引了,好像自己并不是昨日才来,已经和他们住了好多日子。
那个丫鬟抱进来一个花瓶,上面插了一些花,都是院子里刚摘下来的,都能看见还带着一些水珠儿。
“夫人,倘若罗太医知道你又学他,总是又要气的翘胡子了。”
“他知道了又怎样,那个古板老头子,婉清,你说话一本正经的,活像那个老头,这样不行,不行。”
罗书棋走到了书案边,那个丫鬟过去给她磨墨,拿笔写着什么字。写完了,拿起来细细的看。
“小嫣,叫人按着这个方子抓两幅药,一定是去中草堂拿药。”小嫣接过,便走出去了。
“舅娘,我可是生了什么病?”
罗书棋摆摆手。
“不是,不过是调理身体的,人,也不一定是生了病才吃药。”说着掩面咳了起来,这一刻就停不下来,似乎是要把心肝肠肺给咳出来才肯罢休,那如花脸庞硬是变得苍白,额头都冒了一层薄汗。
江婉清连忙扶着罗书棋,用手抚摸着她的背。
终于罗书棋没有咳了,小口小口的喘气,江婉清扶其坐下。
“舅娘,你怎么不给自己看看?”
罗书棋拍了拍胸口。
“傻丫头,医者,能医很多人,医不了自己。”江婉清细细揣摩着这句话,硬生生的听出来了伤悲。
“那叫罗太医给你看,还有舅娘的哥哥,这世间这么多医生呢,总能治你。”江婉清有些急了起来。
“我瞒着很多人,包括你舅舅,放心,我罗书棋还要活很久呢。”
“你哭什么呀?我都没有哭。”江婉清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自己哭了?自己都没有察觉,自从和陆长风见了面,这可真是泪水多的往外冒了。
对面那个女子,还是笑盈盈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