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故水笑花三,“说得倒像是一副心愿了后不知何处去的样子。”
花三笑答他,“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如今日,我跟你重逢,但再如何不舍,总得有离别的时候。只求离别时候没有遗憾罢了。”
念故水戏谑道:“只怕若与你离别了,有些人心里头要不舒服了。”
苏木易低低咳一声。
花三侧眼看一下他,将视线撇开。
她担忧,之前念故水说的苏木易想要见她,加之方才那碗桂花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认出了她。
她不敢久留。
恰好在底下欢腾欢庆的人群之中,一眼扫到了徐厚,看他安然无恙立在那处巷子转角地方,不着痕迹抬头看她一眼并挥了一挥手。花三不动声色,先把肩头的老鸦驱散了。
老鸦一走,花三不知为何听见苏木易松了一口气。转身去面对苏木易念故水二人,正要辞退了,苏木易问她:“三姑娘那只巨鸦,可是一直以来就跟着你的?”
花三心里微微一凛,还不及作答,念故水就抢着替她答道:“子虚洞那时候出来的,之后就一直跟着她了。”
说罢又跟她道:“三儿,黑鸦在苏地之中毕竟是不祥之物,你能将它们驱散了,就将它们驱散了吧?叫它跟着,只会叫厄运跟着你。”
花三笑一笑:“横竖也是救过我的,于我是天大的救命恩情,如何就成了我的不祥了?老鸦跟我这几年,渐渐也听得懂人语,好用得很的。”
念故水不置可否。
苏木易道:“苏地之中,这等巨鸦确实罕见,看它方才这样通人性,我还当是三姑娘自小养起来的。”
花三将视线稍稍撇开,不与苏木易对上,答道:“只是前几年才跟着的,应也不是苏地上不常见的。”
念故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也是,也是,我也在苏地别处见过比这大的鸦,想来也不算太罕见的。何况我听说,苏将军的二姑娘苏暖,以前也是养过乌鸦的。你妹子身旁好似也有这类异兽跟着……”
提到这二人,似都是苏木易的伤心处。
花三只见苏木易面上一黯,念故水止了口,小心翼翼觑他,自责道:“瞧我这张嘴……”
花三略略觉得有些尴尬,立在那处,眼尾觑见方才还在转角处的徐厚不见了,那处墙上有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里处去。便决意告别,抱拳道:“苏尊,念庄主,我与江离洲走散多时了,如今这百花也开毕了,我想我还是去寻一寻他,免得叫他着急。花三这就告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最后这一句,是花三从徐仙爱听的那话本里学到的,徐仙说是跑江湖的都是莽汉,识不得几个字的,若是这样告辞,显得长情一些,人也显得有才学而非乡野莽夫一些。
念故水大概有个强留她的意思,这头对她笑说:“我与你有近一年未见,这才坐下多久,你就要匆匆告别的?我还有好几桩事想要问一问你的,江离洲要寻,由他寻去,他寻你不着,自然会自己回家。”另一头又高声对那几个在楼梯口戒备的乔装侍卫嚷道,“叫你们去寻人的,寻到了没有?寻到了将他带上来,我也好与他叙一叙!”
那头侍卫应着要下去了。
花三想,她方才托的是与江离洲失散在人潮中的辞,若是江离洲真被念故水的人寻到了,带到这处,两厢一对,难免不穿帮。
更何况江离洲若真来了,她今日还如何继续撇开他,与大公子徐厚相见?
还不如在此处拖着,能拖一阵是一阵,叫念故水与苏木易觉得话说尽了,她人也乏味了,再走也不迟。
便失声脱口道:“不必,不必!那就由他寻去吧!”
又临时编个谎,与念故水说道:“你不知,我重伤这几日,在他府里头吃的喝的都还不如在五庄的。庄里的奴仆还晓得给我白粥里加些糖,他这处连糖都不给加,盐也不许放,着实叫我嘴里清淡得很。我今日早些时候还与他因这吵了一架,来的一路上还正与他闹着别扭的。走散也刚好了,省得我看到他还是烦。你也不必叫人去寻他,由着他着急去吧!”
说罢摸了摸鼻尖,两道眉头皱起来,似是仍旧愤懑得很。
念故水失笑:“你这小孩童脾性,江离洲倒也受得了你。”
花三道:“受不了我又何妨?左右我也不是跟他过一辈子那个。只是可怜了徐怀恩了,但这般看来,他二人倒也还般配。”
念故水与苏木易皆是惊奇,“徐怀恩?苏城藏春楼的徐怀恩么?!”
花三“噗呲”一声笑出来,说道:“不是那个!那种胭脂俗粉的,江离洲这样的倒也看不上。是有个跟徐怀恩重名的,砦北的徐怀恩。相貌平平,平平无奇,没有半分叫人艳羡的,偏叫江离洲看入了眼,看那样子,倒是非她不要了。”
她这几日在宅子里头,看江离洲对徐怀恩,与徐怀恩对江离洲,都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想着二人怕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彼此表白心迹了。
江离洲那头她自是不必担心,就是愚钝如徐怀恩这头的,着实叫她费了些心思,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次,那平平无奇的徐怀恩只是羞赧红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前夜里只有两人时候,被花三追问得急了,满脸通红对花三道:“江大哥……人是很好的……跟三姑娘你也是很相配的……你卧床这几日,他心急如焚,我也是看到的……”
花三差些将嘴里的一口药喷出去。
敢情那徐怀恩竟将她与江离洲视作一对江湖侠侣了?!
于是又谆谆讲了半日,自与江离洲相识说到现如今,好说歹说才将她与江离洲之间并无爱意的知己关系,对这平平无奇的徐怀恩讲明白了。
讲明白了之后,徐怀恩更是羞赧了,低声道:“我不知你二人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是配不上江大哥的。”
叫花三一口老血哽在心口,险些又晕过去。
依江离洲这看淡世间不会主动的性子,再加上呆若木头心眼太实的徐怀恩,她想要吃这二人的喜酒,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