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干巴的白胡子老头,担着两个空竹筐,沿着官道从慈安县城往回走。看上去60来岁,虽然年纪比较大,但身体还是很硬朗,他大步的朝前走,在他后面二三米外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
他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斯文;头发乌黑,用一根簪子高高的扎在头顶,梳的光滑平整;他身着深灰色粗布衣,虽然背部和肩上各有一个补丁,但还是被洗的十分干净,穿在他身上也十分得体。他也担着两个空筐子,但显然他没有老者矫健,走的快了,还有些喘。
一老一少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往前走着,他们是慈安县城顾老爷家的菜农,在胡家庙给老爷家种菜,那一片全都是顾老爷家的地,顾老爷家住在城里,他们一般每几天往城里送一趟菜,有时候老爷要的急了,就一天去一趟,这一去一回六十里地,一天也就过去了。
刚出城门不过三四里地,胡老头儿就看见正前方百十米处,有四个年轻美貌的白衣女子相互欢笑嬉戏着朝城门方向走去,他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刚刚等那些女孩子走过没几步,胡老头转身看看儿子。只发现自己已把儿子落了几十米了,儿子一手扶着筐,头扭回去呆呆的望着四个女孩子的背影出神,一步也挪不动了。
胡老头抚了儿子的肩,“该给你娶一个媳妇儿了,你都十九了。”
“爹,你说什么呢?”儿子愣愣的问,他并没有理解胡老头儿的意思。
“儿子大了,看见漂亮姑娘也知道盯着看了。”胡老头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说。
显然,男子是被误会了,不得不跟老人解释一下:“爹,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没有发现这几个姑娘不寻常么?”
“啥不寻常,爹就看到他们好看的不寻常,衣服漂亮的不寻常。把我儿子迷的不寻常。”胡老头到不走了,把筐子往地上一扣,索性坐在树下歇起脚来。
“爹,”那男子无奈的拉长了声音,一边说一边还看着已经远去的女孩子,“她们穿的衣服都是冰蚕丝的,这可是上等的料子,就在咱们县城里,也是极少有人穿的起的。”
“那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胡老头淡淡的应着,不以为然的说。
“大户人家是不穿这个样式的,她们穿的束腰收腿,仿佛要骑马练武似的。而且脚下穿的是轻底毡靴,哪家的小姐穿靴呢!”男子头头是道的分析,显得十分专业到与种菜这种营生极不相附。
“哎哟,反正咱也娶不起,管人家穿成啥样子呢。”胡老头子不耐烦了,他没心思品评女孩子们的衣着服饰,只想着给儿子找个好人家的姑娘。
少年似乎没有听爹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会在外面这么大方的走,这么大胆的嬉笑。可不是大户人家,谁家有这么些钱,穿的这样华丽呢?”他一拍脑袋“对了,指定是外邦的女孩子,儿时常听我父亲说过,外邦不同我中原,女子亦学马涉猎,何况外出示人呢。当年青妃……”
说到青妃,他不禁伤心起来了,若不是青妃,他这个尚书之子,也不至于沧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他的父母、兄长更是冤死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他恨自己没有勇气跟父母一起死,恨自己没有荆轲刺秦王的魄力,把那昏君给杀死。
说起来,还是十来年前,那会儿他才八、九岁。他是张尚书的第三子,叫张洛康,本是一个潇洒快活的富家公子,只是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那是十年前了,东海一个渔米小国叫青休国,为了表示友好,送来一位公主和亲。
据说她肤白貌美,肤如凝脂,发如黑丝,她十指纤纤,声音清脆,她身材妖娆,腰肢纤细,四肢纤长,真如仙子般脱俗。加上她不似中原女子,没有中原女子的各种羞涩,她笑语嫣然,举止落落大方从不怯懦,她既有女人的妩媚,也有男子气概,甚至可以陪皇上骑马涉猎,外出游寻。
后宫佳丽数千,虽姿色形态性情各不相同,与她相比,竟是类同的人,皇上深深被她的与众不同吸引。她很快被封为青妃,也怀上了龙胎。
本是一件大喜事,可偏有巧事儿,居然有宫女看到她私自带她国男子进入寝宫,还在她寝宫找到了男子的衣物。皇上大怒,下令将青妃处死。
朝中大人无人敢言,只有张尚书和高将军站出来反对,理由很简单,杀了公主,必然引起青休国不满,而且他们也不相信他们结交的虚秋木大将军是这样的人,他们更认为这是一场宫斗。如果引起两国交兵,更是至万民于水火之中。
皇上盛怒之下,怎听得下忠言,一道圣命下来,张家和高家都上了断头台。也只有他当年不满十岁,按律当放流,还是舅舅拼了命保了他,悄悄买通了官兵,半路把他救了出来。
舅舅也在朝中为官,虽然不比尚书,却也足够富足了,他与舅舅家表妹曾有婚约,谁知六年前,舅舅过逝了,舅母不愿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想尽办法赶他出门,他一气之下离家南下,举目无亲,只得沿路乞讨,幸好胡老爹无儿无女将他收留,结为父子。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收回了远飞的思路,看着在一边休息的胡老爹已经依在树上打盹了,便悄悄的坐在另一个筐子上。刚坐下,胡老爹也醒了,看了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了,走吧。”
他“嗯”了一声,又挑上筐子往前走,两只脚早已磨的长满茧,不似之前一走路又出血长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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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强和友芳千恩万谢的将明贵娘送出门,“这事儿让你多费心了!”友芳又将一把碎钱递进明贵娘手里,明贵娘咂着嘴,笑嘻嘻的走了。
“巧儿,这事,爹娘替你定了,你也准备准备吧!”段强干咳两声,声音有些呜咽的说。
巧儿忽的抬起头,“多大年纪了?”
“年纪不大,刚二十。”友芳眼睛闪烁,不敢正式巧儿的双眸。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咱就别挑了吧!”段强心疼的看着一旁垂泪的巧儿。
“好,听爹娘的!”巧儿干脆的说着,如同下了必死的决心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