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到底,怎么才能认为,他是爱你的?
057 欠条
我心烦意乱地将便利贴胡乱塞回纸袋里,被纸张锐利的边角割开皮肉,等了几秒钟鲜血争相从薄皮下钻出来。
看着便利贴被揉皱,心也跟着钝痛。我随手把纸袋扔到门口的垃圾袋里,沾染上其他垃圾,脏得狼狈。
原本的好心情被搅得稀巴烂,我开门丢完垃圾,烦躁地跑到浴室去洗澡。
十二点左右,曹子夜拿着买好的东西回来。
“你先收拾着,”他放下东西,又匆匆离开。临走前不忘记嘱咐,“记得把水、电、煤气都关掉,还有窗子。最近可能有大雨,要是窗子打开,我们不在家会很麻烦。还有,浴室的……”
“行了,”我催促他,“快走吧!好好跟爸说说,告诉他,等我们回来会给他带礼物的。”
曹子夜有些不想走,犹豫着说:“不然……等我们到香港再打给他?”
“怎么又变了想法?这可真不像你的性格。”我轻笑,“去吧!也帮我跟爸解释解释,不然就这么把你给拐跑了,我简直太不安了。”
曹子夜闭紧嘴眨眨眼:“好吧,你自己去车站小心着些。到时候……”
“我们还是在车上见吧。”我忍不住动手捏捏他的鼻子,“车站人这么多,我们要是没找到,一直站在那儿傻等,该多尴尬呀!你不用接我,咱们俩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到时候我去车上找你,给你打电话。”
曹子夜还是很不放心,我推着他往外走:“快回去吧!”
他有些委屈地站在门口,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左脸颊:“我们一会儿车上见!”
曹子夜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去等电梯。电梯到了,门开后他往里走,我看着他的动作,昨天夜里那种焦躁的感觉再次被放大。
“哥!”
我叫住他,曹子夜有些发愣地停在半路回头看我。他傻呆呆地站着被电梯突然合上的门夹了一下,逗得我哈哈大笑。
曹子夜略微耷拉的眼角,微肿的眼皮,唇红齿白地站在电梯处。他那囧囧有神的样子,驱赶走了我内心的些许焦躁。
“小心点。”我笑着说,“我们车上见。”
曹子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我刚要关门,正好保洁员从楼梯间出来收垃圾。她笑着跟我打招呼,拎起我门口的垃圾袋就走。杜健生给我的快递纸袋只是一晃,就跟着她一起消失在楼梯间的出口处。
突然,我穿着睡衣,一股脑地冲过去。楼梯间的大门被我生猛地推开,保洁员疑惑地抬头,带着地方口音问我:“姑娘,你找我有事儿?”
“啊,那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大姐,我的垃圾能不能先给我一下,我刚才收拾的时候,好像丢了样东西。”
保洁员看看手里的厨余袋子,递给我:“那你快找找!我先收拾别的楼层,你找完后把垃圾袋放在门口就行,我一
会儿再来收拾。”
“谢谢。”
由于跑出来时太匆忙,我连门都没关。进屋将门锁好,我动手扯开塑料袋子,将里面的垃圾翻倒出来。刚擦过的白色大理石地砖上蒙了一层的汤汁。
我动手翻找,咸汤沾到刚才被便利贴割伤的位置,针刺般疼。
快递的纸袋子被汤汁浸湿,我洗干净手,将便利贴倒在玻璃桌上,一张一张摊开。有些已经被汤汁湿透,散发出剩饭酸馊的味道。
我细数了一下,三十四张,唯独缺少我最后写的成稿。缺少我跟杜健生一起去抢,最后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一张。
电话突然响起,我赶紧接起。
“杜健生……”
“新凉?在等健生的电话吗?”美周开口说话的瞬间,我被一种巨大的失望笼罩。她不知道我心里难过的情绪,语气愉悦地说,“虽然你是跟你哥出去,我不用太担心……可我今天眼皮跳了一天,多少还是嘱咐你一下吧。出去玩要看好东西,打车的话让你哥先上。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什么事儿赶紧给我们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看着一桌子的便利贴,心里一阵迷茫。到底那份不安与失落,是从哪儿来的?
水滴打在窗玻璃上,我抬头看天。
下雨了。
因为屋子被我弄脏了,我只得再擦一遍地,再洗一遍澡。
我将晾干的便利贴草草地收起来,夹在金融学的教材里,压在床板地下。
这样,似乎就踏实了一些。
我和曹子夜是晚上七点多的车,可四点多的时候,外面天就黑得跟锅底似的。不知道曹子夜是怎么回家跟曹爸爸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往车站去了。害怕曹爸爸发现什么异端,我又不能打给曹子夜。
等到五点的时候,我锁好门带好伞,下楼打车。
我没带什么吃的东西,一大包都是路上用来换洗的衣物。因为雨太大,衣服吸了水,背包变得异常沉重。
坐上车,我有些累,靠在车窗上什么也不想去想。
我一直等着曹子夜的电话,他却一直没打来。虽然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告诉我一声。
没等到曹子夜的电话,却等来了杜健生的电话。我在接听和拒听之间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不忍心地接了。
“贺新凉!你在哪儿呢!”
杜健生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喊我,一般会这样叫我,都是在他比较气愤或者比较紧急的情况下。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说,“你给我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杜健生火急火燎的,“我听说了些事情!这些事情很不好,所以,你先回家等我消息!你暂时不能跟曹子夜出国!更不能跟他结婚!”
“什么?”我急了,“为什么啊!”
“你听我的话!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快点!现在就掉头回去!我去查查,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是假的,你再去也不迟!曹子夜不是怕他妈
知道所以才带你坐火车的吗?要是我知道的事儿是假的,你们再去!我保准不会让他妈知道!到时候,我送你们俩去结婚,还不成吗!”
杜健生那边也是雷雨交加,玛莎拉蒂油门踩到底的声音让我心惊:“你疯了吧!下这么大的雨开快车你不要命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你不……”
我的话还没说完,杜健生就把电话挂断了。
要不是手上拿的是曹子夜新给我买的手机,我一定把电话给丢出去。
我抿抿唇,动手打给曹子夜——电话关机了。
“小姐,”司机问我,“是要去别的地方吗?”
“师傅,不用。”我收好手机,“我还是去火车站。”
无论刮风下雨,省会的火车站就从来没有客少的时候。我被人潮带着往前走,雨声和人群嘈杂的声音混成一片。环境太过吵闹,使得我本就焦躁的心更加慌乱。
要是我到了车上,曹子夜不在又怎么办?要是我跟他结了婚,杜健生说的事情让我很后悔怎么办?
要是我们结婚了,杜健生……
软卧候车室里的环境还稍微安静些,距离开车还有四十分钟,我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票的时候,曹子夜打来电话。
“到了吗?”曹子夜说,“我在路上,家里刚才来了客人,耽搁了一会儿。”
他能来……我长舒了口气:“我在候车室,我先上车,你到车上找我,估计来得及。家里谁来了?居然耽搁这么久。”
“张华荣。”
没干透的上衣,凉得我一哆嗦。
曹子夜匆匆说:“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先关机存点电,等到了我再打给你。”
“好。”
没完没了的雨天,让没开窗户没开空调的候车室变得闷热。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广播开始通知乘客上车。我跟着大队伍,随着人群,一点一点往里挪动检票。
马上就要到我了,这时裤兜李的电话又响了。
我本不想接的,但一想可能是曹子夜赶过来了,所以就赶快腾出手去掏电话……拿出来一看,不是曹子夜的,甚至都不是我认识人的。
是公用投币电话号段的号码。
“喂?”
“贺新凉!你不能去!千万不能去!”杜健生的声音喊得嘶哑,“你和曹子夜……”
“小兔崽子!”
杜健生话说了一半,一个粗犷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那个声音我记得,是杜健生过生日那天灌我酒的隔壁包间的男人……我刚想再问,电话那头却传来皮肉被利器刺穿的撕裂声!
杜健生在另一端身体不算缓慢地摔倒了。我甚至能想象得出来,话筒悬在半空中被电话线抻扯拉拽,摇摆着撞击电话亭墙壁的场景。
“杜健生!你在哪儿呢!”我的叫喊声被火车站的人声掩盖,电话里雨声哗哗,却没有人回话。
“同志!”一旁的检票员满脸不耐烦地催促我,“你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