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长生约 > 第二十五章 说不得全文阅读

花三暗自责骂自己,周生为止兀自黯然伤神。一时间气氛僵滞尴尬起来。

那老船家也不知哪里去了,去了半日也不见回来。花三盼着能有人来打破这僵局,与周生为止道:“怕那船家在岛上出了些什么意外,我去寻上一寻。”

说罢转身跳出船外,却恰好见那老船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远一些的岸边,手里提溜着一个大包袱,望着船上的三人,面色古怪。

花三只当他仍旧是怕她,见他回来,欣喜挥手道:“老船家,你可算回来了。”

花三对这老船家,不可谓不感激,一是他竟没抛下她离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于她都是能称得上是救命的恩情;二是此时尴尬,他一来可解了这围,于她又是另外一种恩德。

便热情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去拉他,又伸出手要替他提那个大包袱。

老船家任花三扯着他手臂往船去,却侧身躲过了花三要拿包袱的手,面色仍是古怪的,一双眼紧盯着活蹦乱跳的花三,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

花三对老船家的闪躲不以为意,当他是在岛上捡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怕她抢去罢了。上了船,对老船家喜笑道:“昨日夜经历了许多事,我还想着我与你约的是一更,一更到了你应该走了,没想到你仍在此处,这倒好了!我与周生大人都要回苏城……”说到此,偏头去问周生为止,“周生大人是要回的苏城吧?”

周生为止方才心伤过度,此刻也缓和了些,双目因流泪通红着,一双唇惨白,一张脸说不出的凄凄惨惨憔憔悴悴,点点头答道:“宅邸在苏城,带婉瑜回去静养一阵。三姑娘在苏城若没有落脚的地方,可来苏城西南寻我。”

花三感谢笑笑,“甚好,甚好。”又对那老船家笑道,“那请老船家直接将我三人摆到苏城去吧。若是走水路,不兰城离苏城也没几日路程,我若是没记错,没水湖连着归南河,沿归南河往北行就能到苏城。船资你大可放心,我之前许你的少不了,到了苏城,你也只管跟周生大人要,放心大胆要。”

花三现下心情好得很,她向来是个不记事的,见周生为止现下也缓了些了,便也不忧虑也不愧疚了。再一想到经了昨日昨夜的折腾,竟还能不飞吹灰之力便拿到了巫兽,并且现在就能离开之洲岛往苏城去了,便不由得愉悦起来,讲话也轻快了许多。

接下来,只要顺利到苏城,取了苏涣的血肉再回庄便可以了。等回庄,她一定要与大公子好好讲一讲她用苏涣的肉活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前朝公主的事情,然后再大大睡上三日,休息饱了,休息够了,再去刘葵歌和江离洲那里一趟。

这样美美设想,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往船篷架上一靠,想要打个盹。

老船家穿过船篷往船尾摇桨那儿去,路过花三一侧时,深深看了一眼花三。

花三以为是碍到了老船家的路,缩了一缩身子,歉意笑了一笑。看老船家将船尾的锚拉了上来,把好了桨。

小船顺顺当当离了岸,前行了一段。

花三望着之洲岛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突然想到前一日来时,就在行到的这处遭了水底的东西袭击,便紧张起来,双手扒住了船沿,并也招呼周生为止道:“周生大人坐稳一些,我们来时在这里遭了水里的水鬼袭击,险些翻了船的。”

周生为止古怪笑一笑:“三姑娘说的水鬼大概是我。我先于你们上的岸,看见你们行来,便下水去阻止。”

自源头上制止,倒是周生为止的行事风格。

花三哭笑不得,看到周生为止脚边两个包袱,是她在墓里拾妥的,想着大公子常调侃世人,说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哪里还有比让救命恩人一夜暴富更好的报答?

便对老船家道:“老船家,你没将我弃在岛上,于我是救命恩德,花三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在岛上寻到了些宝贝,我分你一分,你看可好?”

周生为止会意,用脚将两个包袱往她这里推了推,花三也不管那老船家为何没回话了,自顾自在两个包袱里挑挑拣拣,包了几样价值连城的,放在了他那个大包袱旁边,手背有意无意蹭了蹭那个大包袱,软软湿湿的又还有些热度,摸不出装的是什么。

老船家看着花三,神色复杂,嗫嚅道:“谢谢三姑娘。”

花三笑一笑,索性就在靠船尾这头坐下了,转了身子面对拥着婉瑜坐在船中的周生为止,问周生为止对婉瑜的打算,压低了声音道,“苏木易若是知你是不老的,你贸贸然将婉瑜带回去,他少不得要起疑心。”

周生为止轻声道:“他并不知我是不老的。我只说婉瑜是我乡下的妻子便好了。”

花三放下心来,“也好也好,听说念故水满苏地地给他找能长生的东西,他怕是想得长生肉想疯了,若是叫他知道,怕他要吃了你,又或是将婉瑜吃了。”

周生为止有些微不悦,突然提了提声音,喊了一声,“三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爱人说苏尊不是,我晓得了我晓得了。”花三敷衍打个哈哈,心里暗笑道,愚忠!

看船行湖面,轻快且疾,日已上三竿,云朵低低垂,四周景色往后头飞速退着,偶有飞鸟掠过湖面抓起硕大的鱼,倒有点儿“舟行湖面上,人在画中游”的意思,想到水路较陆路快一些,依这速度,不出一日便能到苏城了,人也便更轻快起来。

此时听得周生为止问她道:“我之前去信问你,湘地有无贲木草这一个东西,倒是没见你回?”

花三疑惑了一会儿,反问道:“接信当日便回了的,周生大人没收到么?”又想到那段时日也发生了许多事,怕回信没到周生为止手上,“大概是送信的人忘了这回事吧。湘地是有贲木草的,李氏祠堂一带,靠近湘江岸边,长着挺大一片,倒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周生为止应了一声,“苏地之中,能长贲木草的大概也就只有湘地了,这草奇异,是毒又是药,我有个朋友身有顽疾,听说这草是能治的。”

花三又道:“你若是要,我从苏城回来后,去湘地给你采上一些。我正好要也去爎歌山找葵歌儿,她那里有些草药也是稀有的,你那朋友是什么样的病症,你与我说上一说,我叫她配上贲木草给你开个方子,她是神医,天下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周生为止听罢,面有喜色,又突然一滞,抬了抬下巴,给花三指了指老船家那处。

花三未立刻转头去看,先听,船桨打水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船也已停了下来。但并无杀气袭来。

花三半转了身子抬头去看那老船家。

那老船家也看着她,将手一松,手里的浆直直沉入水中。

花三看着那浆一点点被湖水吞进去,然后涟漪一荡,圆柄一没,湖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花三不明所以,但也心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面上强自镇定,仍旧说笑道:“老人家,你将那浆喂了湖了,咱们要怎么回去?”

那老船家阴恻恻看她一眼,不答她这玩笑话,在船尾蹲下,取下腰间别着的烟杆,在船侧磕了一磕,填烟丝,点烟,吸一口,吐烟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三摸了摸放在身侧的断风,眼风瞥见周生为止也悄悄将长枪握紧了。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那老船家像是不肯走了,非但是不肯走,简直就是将后路断了,船桨这么一扔,哪怕之后再谈拢了,难道要用手划回去么?

花三也不太清楚是哪里得罪了这个老人家,回想了会儿,不过是方才与周生为止说到贲木草一事,不过是平平常常说话而已,也并无冒犯旁人的意思啊。

这贲木草难道还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