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澈得到成伟的消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成家别墅,进门就问:“成叔叔,你们知道缪盈的下落了?”
成伟告诉他:“弗兰克查到她在一家汽车旅馆的入住登记。”
“能把地址给我吗?我马上去找她。”
“咱们一起去……”成伟动身,想和书澈一起前往。
书澈却希望自己一个人去:“叔叔,您能让我先和她单独谈谈吗?”
成伟对他的心情表示理解:“当然可以。”他吩咐弗兰克把写有汽车旅馆地址、街区号、门牌号的字条交给书澈。
“一见到她,我立刻给你们报个平安。”书澈接过字条就走。
成伟在身后叫住他:“书澈,请你和缪盈好好谈,请你一定要体谅她。”
书澈沉默地点了下头,出门。按照GPS导航指引,一小时后,他就到了缪盈入住的汽车旅馆,前台接待的依然是贝茨。
“请问有没有一位持学生ID、名叫缪盈的中国女孩入住?您能帮我查一下她住几号房间吗?”
“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有什么理由要求我必须回答你的问题?”
“我是她的朋友,她和我失去联系快两天了,刚得知她住在这儿,赶紧过来找她,我急于知道她的下落,很担心她的安全。”
“你也是她的朋友?”
这个反问让书澈觉得纳闷:“还有谁这么说过?”
贝茨什么也没说,替宁鸣保守住了“秘密”。
书澈掏出手机,调出相册里他和缪盈的合影,递给贝茨看:“我是她男朋友,我们是情侣。”
贝茨看到照片上书澈和缪盈的亲密状态,确认他所言不虚,才如实相告:“她住在2612房间。”
“非常感谢!”
书澈一路寻找,越来越近的房号显示着缪盈的房间就要到了,这时,他看见一个男孩站在一扇门外,正将手里的一个纸袋放到门外的地上,放下纸袋后,他又立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举手似乎要敲门,又转念放弃,掉头离开。就在男孩转身之际,书澈看到了他的正脸。这张脸有些面熟,书澈搜索记忆: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直到追随宁鸣的背影转过旅馆屋脚、消失不见,书澈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来到男孩方才站过的门外,房号显示,这就是缪盈的房间。来不及细想他是谁?为什么刚才站在缪盈的门外?书澈俯身拎起地上的纸袋,查看里面是什么,打开折叠的封口,袋里有几个餐盒,装着尚有余温、诱人食欲的食物。
书澈把纸袋抱在怀里,面对房门,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Who iside?”
“我。”
门里门外,凭声音确认了彼此,片刻房门被打开,失联30多小时后,缪盈和书澈得以重新面对面。
此刻,宁鸣刚回到自己房间,进屋后,他习惯性向窗外瞥了一眼,立刻被缪盈和书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相对而立的场面惊呆。他扑到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的动向。
“还没吃东西?赶紧趁热吃点儿。”书澈把纸袋往前一送,同时在心里自我合理解释了刚才的男孩之所以站在缪盈门外,应该就是一个送餐小哥吧。
缪盈顺理成章地以为这是书澈带给她的食物袋,接过去:“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爸查遍了全市酒店旅馆的入住登记。”
缪盈明白了书澈突然出现的来历:“进来吧。”
书澈迈步走进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合上。
关闭的缪盈房门,让宁鸣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对那扇门里缪盈面对书澈的艰难处境,他充满担忧,却无能为力。
进屋后,书澈先给成伟发去了一条语音微信:“成叔叔,我到汽车旅馆了,已经见到缪盈,她没事儿,稍晚一点我们一起回去。”放下手机,他不想和她多绕一秒钟圈子,“从昨天一早失踪到现在,这一天多时间,你都在这儿?”
缪盈点头确认。
“你在逃避我?”
“所有人。”
“如果我不来,你还要在这儿藏多久?”
“不知道……”
“你躲在这里,是逃避结婚,还是在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才好?”
“都有。”
“我想了一天一夜,百思不解,之前你一秒钟拒绝结婚的迹象都没有,为什么会在注册当天突然当落跑新娘?”
“我很难向你说清……”
“那也必须说清!我不见得能接受,但我至少有权利要一个合乎逻辑、能够理解的理由。”
“你爸妈反对有他们的道理,我们选择现在结婚时间不太合适……”
“什么时间合适?”
“可能过几年、等我们生活事业都稳定下来、他们双方都能接受时。我都看到了:你妈同意得那么勉强,尤其是你爸,直到最后都没说出一句祝福,我不希望结婚这样一件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变成双方的芥蒂和不快,我不想要一个不被你父母祝福的婚礼。”
“就因为这个原因?”书澈的表情写满怀疑和不信。
“其实,我爸也不同意咱们现在结婚,虽然他嘴上一直说支持祝福,但背后也表示过反对,也认为我们现在结婚过于仓促。”
“他为什么不当着我面说不同意?”
“他尊重我们的决定,不想过多干涉。”
“你爸是希望你有一个花费上百万的盛大婚礼,昭告天下、人尽皆知,那样才符合几十亿资产的成家女儿出嫁的规格吧?才不辱没你伟业继承人的高贵身份吧?”
缪盈当然能听出书澈的讥讽之意:“就算他这样想,也没什么错。”
“难道结婚成了我一个人的意愿?你被我感情绑架了,是吗?”
缪盈激烈否认:“不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你!这一天我和你一样,也等了好多年……”
“那为什么你要在注册当天逃婚?!你告诉我:前一天、前一晚你去哪儿了?发生过什么事儿?”
缪盈当然不能说出成伟带她会见鲁尼?斯特朗以及父亲和自己的谈话:“什么也没发生,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家。”
“然后第二天一早你平静地吃完早餐,幸福地前往市政厅,不告而别从所有人视线里消失?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
“那为什么这天以前你一丝一毫不想结婚的迹象都没有流露过?”
“对不起!我挑了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用了最不合适的方式……”
“现在又给我一个最虚弱无力的理由!”
缪盈的眼里充满了委屈的泪水:“书澈,无论我这次处理得多么糟糕、多么让你失望,请你千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是吗?”书澈的反问里透着一股冷酷的平静。
“我可能因为任何原因从婚姻注册处走掉,但绝不是因为……爱你不够!”
但是,无论此刻缪盈多么悲伤,都软化不了书澈的冷漠。
“跟我回去吧……”
书澈的命令让缪盈难以置信,抬眼望向他,以为自己得到了他温暖的接纳,但随即,就被更疏远的寒意冻结。
“我绝不会再逼你结一次婚!”
缪盈跟在书澈身后,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离开汽车旅馆的时候,宁鸣就躲在他的房间窗后眼睁睁地看着。缪盈回到她自己的环境里去了,身边是爱人和亲人,可宁鸣却对她的处境牵肠挂肚,她也许需要一处没有压力的所在和一份沉默的陪护,可他现在却爱莫能助。
宁鸣跌坐在床上,没有人需要他时刻盯着了,这让他怅然若失。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缪盈的坐标位置在移动,正一步一步,远离汽车旅馆,远离他。
书澈全程一言不发,缪盈几次扭头望向他,希望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回应,每次希望都落空,他甚至不看她一眼。书澈把车开到成家别墅,缪盈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见他不熄灭发动机,纹丝不动,毫无和她一起进门之意。
“你不下车吗?”
“我只是送你回家。”
“你没打算和我一起进去?”
“我想我不在场,你和你爸说话更方便。”
“那你……要去哪儿?”
“回我自己那儿。”
“……我呢?”
书澈这才转头望向她:“你不是需要一个我不在的空间吗?时刻面对我,你不觉得难受有压力?”
缪盈明白了,这是他拒绝和她共处一室、把她送回娘家的节奏,自嘲苦笑:“谢谢你为我着想。书澈,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你比我更是。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向你保证:你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变,我希望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你觉得在你从婚姻注册处走掉以后,我们还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没心没肺地‘和从前一样’吗?”
缪盈早就知道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希望书澈迅速原谅她从婚礼上落跑,更不能指望他们之间不会因此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成伟迎到门口,看到了缪盈沉默地归来,也看到了书澈沉默地离去。他呵护着女儿走进家门,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情,不轻易发问。
成然追着缪盈问:“书澈怎么不进来?”
“他走了。”
“一会儿还来接你吗?”
缪盈摇头否定。
“你俩这是冷战的节奏?”
缪盈沉默不答。
成然百无禁忌,连环追问:“姐你什么情况呀?你前四分之一伟光正的人生,开天辟地第一次不靠谱,就在自己婚礼上当落跑新娘,到底为什么?”
成伟训斥儿子:“就你那从来没靠谱过的人生,有什么资格说你姐不靠谱?”
“爸,如果评论者必须有被评价者的成就才有评论资格,世界上就没有舆论监督了。姐,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缪盈摇头否认。
“除了这个,还能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呢?”
“别瞎猜了,不关任何人的事儿,就是我自己心里不确定。”
成伟命令儿子:“别纠缠你姐,让她安静待着,不要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姐,我没道德谴责你,只是想探究你反常行为发生的原因,这是一个心理学和社会学命题。在你内心深处,是不是潜伏着一种不自知的、对一切正确的东西无因的反抗心理?这是不是你对长期伟光正的自我的一种厌倦和逆反?”
“你慢慢研究,我上楼睡觉去了。”缪盈筋疲力尽,起身上楼去了。
成然追到楼梯口,还继续分析:“这是我这学期心理课的课题:每个自我里,都藏着一个逆反的自我……”
成伟走到儿子身后,揶揄他:“为什么你对从来不靠谱的自我就没有一丝厌倦、没有一次逆反,让我也惊喜惊喜呢?为什么你在让我失望这件事上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
“我在研究学术时,老爸你在做什么?”
“我也在研究学术。”成伟总算在嘴皮子上赢了成然一回。
虽然缪盈回家了,但不见其人、不闻其声的失联状态仍在持续,连晚饭也被她拒绝。成伟用托盘端着两盘炒菜和一碗米饭,来到女儿卧室外,敲响了她房门。敲了很久,缪盈才把门打开,他走进卧室,把托盘放在桌上。
“无论如何吃一点,你这样我很担心……”成伟凝视女儿,怀着感激和怜惜,“缪盈,爸爸很抱歉,也很自责……”
缪盈的喉咙哽咽了一下,潜伏在她内心深处的委屈被父亲的一句致歉勾起,漫上心头,泛滥成灾。
“我让你受委屈了……”
缪盈摇头。
“书澈有没有为难你?”
缪盈再摇头。
“那今天他把你送回来是?”
“因为我想了一天一夜,还是给不了他一个合理解释……”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但裂痕一旦有了,恐怕永远会留在那里……”
成伟词穷,无力安慰缪盈,因为女儿说的,是他早已预见到的。
缪盈突然发问:“爸,你和书伯伯之间……不仅仅是他帮你获得市政府竞标的友谊那么简单吧?”
“你要问什么?你认为还有什么?”
“比如……利益?”
成伟懂了,他明白女儿问的是什么,缪盈想明确了解的,是成伟和书望如何交换和捆绑的利益。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感情和利益从来无法割裂,两者一旦被割裂,我们用什么表达感情呢?”
缪盈立刻听懂了父亲的回答,虽然隐晦,但成伟毫不回避地承认了他和书望之间存在着某种“利益”关系,她的心往下沉:“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书澈知道这一切……”
“他知道会怎样?”
“我不知道……但至少,他会怀疑这些是你蓄谋已久步步为营的计划,会怀疑我从头到尾都知情,甚至怀疑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然后,他会认为我们的爱情不再纯粹,或者,从来没有纯粹过……”
“缪盈,我同意爱情因纯粹而美好,但纯粹的好处仅此而已,任何纯粹都无法永恒,唯有利益可以长久。一段感情要想天长
地久,从来不是靠它有多纯粹,而是靠双方的利益互惠有多牢固,有没有使相爱的两人各自利益最大化。这个道理,你早晚会懂,书澈也早晚要懂。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大浪淘沙,最后留在身边的,都不是纯粹的感情,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共同体。爱情是最经不起诱惑和考验的东西,现在让你幸福地纯粹,以后可能就是让你痛苦地幻灭。但是,把你和他系于一线、无法分离,让你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只有利益。”
“你说这些,是让我认同和接受利益交换的爱情婚姻吗?”
“我是想让你明白:我和书望、我们两家之间的利益联系,非但不会玷污你们此刻爱情的纯粹和美好,反而会将你和书澈牢牢捆绑在一起,成为保证你们婚姻牢固、不可撼动的安全绳。”
“如果爱不纯粹了,捆绑即使再牢固,又有什么意义?”
“我并不要你现在赞同我,但有一天,你会认同我今天说的话……”
“爸,我累了……”
“好好睡一觉。”成伟走到门口,又回身说道,“缪盈,爸爸欠你一个婚礼。”
缪盈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个婚礼……”
在成伟安抚女儿的同时,书妈劝慰儿子的努力也在进行,她做了锅卧了鸡蛋、加了蔬菜的方便面,热腾腾地放在书澈面前。
“缪盈不在这两天,你这儿又成单身狗窝了,除了方便面什么东西都找不着,赶紧趁热吃,一会儿坨了。”
书澈并不拒绝,他狼吞虎咽,饿了很久的样子。
书妈心里泛起对儿子的无限怜惜,也包含着巨大的歉意:“我要不来,你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慢点儿吃!明天去把缪盈接回来……”
书澈吃面的动作突然停顿:“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段儿。”
“你要惩罚人家多久?”
“这不是惩罚,我想要一个我能理解的她的逃婚理由,这要求过分吗?”
书妈无言以对,她理解缪盈的为难,同时,也理解儿子的执拗。
“妈……”
“嗯?”
“你们有没有瞒着我给缪盈施加过压力?尤其是我爸,他有没有要求缪盈不和我结婚?”
书妈竭力掩饰内心的虚弱,坚决否认:“没有,当然没有!你爸不同意就会当面对你说,怎么会背后强迫缪盈呢?”
书澈直视母亲的双眼:“真没有?”
“真没有。”
“我完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会让她一夜变卦?让她从和我一样渴望着结婚到突然就变成了落跑新娘?我感觉在注册前一天、前一晚,似乎发生过什么事儿,猝不及防地改变了她……”
“你问过缪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她说什么也没发生,但我总感觉她对我有所隐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面对我,才不得不逃避。这两天的缪盈,突然让我觉得我对她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
“书澈,妈是女人,男人才讲逻辑,女人都是情感动物,我们经常会产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你要给缪盈一些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去消化。我也从来丝毫不怀疑她对你的感情,说到底,结婚延期不是什么关乎原则的事情,你一个男孩子,别那么矫情,搞得自己受了多大的伤害似的。啊,赶紧把缪盈接回来,你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拒绝结婚难道是件不值得追究的小事儿?我想要个解释,难道就是矫情?”
书澈和缪盈的关系就此陷入了困局,夭折的婚礼,让宁鸣向自己的感情进行遗体告别的原计划告吹,拖延了他闪电来美、再闪电回国的脚步,但这个突变,却是宁鸣的梦寐以求,他毫不犹豫取消了原订的回程机票,留在美国,虽然并不知道下一步他要干什么。
这几天的斯坦福和没有书澈相伴的缪盈,让宁鸣重回四年清华岁月。每天,他按图索骥,追逐手机上的缪盈定位,出现在每一处她在的地方,和她在一个教室听课,在一间餐厅吃饭,一起坐在湖边,呼吸同一平方米的空气,走一样的路,做一样的事。宁鸣比缪盈自己更清楚她每天的行动和每天的情绪,他发现缪盈就是自己的兴奋剂,只要见到她,他就春风拂面。
也是这几天,让宁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四年无果的暗恋,为什么自己竟然从来都不觉得苦涩?因为——不是缪盈需要他,而是他需要缪盈,即使是不为她所知的暗恋,也是温润他情感的水,也是照亮他人生的光!宁鸣开始思索自己的生命到底需要什么,为什么如眼下一样在无望的爱情里动荡,在他的感觉里,竟胜却平淡安定无数。
只有深夜一个人回到汽车旅馆,面对每天需要支付的住宿费用和急剧萎缩的存款,宁鸣才会恍然惊觉:白天是一场幻象,美国和斯坦福是他不敢妄想之地,缪盈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但是第二天太阳升起,他打开手机,依然义无反顾地走进幻境。
缪盈一直陷落在郁郁寡欢里,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她都像与世隔绝,连熟人都被她无视忽略,更别说发现一直跟踪她的宁鸣。
宁鸣跟随缪盈在商学院外驻足,她停下,他也不走,她安静得像在等什么人,他就安静地等她。见缪盈精神一振,显然等到了她要等的人。宁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书澈正走出教学楼,他能清楚看到缪盈因为面对书澈而紧张的身体和忐忑的表情。
缪盈迎上书澈,说道:“一起吃个午饭?”
书澈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暖意:“你现在能给我解释了吗?”
“书澈,我向你解释过了,没有其他原因了……”
执拗的他和疲惫的她,对面僵持。
“算了,我怕面对你就会不停纠缠这件事,要你给我一个理由,这样的状态连我都讨厌自己。”书澈绕过缪盈就走。
缪盈在他身后喊道:“我不给你一个你认为合理的解释,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是吗?”
书澈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鸣继续一路尾随缪盈,见她神思不属、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荡;见她在售卖车前心不在焉地买食物,忘了付钱;见她走到水边长椅上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这是宁鸣见过的缪盈最艰难的时刻了,但他只能袖手旁观。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进入了宁鸣的视线,他猛然想起自己见过这个女孩,虽然只是在首都机场相撞邂逅过一面,但她却让他记忆深刻。
萧清一屁股坐到了缪盈身边,缪盈扭头见是萧清。
萧清被她脸上的憔悴吓到了:“你怎么这么憔悴?结婚很辛苦吗?”
结婚?缪盈被这个字眼猛然刺痛。
萧清并没有察觉到缪盈的情绪变化,拿出一个系丝带的礼盒,放到缪盈腿上:“这可能是最不值钱但绝对最花心思、最费工夫的礼物。”
缪盈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捧出一对面塑人偶,男偶是书澈的样子,女偶有着自己的面孔,惟妙惟肖,憨态可掬,这个礼物让人惊喜:“这是我和书澈?”
缪盈的反应让萧清很自得:“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来不算失败。”
“你从哪儿买来的这个?”
“我自己做的,私人订制耶!”
“哇!这个你也会?”
“初中上过一段兴趣班,略通。”
缪盈爱不释手:“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你真给穷人面子。”
“我说真的!我好喜欢它!”
“祝你和书澈像他俩一样,永远连体,永远幸福!”
萧清的祝福让缪盈眼圈一红,眼泪突然开闸:“抱歉萧清……”
“怎么了缪盈?哭什么?你对我抱歉什么?”
“我……辜负了你这么用心的礼物,但我能把它留下吗?”
“当然!我就是给你的呀,为什么不能留下?”
“因为我……没有结婚。”
“啊?!没结?”萧清对书澈和缪盈的结婚变故一无所知,始料不及,“就在你们注册前一天,成然还来邀请我去参加第二天你俩的单身趴……”
“就在那天,我丢下书澈,从注册处走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书澈在问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为什么走呢?”
“因为……真实原因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书澈……萧清,记得飞机上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得到财富的同时,我也得到捆绑;拥有越多便利,我就失去越多自由,我从来不能随心所欲……”说完,缪盈泣不成声。
萧清把她揽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肩头哭:“虽然你的话我一知半解、基本听不懂,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我保证今天听到的,我对谁都不会讲。你可以放心把我当成树洞、纸巾,我全身任何一个部位,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缪盈破涕为笑,把眼泪全都蹭到了萧清肩上:“这件衣服我给你洗。”
在宁鸣的视线里,一个哭哭笑笑的女孩,靠在另一个女孩身上,这画面太美,让他垂涎三尺,恨不能将身替了萧清。
书澈接到成然约他见面的电话,一走进咖啡馆,就看见成然挂着一张秋风扫落叶的决斗脸!
书澈在他对面坐下:“你叫我来干吗?这是要替你姐伸张正义?”
成然从背包里噌地拽出一把手枪,“啪”的一声,拍在书澈面前!
“你还敢欺负我姐不?!”
“她逃婚,算她欺负我吧?”
成然转念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儿,那你也不该让她难过!”
“我难过就得憋着?”
成然又一琢磨:“也是。你就说你的诉求是什么?我也可以替你伸张正义。”
“我就是想要个说法儿!”
“你的要求不过分啊!”成然瞬间叛变立场,一屁股坐到了敌人阵营这边,“这两天我也百思不解,你说我姐为什么临结逃婚?我也不停追问、不停研究啊,太奇怪了!”
“到现在,她依然没有给我一个哪怕算清晰的解释。”
“她在家也什么都不说,我旁敲侧击过几次,她都一言不发。哥,卧底我尽力了,不是我不帮你,这一回,我可是活脱亲眼见了一个成语解释:女人心,海底针啊。”
“赶紧把枪收起来,让警察看见,邀请你去住几天。”
“哦!”成然手忙脚乱把枪收进背包,“不过我真研究出一点成果,你想不想听我分析分析我姐的逃婚真相?”
“洗耳恭听。”
“写论文首先立论,我的核心观点是:人为什么逃婚?只有一种可能:感情不确定。为什么不确定?因为发生了变化。为什么发生变化?就是因为出轨了呗!”
打了半天雷,就下这么一滴雨,书澈对成然的分析报以鄙夷:“切!这就是你的学术成果?”
“我刚抛出观点,还没抛论据呢,论据比论点更重要,当论据足以说明真相时,论点甚至不用说话。”
“你的论据是你姐和哪个男人出轨了?我很好奇。”
“你现在和我一样陷入了思考盲区,我就卡在你这里一两天都没想通,因为除了你、我,还有我爸,我姐生活中再没有其他男人了。”
“那她和谁出轨呢?”
“思维定式呀哥!如果不是男人呢?”
书澈蒙圈了:“那……是个啥呀?”
“还可以是女人啊……”成然意味深长。
书澈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成然的这个研究成果,可谓举世震惊!
成然一脸神秘,凑近书澈:“你关注过‘北美吐槽君’吗?全中国海外留学生都去那里自爆隐私、吐槽的一个微博账号,江湖人称‘北美房事君’。那里有海量的残酷现实警示我们:送你绿帽儿的,未必是同性,而是异性。”
“你是在暗示我:缪盈弯了?”
“我是明示呀哥!不光我姐,这个世界人人都有可能分分钟会弯,直直弯弯不再遥不可及呀。”
“你怀疑谁?有嫌疑人没有?”
“有三个!两个是我姐国内的闺密,陈虹羽和王诗琳,本来我就象征性邀请她们来美国观礼,声明不负担机票食宿,结果人俩锛儿都不打,直接打飞的来了。不远万里来送出嫁,这是什么感情?可能就是她们婚前最后的告别。”
“哦……还有一个呢?”
“这是新欢,但她嫌疑最大!也许就因为她的出现,直接导致我姐情变逃婚!”
“谁呀?”
“萧清!”
书澈终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成然看出他对自己的嘲笑和不以为然,反唇相讥:“多么虚妄自信的直男啊!多看一看‘北美吐槽君’,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吧。这就是我姐难以启齿、解释不清的原因,你让她怎么说呀?这不光是出轨,还得出柜呢!不过就算是头顶被女人栽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原,也没人同情你,因为现在通行的法则是:异性劝分不劝合,同性劝合不劝分。直男是第三世界,咱是弱势群体呀哥。”
书澈起身要走。
被成然一把按住:“哪儿去你?”
“我找萧清决斗去。”
成然掏出手机,寻
找视频,想进一步证明他的推断:“你觉得我在扯淡?再给你看个视频证据!”他把手机屏幕推给书澈。
那是陈虹羽发来的“清华经管后宫团热烈祝贺缪盈小主大婚”——就是宁鸣充当自拍杆拍摄的那段视频。视频里陈虹羽正在说:“她最美最好的四年,是我们的!你要是胆敢让她有一点点、一丝丝、一丢丢不幸福,我们这里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物种,人人都是接盘侠!你的卧榻之侧,有很多人抱着枕头等待上床安枕……”
成然在此处插话提示书澈:“还要说得更明白吗?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书澈发现视频画面一直在抖动,然后,陈虹羽跑到镜头前,一把抢过手机表达不满:“为什么画面一直在抖哇?宁鸣你帕金森了?”
宁鸣?这个名字,让书澈恍惚有些许记忆。
镜头转向,宁鸣一脸囧态地出现在视频里,陈虹羽指着他对镜头说:“缪盈,宁鸣碰巧今天也回清华了,他有话要对你说。”
书澈辨别着宁鸣的相貌,努力搜索记忆:他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貌似很面熟,又貌似时间并不远……
视频里,宁鸣面对镜头张了几次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像条干涸的鱼,只剩下张嘴喘气的节奏,陈虹羽一把推他出了镜头:“这人出天际了!”
关于宁鸣的记忆,书澈全想起来了!第一面,是他克制不住对缪盈的思念,打着飞的飞回北京,出现在毫无准备的她面前,当时他按照清华学生指引,寻到了音乐教室门外,看见缪盈正和这个男孩对面而立,当她像风一样刮向自己时,他清楚看见了男孩脸上的失魂落魄。第二面,就在几天前,在汽车旅馆缪盈的房门外,宁鸣将一个纸袋放在门外地上,举手想要敲门,又转念放弃,转身离开。当时,书澈觉得他面熟,但随即以为就是个送餐小哥。
手机视频和亲眼所见现在一起告诉书澈:这个宁鸣,应该是缪盈的清华校友,不久前他人还在北京,这几天,却出现在了旧金山汽车旅馆缪盈的房间外,这些——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怀疑吗?!书澈瞬间变了脸色,猛然起身。
成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是不是觉得我的研究成果振聋发聩?”
书澈一言不发拔腿就走,让成然以为自己的一番神扯竟然不幸言中了事实:“真让我说着了?!”他拿起背包追赶,因为还没有买单,被服务生拦在门口,急得冲着书澈的背影跳脚高喊,“冷静啊哥!冲动是魔鬼!”
书澈顾不上搭理成然,冲出咖啡馆,开车就走,他的目的地,当然是缪盈。手机响个不停,缪盈看到来电显示是书澈,心里一紧,他主动来电,让她又惊喜又紧张。
“喂?书澈?”
“你在家吗?”
“在。”
“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你在哪儿?”
“就在门外。”
“我马上来。”
缪盈慌慌张张冲向门外,错乱的脚步就是书澈在她心中的分量,冲出大门,不见书澈,她顺着门前车道,一路小跑寻找,看到书澈靠在车门上,在等她。
两人望着对方,感觉像被分隔了一个世纪。
缪盈的眼里,有了泪。
书澈走到她面前:“我来是要问你一个问题。之前我一分钟也没设想过这种状况,即便我们两地分开了六年,但是……如果……一旦有,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接受……”这段话,他表达得很艰难。
缪盈狐疑:“什么状况?告诉你什么?”
“缪盈,除了我,你……爱过别人吗?或者还爱吗?”
缪盈猝不及防,因为对这个问题她几乎从未思考过,一脸蒙圈:“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该问吗?尤其是在你拒绝和我结婚以后。”
“你怀疑我移情别恋、出轨了?”
“我们分开那么久,你又那么优秀,身边狂蜂浪蝶再正常不过,其中不乏优秀的吸引到你,也很正常……”
“没有!一个也没有。从12岁遇到你,我心里就只有你!”缪盈斩钉截铁。
缪盈的话让书澈的心跳漏跳了几拍,她眼里的坚定和热烈,几乎让他瞬间软化、缴械投降,几乎让他忘乎所以、抱她入怀,但是� �…书澈没有动。
“书澈,我告诉过你:我可能因为其他原因产生犹豫,但绝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你;我和你即使分开再久,任何事情都可以改变,唯独对你,我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还能说什么呢?怎么能继续追问下去?书澈沉默着开门上车,缪盈看着他来、看着他走。书澈的车开走后,成然的宾利欧陆风驰电掣而来,急刹在缪盈面前。
成然跳下车,直奔他姐:“姐,书澈把你怎么着了?!”
“他没怎么着我呀。”
成然手抚心脏压惊:“那就好,那就好!跟他分析完,我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姐,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缪盈莫名其妙:“你说的什么鬼?”
“书澈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缪盈不想告诉他:“和你没关系。”
“他是不是问你出没出轨?”
“是不是你和他说过什么?”
“都赖我!我不是想帮他找到你逃婚的理由嘛,我说你可能出轨了……”
缪盈努力压制着上涨的火气:“我倒想听听,你说我和谁出轨?”
“我说你不光出轨,还可能……出柜了。”
“What?!”
“姐,你——有吗?如果有,你可以打开柜门面对我,我绝对无限包容你,‘同志,我撑你’!”
缪盈撸胳膊、挽袖子:“今儿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亲姐!”
“救命啊!”成然撒腿就跑。
这天午休时间,校园快餐店里坐满了吃午餐的学生,萧清端着买好的快餐,寻找空座,店里没有空位了,她只好走到户外露天座,外面也几乎坐满,只有一张四人餐桌边就坐了一个人,于是她走过去问:“我能坐在这儿吗?”
桌边正独自闷头吃饭的人抬起头,是书澈!
萧清一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书澈也不回答她,低头继续吃饭,她决定离开,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坐吧。”
萧清回身,坐到书澈对面的座位,两人各吃各的饭,气氛尴尬,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萧清抬眼望向书澈,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只好和他一样,埋下头使劲吃,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萧清抬头,见是凯瑟琳。
“嘿,萧清,这儿没人吧?我们可以坐吗?”凯瑟琳身边还站着一个让萧清感觉有点面熟的美国女生,两人都端着一托盘食物,看来也是在找座位。
萧清快速瞥一眼书澈——他视若无睹——只好说:“哦,没人。”
凯瑟琳挨着萧清坐下,那个美国女生也挨着书澈坐下。
萧清注意到美国女生一见自己就目光不善,心里纳闷:我招你惹你了?
凯瑟琳注意到同伴和萧清之间的眼神互动,为她们介绍:“这是劳拉,这是我室友萧清。”
萧清冲对方点头致意:“很高兴认识你。”
但是劳拉一丝笑容也没有:“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是吗?抱歉我不记得我们在哪儿见过……”
“哦,当然你不会记得了,因为你当时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而且你一直在哭。”
萧清完全想不起来:“啊?我哭?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书澈也像是被劳拉的话吸引,他抬头瞥了一眼劳拉,最后望向萧清。
劳拉提示萧清:“在安德森教授的办公室呀,你怎么会忘了呢?”
此言一出,凯瑟琳的面部表情定格成一个大写的惊讶,看萧清的眼神立刻变化了。萧清想起来了,劳拉说的是她向安德森教授请假回国、得到他的安慰、忍不住哭了的那次,劳拉就是闯进办公室撞见这一幕的那个女生。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你让我很开眼呀,中国女人果然名不虚传,听说你们只要掌握两样技巧:一个是嗲,一个是哭,就可以操控全世界。”
劳拉这句话绝对是一个引战帖,让萧清勃然变色:“你有权随意理解你看到的场面,但你无权用你的曲解来侮辱别人。”
“我曲解了你吗?凯瑟琳,你有没有对我吐槽过很多次你的室友,说她……那句中文怎么讲?”劳拉说了一个成语,“长袖善舞。”
凯瑟琳惨遭猪队友出卖,一脸尴尬:“以前那个室友。”
萧清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书澈从对面凝视她,他的目光也充满审视的味道,这让萧清更加孤独。
萧清质问劳拉:“我不知道谁给了你侮辱我的权利?”
“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善于发挥女人的天生优势、强取豪夺别人的工作职位,你以为我有多大兴趣侮辱你?”
“我?夺走了谁的工作?”
“我的!你敢否认你正享受着一份优越的校内工吗?那个职位原来是我的!是安德森教授解除了我的聘任合同,把这份工作给你了,仅仅凭借——你会哭!”
萧清对此毫不知情,听到这些,她也蒙了。
对面——书澈投来的审视目光,像针一样刺痛萧清。
身旁——凯瑟琳斜睨她的目光,也含着一种幸灾乐祸。
萧清百口莫辩。
“你可以受之无愧,也可以心安理得,但我也不会为我下面的行为抱歉……”劳拉起身,拿起还没喝的一满杯番茄汁,扬手泼了萧清一头一身!
凯瑟琳尖叫一声“啊”,猛然跳起来躲闪。
萧清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整个上身都在滴番茄汁。
突然,她对面的书澈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钳住劳拉刚泼过番茄汁的手腕,命令她:“向萧清道歉。”
劳拉被钳住手,用力挣脱不开。
书澈再次命令:“为你对她的无理侵犯和种族歧视的语言,道歉!”
“番茄色儿”的萧清意料不到书澈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她忘了自己的窘迫,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僵持中,在狼狈里,暗暗地感动和温暖。
劳拉终于屈服,冲萧清说了句:“对不起。”
书澈这才松开攥住劳拉的手,扭头对萧清说:“去洗洗。”
萧清起身离开,在众目睽睽下,滴滴答答滴着番茄汁,努力让面部表情正常,离开快餐店。在卫生间洗掉一头一脸的番茄汁时,她差点泪崩,在水龙头下奋力揉搓外套上的大片绛红色,以此来克制泛滥上来的委屈。萧清不许自己因为辛苦而软弱,不许自己因为被误解而委屈,但是,书澈在窘境里伸过来的一只援手,和成然让人烦恼的死缠滥打,却能勾出萧清的眼泪!
宁鸣把他的信用卡还有全部美钞现金百、十、块、分各单位平摊在床上,他的财政状况一目了然,六个字概括,就是:即将弹尽粮绝,剩余钱款只够他买一张飞回北京的廉价机票。继续留在美国,即使还能支撑几天的吃喝住行,可他怎么回去呢?
家庭微信群里发来了宁爸宁妈的语音微信,宁爸说:“鸣儿,你还在美国呢?我和你妈都想你啦!”宁妈问:“儿子,你咋还不回来呢?美村儿把我儿子饿瘦没?”宁鸣回复他们:“爸、妈,我很快就要结束在美村儿的工作了,这两天就回北京,你们放心,我一切都好。”
宁鸣仰倒在自己贫瘠的财产上,时间和金钱这两样他都不富裕,即将山穷水尽,除了滚回北京,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二天,宁鸣拖着行李来到酒店前台,把信用卡交给贝茨:“请您帮我结算房费。”
“你是要离开这里吗?”
“是,我今天就要回中国了,那边还有一份工作等我回去。”
“那个你从酒吧背回来的女孩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应该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里了。”
“你舍得离开她吗?”
“她……其实不需要我。”
贝茨说了一句让宁鸣暖心的话:“我觉得,她需要你。”
宁鸣用微笑感谢美国老太太的好心:“谢谢您!”
“我会想念你的,孩子。”
“我也会想念您。”
告别了贝茨,宁鸣的最后一站是斯坦福,他最后一次走进这个校园,向对他的到来、他的存在和他的离开一无所知的缪盈,最后道一个别。宁鸣一边走,一边用手机定位确定自己和缪盈的距离,他向她走去,来到了商学院。
就在宁鸣低头确认手机屏幕上他和缪盈的坐标即将重合时,他经过了书澈的面前,没有看到对方;书澈却看到了宁鸣,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略一犹豫,尾随上他。
宁鸣站在商学院外,抬起头,就看到了缪盈,她走在三三两两的同学中间,他的目光恋恋不舍,追随着她的移动,一刻不舍得离开。宁鸣不知道:他跟踪偷窥缪盈的全部场面,都落在书澈眼里。直到缪盈的身影消失,宁鸣才收起抽丝拉线的眼神,完成了和她的道别。掉头准备离开,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等看清对方的面孔,宁鸣目瞪口呆。
站在他面前的,是书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