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辉下了火车后,又周折一番,才在第二天中午找到了肖蓓的家乡----一个落后闭塞的村庄。顶点
改革开放后,东北已经失去了全国工业的辉煌地位,在无奈中走向了落魄,虽仍有许多国有重工企业在坚挺,但在风雨飘零中也都变成了一个个僵尸企业。听刘大脑袋说长春一个诺大的省会城市,一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竟然有一半的gd要靠一个一汽集团来贡献。
走进肖蓓的村中,也没发现几个年轻人,想必也都是外出务工了,路上有几个顽童用毛线系了一个个颜色不一的塑料袋迎风起跑,那些袋子就在哗啦啦的声响中装满了风,鼓胀起来,在天上飞着,就像简易的风筝。也有几位老年人或在墙角边蹲着或背抄着手,沐浴着懒洋洋的阳光闲聊。
李少辉上前询问肖蓓信息,但众人都是茫然摇头,不知是谁。李少辉明白村里人都习惯以名称呼,若说大名反而不知。可他除了“蓓儿”这个名字也不清楚肖蓓还有什么名,况且肖蓓又离家那么久了,村里人对她也很陌生。
李少辉问询了近一个钟头,问了几处地方也没什么进展。失望的他只得向村北角走去,那里还有最后的一拨人在拉家常。
当他走过去时,发现人群不远处有一个不知年岁的老头子盘腿坐在路边,手中拿着一根柳树枝条,来回击打着地面,弄的面前是尘土飞扬也不自觉,只是张着嘴傻笑,嘴里的口水也是直流不断。
李少辉看得莫名心酸,就多了嘴向周边人询问此人情况,于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述了起来。
“真是作孽啊,一辈子吃喝嫖赌不干正事,年纪轻轻的不到50岁就成了这个样子喽。”
“报应啊,娶了那么好的一个老婆也不懂珍惜,硬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家庭作没了。”
“就是,老婆死了没多久,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往后的苦日子还长着了,看他怎么活?”
“他倒是有个丫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管他?”
“管什么呢?从就一直毒打虐待人家,把人家年纪就硬生生给打跑了,都多少年没回过家了,还是她妈妈病重才回来过一次,现在她妈妈也死了,人家还回来干什么?孝敬他照顾他?凭什么?说不定老天都恨不得让他早死呢?”
李少辉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心中隐然明白,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肖蓓的父亲。
随后李少辉又通过姓氏以及肖蓓的外貌和周围村民确定了眼前人身份,才向那位老人走去。
这是一位沧桑的老人,脸上皱巴巴的,沟壑纵横,就像橘子皮一样,又有许多白色斑点点缀在脸上,他浑浊的眼睛带着血丝,那老泪总不自觉流出,顺着脸上沟沟壑壑留下和嘴角的口水混合在一起,恶心至及。
肖蓓父亲看着李少辉走了过来,眼中一片迷茫,只是嘿嘿傻笑,李少辉看着他的落魄样,突然想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没想到现世报竟然会这么快?
可是报应了又能如何?该走的还是走了,一切都是无以挽回的悲剧。如果他能早一点幡然悔悟的话,肖蓓自然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而以肖蓓的美丽和直爽的性格自然也能怒放属于她自己的灿烂,创造一个美好的人生。
可这个世界上偏偏没有如果,没有重头再来,而现在的肖蓓也成了一抔灰烬,静静躺在那里,李少辉看着怀中的骨灰盒,神色萧索,呆然不动。
李少辉离开肖蓓的父亲后,又去找了村里支委,了解肖蓓父亲的具体情况,现在肖蓓父亲已经被纳入低保户,由村里统一照顾,但因经费有限,也只能管个饥饱,别的也就不能再奢求了。
李少辉将手里的三千元交给了相关的负责人,并记录了肖蓓父亲低保卡的账户,打算以后每年都汇一笔款,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就当是替肖蓓尽孝了。
随后,李少辉又在村民的带领下,去看了肖蓓居的家,那是两间破败的茅草房,墙壁密密匝匝地裂开了缝,像蜘蛛一样,满是岁月的痕迹。它们看着主人一个又一个地默然离去,似乎也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了随时就要轰然倒塌的准备。
李少辉看得辛酸,再也不愿逗留,一路跑着离开了这里。
李少辉之所以没有把肖蓓的骨灰留在这里,是因为她的父亲已然神志不清,不能妥善不管,而且肖蓓临死前也没有再提到过回家和她父亲,说明到死她心里还一直记恨着这位给她带来一辈子厄运的父亲,所以李少辉也不愿违了她的心意。
李少辉明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可儿,将她抚养长大,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一切事实,让她来处理至亲之事。
想到可儿时,李少辉心中越发悲痛,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半点可儿的消息,他每天晚上都会在上寻找,也会在周末去派出所询问,可到如今可儿还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从肖蓓的家乡出来,李少辉找了一家旅馆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后,第二天就起身向威海赶去,因为那里是许诺的家,许诺唯一的亲人----姥姥,还在乡下生活。
都说一个人受伤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家,回到那个最熟悉最温暖的地方,去静静地舔砥伤口,所以经久不见的许诺是不是也在那里?
可她真的在吗?她真的受伤了吗?
李少辉到了威海已经是中午时分,这个时间段虽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有着阵阵凉爽海风的吹拂,也就不那么燥热。
李少辉站在公交亭等车时,旁边的一个红领巾孩突然从站台向路边跑去,恰巧一辆不甚快的电动车迎面而来,撞了上去。
“你这色孩子,怎么不看路?”骑车的老大爷停下来生气地责问道。
逢此事故,孩子惊吓不已,一时失了神,也不敢说话,只是红着脸捂着被撞的大腿怯生生站在那里。电动车后座的老奶奶忙下了车,不满地推了一下老爷爷说道:“凶什么,看把孩子吓得。”说完,她又转过头,摸着孩子腿部,和蔼地问道:“有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孩子从老奶奶的柔声细语中缓了过来,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众人也围在一起帮忙查看,因只是轻撞了一下,确实没什么问题,所以片刻后人群又逐渐散了开来。临行前,老奶奶还劝孩子过马路要注意行车。
一件不经意的事,发生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海边城,溅不起半点浪花。这里民风淳朴,童叟无欺,那种时髦的碰瓷和倚老卖老自然难以流行。
不多时,李少辉也顺利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安稳的车里,他也趁此开始欣赏沿途美景---许诺念念不忘的乌托邦。
这是一座沿海而建的城,有山有水,气候适宜,环境优美,就李少辉目前所经过的这一条海岸线,已经有无数美景令人如入仙境,心旷神怡。
这里的生活节奏极为缓慢,人们慢慢的做着事,聊着天,让时光在欢笑哭泣中缓缓流过,流到人们的心底,变成了一幅幅美好的记忆画卷。正所谓地灵则人杰,也只有这样如诗如画的海边城才会孕育出许诺这样美丽的女子,也只有这样淳朴的民风才会造就许诺那敢爱敢恨却又善良的没有原则的性格吧!
这时,天气已由刚才的晴朗明媚变成了苍茫的阴天,听出租车师傅说这里经常是这样,常常刮着凉爽的海风,天边也是一片苍茫之色,但就是不下雨,让人舒服的同时总能生出一种天地渺茫的感觉,是不是也因这个原因,才造成了许诺直爽而又悲郁的性格呢?
听说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去哪里都会觉得不太舒服。许诺也曾和李少辉抱怨过其它地方,她刚从国外回来时,先是到了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可北京的压抑就像它的雾霾一样浓郁沉厚,让她这个在威海自由惯了的女孩如坠地狱,后来她就辗转到了广州深圳这些地方,可那里如蒸笼一样的气候,使得她待了没几天就赶紧溜之大吉,最后到了上海,感觉稍稍好了一点,才在那里落了脚…
李少辉想着他和许诺的温馨往事,心里实在不愿意相信许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为了金钱权势,为了荣华富贵,跟一个老头子走了,即使亲眼看见,即使已成定局,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心碎的答案。
即便输了,也要输的明明白白,绝不能再像上次和唐凤玲那样,空带着遗憾,恍恍惚惚中蹉跎了时光,伤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