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子时,离宵禁时间不远了。
此时的苏州城大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安崇文同烟雨楼一行人,正往他们总部赶去。烟雨楼不愧江南第一门派,在这里势力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雨楚在醉春楼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有将巡城士兵引来。
雨家大院位于城东一处水榭园林之内。从外面看上去,园林内的建筑虽然不够雄伟壮丽,但也是碧瓦朱檐,古典雅致,更显与众不同。
大门口只有两名普通的守卫,可安崇文心里知道,烟雨楼能成为江南第一名门,这里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进了大门后,雨楚在陈延的陪同下先行离开,说是刚刚遭到刺杀受了些惊吓,需要沐浴更衣调整一下,稍后再见。而安崇文则是在烟雨楼小弟子的带领下,一路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少爷,那人用的什么功夫路数?”
此时四周已经没有外人,陈延才开始认真的询问。雨楚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
“看不出来,剑法极快,武功至少和我父亲差不多。”
“这……”
陈延听完愣了,和雨诺同级的高手这世上也并不多见,若是真有这个级别的高手诚心想杀雨楚的话……
“少爷,要不要把这件事汇报给老楼主。”
听到自己太爷爷的名头,雨楚面露一丝害怕,赶忙摇了摇头,才道:
“让我父亲知道就行了,还是不要惊动太爷爷了。”
陈延不好多说什么,一切只能等报告雨诺之后再说,但情况他还是要了解清楚的,只得又问:
“那……会不会是缥缈阁的人?”
雨楚也摇摇头:
“不知,但至少没用他们的功夫。”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在苏州城内的风月之所找烟雨楼小少爷的麻烦,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还是一个顶级高手。
“对了少爷,留在外面的那位少侠有没有可疑之处?凭他竟能在雨诺楼主同级的高手手里救下您吗?”
雨楚脸色阴晴不定,冷笑了一声才道:
“只是帮我挡了致命的一招而已。他功夫虽不及那人,但或许并不比我和鲁清低,瞧他比我还要小上一点,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等下去探探他的底吧,若他有歹心,今日不能放他活着离开烟雨楼,若是并无害我之意,拉拢过来也是好事。”
陈延听完,点点头:
“少爷您去沐浴更衣,我先去后院会会这位神秘的少侠,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榭,安崇文被带到了雨家的后院厢房,其中一个独立的小院内。这里种了大片的树木,虽然到了冬天都已近凋零,但想来明年春夏又是另一番光景。
“少侠,您就在这个小院里稍事休息,若是需要什么吩咐我便可以了,现在夜已经深了不便乱走,明日小人再带您四处逛逛。”
这仆人很有礼貌,恭敬的给安崇文交代了一些简单的事情,便退到院外去了。
现在夜已深了,又不便到处走动引人怀疑,百般无聊的安崇文竟然在小院的空地上练起剑法来了。
月色如水,剑若霜雪,此时的安崇文虽然动若蛟龙,但却丝毫不损他如沐春风的气质。晚风拂过的刹那,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的剑芒在随着寒风翩翩而舞。
“好剑法,好功夫。”
陈延长老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其实他已经在门口偷看了半柱香的功夫,只是这少年的剑法虽然飘逸灵动,却看不出来自何门何派,便只得作罢。
“哪里哪里。”
安崇文不好意思的笑笑,立刻收起了手中的剑。
其实这次月下练剑是安崇文有心为之,他估计压下了自己的内力,招式虽然优美精妙,但脚步却略显虚浮。
陈延走到面前,才装作不好意思的问道:
“今日少侠在烟雨楼救了我家少爷一命,本该以礼重谢,但毕竟事关重大,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岂敢,前辈问就是了,在下知无不答。”
“敢问少侠年纪轻轻,功夫应该还在我家少爷之上,不知是出自何位名师,又为何今日碰巧出现在了醉春楼。”
这位陈延长老在说这几句话时,迅速将所有的内力全部调动起来,就连神经也呈紧绷之势,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并无不同,但若是站在他的面前,功力稍差者定能感觉到一股相当强的压迫之威。
安崇文假意运起内力抵挡,却显得有些不堪重负,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轻了三分:
“在下名叫文晞,长安人,父亲是领军卫中的一名五品都尉,跟在安敬常将军身旁做事。后因为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朝中贵人,便被调到陇右道做一名先锋都尉。他走之前叮嘱我一定不能留在长安,以免他不在出了什么乱子,顾我才来到苏州,我母亲的老家来寻亲戚投奔。
说完他还故作吃力的皱起眉头,直到陈延缓缓收起内力,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缓声道:
“谢陈长老,我的剑法和内功都是跟着父亲学的,而父亲则是跟着安敬常将军学的,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雪剑法,我自小用功习武,可惜毕竟不是安家子孙,学不到其中精华,只得一些皮毛招式。”
陈延长老目露怀疑,又问道:
“那文少侠可认识上月在武林大会出尽风头的安崇文安公子?”
听对方提到自己,安崇文赶忙连连点头:
“我自小便认识安公子,不过他毕竟是名门公子,与我并不相熟。我父亲也只能说是跟着安大将军学过武功,我的剑法和心法都是来自安家的功法简化而来。”
陈延将信将疑,在他心里,若按照这个说法,此少年绝无可能挡下那高手的致命一击。安崇文见对方仍是满脸狐疑,才假意恍然想起什么,立刻打起精神道:
“陈长老,方才出于情急,我忘了告诉您,我与那神秘高手对剑之时,发现他的剑招并未使用全力,似乎对雨楚公子没有杀意。”
“什么?”
陈延听到略微吃惊,但不过片刻就调整过来。这个解释虽然让人更加捉摸不透,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接下功夫和雨诺相仿之人的杀招。在陈延心里,就算是最近名动江湖的天才少年安崇文在此,也万万不能挡下雨诺的全力一击。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一个烟雨楼的低阶小弟子突然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小院门口,见二人相对而立正在说话,不由得恭敬道:
“陈长老,少侠,雨少爷有请前去一叙。”
陈延点点头:
“看来少爷已经休息好了,劳烦少侠再去雨少爷房间一趟。”
安崇文也是微笑着答曰:
“不碍事。”
两人并肩朝雨楚的房间走去,路过后院演武场之时,却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兵器打斗之声。
“此时已快近子时,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习武,在下当真佩服。”
安崇文忍不住从院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却见到一个娇小轻盈的少女背影,正在跃下舞剑。
陈延似乎见怪不怪,小声道:
“是我们家小姐,她自幼身子就弱,因一些特殊的病不能修行内功,可偏偏她性格好强,每日到了深夜睡不着之时,就会一个人来后院练剑,即使空有招式她也绝不偷懒。”
安崇文也不好意思再偷看别人雨家小姐练剑,只不过脑海中却依稀回忆起一个人,那个在嵩山大会上偶遇的温柔知礼的少女,好像叫做雨妍,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演武场后,再穿过一片竹林,便到了雨家人在后院待客的偏厅,此时的雨楚已经换了一套新衣,坐在厅内等候了。
雨楚与陈延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便赶忙迎了上来:
“多谢少侠援手之恩,既然到了我烟雨楼来,还烦请多住几日让我聊尽地主之谊。”
两人又是一阵客套,听到陈延简单给雨楚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后,雨楚赶忙站起身来:
“少侠功夫乃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既然令尊在朝廷了受了不公的待遇,让你来江南暂避,不如就在我烟雨楼先住下,你我年纪相仿,没事可以喝酒聊天,交流武学。”
安崇文本想顺势答应,可一想到如此更容易引起怀疑,便推诿道:
“既然是雨少爷开的口,在下不敢拒绝,便在府上住几日也好,不过待我寻到母亲娘家亲人之后,还是不敢再麻烦您了。”
三人又随意交谈了几句,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少爷,您父亲知道了今晚的事情,请你去他房间一趟!陈长老同去……”
雨楚和陈延对视一眼,安崇文赶忙站起身来,抱拳道:
“此时已经子时,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雨楚也点点头:
“怠慢了,让下人带你回去吧。”
目送安崇文走出小院,雨楚瞬间恢复了冷冷样子,轻声问陈延道:
“此人说的话可信吗?”
“虽然有些疑点,但也并非说不通,且暂时并未看出什么恶意,可以多观察几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