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和书澈注册结婚的前一天,缪盈独自回到成家别墅。在门外停好车,她坐在车里,最后沉思了片刻。今天,她想从父亲成伟那里,为自己的满腹疑团找到一个答案。
缪盈不知道,此刻,父亲正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她。成伟望着缪盈下车走进别墅,离开窗前,走下楼梯。今天,他将让女儿知道一个前所未知的真相,用来改变她和书澈结婚的未来。
“你和书澈注册结婚的时间确定在明天了?”
“是,我们约好明天一早去市政厅。”
“今天回家要拿什么东西吗?”
“衣服,还有点杂物。另外,我还想和你谈谈。”
“是呀,在你出嫁前,咱们父女俩是该好好谈一谈。”
“爸,我心里有些疑问,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
“你都要出嫁了,有什么想问我的,赶紧一起问了吧。”
“从书澈说要结婚、你当着他面表示许可祝贺、背后却向我表明反对态度那时起,我就想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结婚。”
成伟一僵,想不到缪盈率先开启了今天的中心话题。
“还有,你和书澈妈妈过去从来没见过面吗?这次见面前你们果真不认识?”
成伟又一愣,更没想到缪盈会质疑他和书妈的关系,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你认为我和她以前认识?”
“不是我认为,是我亲眼看到了。”
成伟快速思索他和书妈何时何地的举动让缪盈发现了他们关系非比寻常?随即恍然大悟。
“书澈说你没请下假陪他妈的那个下午,其实你去酒店了?”
“我去了,一直坐在大堂。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肯定不是之前你说的‘互不相识’。”
成伟点头承认:“没错,我们认识、熟悉有几年了。”
“爸,你不会在书澈妈妈成为我婆婆前先让她做了我后妈吧?”
成伟捕捉到女儿的思路,突然放声大笑。
“你还笑?!”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爸向你保证:这个绝对没有!她是市长夫人、你未来的婆婆、咱家的亲家,我得有多胆大妄为、精神错乱和饥不择食,才敢想和她?”
“可你为什么向我们隐瞒你们的关系?我和书澈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你和他爸妈见面、认识不是顺理成章、极其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反而遮遮掩掩?甚至对我们也要掩饰你们早有联系的关系?你和书澈父母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们的关系才是反对我们结婚的真正原因?”
缪盈终于问到了事情的真相,何其聪明的女儿呀!
“缪盈,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他,你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一小时后,缪盈坐在奔驰商务车里,被成伟带去一个地方。成伟和弗兰克都西服革履,显示出对即将前往的活动的重视。缪盈不知道父亲带她去见何方神圣。因为有弗兰克在场陪同,她猜想一定和伟业的国际业务有关。
到了一家高档商务会所,成伟一马当先,走在私密性极好的悠长走廊里,缪盈跟在父亲身后,这一刻的成伟,才是纵横商海、挥斥方遒的霸道总裁!他在一扇门前站定,略整衣装,肃立的waiter为他打开包间门,沙发上一位衣冠楚楚的美国中年男性起立迎接,热情伸出了手。成伟和他紧紧握手,弗兰克赶到两人之间,为他们口译。
“你好鲁尼!几周不见,你的健身很有成果嘛。”
“我必须确保未来和成伟总裁站在一起时不被叫成‘那个美国胖子’!因为我们会有非常多并肩而立的机会,是吧?”
缪盈看出父亲和这位气宇轩昂的美国跨国企业高管的关系熟悉而亲密,一眼可见他们正在进行或者即将达成某种合作。
被成伟称呼为“鲁尼”的美国高管注意到了缪盈的存在:“这位高贵的小姐是谁?”
成伟向鲁尼介绍:“她是我女儿缪盈,刚从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毕业,现在正在斯坦福商学院读MBA,今天我把她作为我的助理,带她来见习旁听我们的谈判。”
鲁尼和缪盈握手:“哦,了不起的女孩!未来商界精英,伟业集团继承人,将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会被你们拍死在沙滩上。”
成伟向缪盈介绍鲁尼:“这位是美国CE公司亚洲业务总裁鲁尼?斯特朗(R)先生,我的好朋友。CE是美国最大的轨道交通装备制造公司,掌握国际最尖端的地铁车厢制造技术,是世界上仅有几家能造出出厂时速达到100公里以上地铁车厢的企业。”
作为一个商科生,缪盈自然了解CE这家美国公司在国际市场的领航地位,她对鲁尼颔首致敬:“我对贵公司的行业翘楚地位略知一二,久仰。”
鲁尼?斯特朗毫不隐讳地告诉缪盈:“CE正谋求成为伟业的卖家,把我们的地铁车厢制造技术卖给中国,希望成总给我这个荣幸和机遇,做CE通往中国市场的桥梁。”
缪盈望向父亲,成伟脸上浮现出一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淡笑,似乎他的位置不是求购别人东西的买家,而是被人求着的挑剔买主。接下来,缪盈全程旁听了成伟和鲁尼?斯特朗的谈判,虽然全程缄默,但她没有漏过一丝信息。
成伟面对鲁尼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故意把承诺说得轻描淡写:“虽然我不能打包票,但明年我们市政府的竞标结果,基本处于伟业掌控之下。”
缪盈心里一惊,表面不动声色。市政府竞标?处于伟业掌控之下?成伟的话,如草蛇灰线,在她心里,引申向了书澈的父亲,书望这两年来的工作重点之一,不就是地铁项目竞标吗?
鲁尼?斯特朗表示:“我对此毫不存疑。”
“如果伟业确保赢得竞标、拿到地铁车厢承建权,CE对于我们‘以市场换技术’的一揽子合作计划是否全盘接受?”
“我个人以及团队对于伟业提出的合作计划全盘接受,但我们无法代表董事会决策。你知道世上任何地方都会有一些保守僵化的老家伙,包括CE董事会,他们会把维护技术壁垒上升到领土安全和政治安全的层面;不像我,把两者分得很清楚:生意的归生意,政治的归政治。”
“我们之间,就是单纯的生意。合作建厂、出让技术、中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合作条件,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CE如果不肯出卖核心技术,伟业立刻可以找到几个心甘情愿卖技术的备选下家。”
“作为亚洲业务总裁,我对于这项双方利益均能最大化的宏伟大业,一定极力促成!我未来的工作,就是要苦口婆心说服那些保守主义老家伙,告诉他们:中国市场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一块蛋糕,如果还像过去一样死攥着兜里的看家宝不撒手,只怕连个蛋糕边儿也分不到,会被彻底排除在这场全球盛宴之外。”
“我相信你的说服力。”
“董事会审核、磋商、决策会是一个耗时的流程,恳请成总耐心等候CE董事会对伟业合作计划的表决结果。”
“我很快会返回中国,静候佳音。”说完,成伟再次浮现出掌控者的谜之微笑。
缪盈在卫生间洗完手,关上水龙头,刚要推开门走出去,就听到了成伟和鲁尼趁她不在场时进行的一段对话。
“鲁尼,你能否在你的部门帮我安排一个人?”
“这很容易,你有什么要求?”
“给她提供工作签证,确保这个人可以长期合法居留在美国。”
“没问题。”
“当然,也请你监护和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监护是指什么?”
“比如,掌握她的一切行踪,再比如,禁止她回中国。”
鲁尼?斯特朗心领神会:“懂了,包在我身上!”
缪盈猜不到成伟拜托鲁尼安排职位、照顾生活、长期居留美国、禁止回中国的这个“她”是谁。她也绝对想不到这又是一场交易的开始,而这场交易,即将彻底毁掉她和书澈的爱情!
见完鲁尼?斯特朗,父女两人回到成家别墅,缪盈当然体会到了成伟的用意。一个金融才女,怎么会看不懂这一场三方交易?她对父亲和鲁尼“以市场换技术”的国际合作、对成伟和书望的权商结盟,一目了然。
“缪盈,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见鲁尼?斯特朗了吧?”
“‘明年市政府竞标处于伟业掌控之下’,这就是你和书澈父母的真实关系吧?也是你们向我们隐瞒的原因?”
成伟直言不讳:“也是我们不同意你们现在结婚的原因。距离地铁项目竞标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在竞标前后,一旦被外界发现我们两家的联姻关系,查到你和书澈已经注册结婚,未来的竞标结果就会引来质疑甚至调查,以权谋私、权商勾结就会被当成既定事实。”
“因为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对吗?”
“缪盈,你是伟业未来的继承人,你要知道做企业做到一定规模,如果不背靠权力、不寻租一份权力庇护,等于没有把你的财富放进保险柜!”
“我想知道:你和书澈父母什么时候开始背着我们交往?”
“几年前,我有了掌握地铁车厢尖端制造技术、垄断全国市场的抱负,今天你目睹我正在谈、正在做的这件事,将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伟大的一件事!我的野心,远不止于一个产业的开拓和利润,也不止于市场垄断地位,我的愿景,是用中国的市场,给中国制造业换回一个跻身金字塔尖的国际地位和历史机遇!”
“你一直都知道你的宏伟蓝图越接近实现,我和书澈的感情越不能公开示人,是吗?”
“所以我一直怕……耽误了你的幸福。”
“如果我坚持结婚,是不是就毁掉了你为之奋斗的宏图伟业?”
“我和书澈父母都非常高兴你们在一起,但是对不起,缪盈,做我的女儿、伟业继承人,家族使命是刻在你身上的烙印,你的个人利益必须让位于家族和企业利益,你们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你也没有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这是我的宿命,是吗?尽管我并不热衷做什么伟业继承人。”
“现在看来,只能是你!必须是你!这个身份、这份责任你无可逃避。”
“你要求我怎么处理结婚这件事?”
“拒绝书澈!在明年市政府竞标、我得到地铁车厢承建权以前,我们两家的关系绝对不能公之于众,你和书澈不但不能结婚,连恋爱也只能地下,尽量低调。”
“可我用什么理由拒绝他?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注册了……”
“抱歉女儿,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理由取消明天的婚礼。我知道这让你极其为难,但我只能为难你。”
缪盈被置于一种巨大的矛盾纠结当中,服从父亲,意味着——把触手可及的幸福推远,更何况,她找不到一个让书澈相信并接受的延期结婚的理由,而暗中成为书望和成伟权钱交易的棋子这个秘密,一旦被书澈知道,不堪设想。但是,拒绝父亲——明天坚持结婚,等于将父辈的暗中结盟一夕瓦解,将集团和家族的伟业毁于开端。向前是毁灭,退后是深渊,无论缪盈怎么选,都注定是错。
“绝对不能让书澈知道这一切!你了解他们父子的关系,也知道书澈和他爸在对现实的理解认知上,包括价值观上的分歧,谁也无法确保一旦被书澈知道这些事儿,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你让我知道这些内情,是因为确认我能理解并且配合和服从你们的安排吗?”
“是,我对你有把握,因为从小到大,你宁愿委屈自己都不愿意让别人失望,你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
缪盈鼻子一酸,泪水充满了眼眶。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求你了,别问我好吗?我不知道……”
成伟知道他不能继续施加压力逼迫女儿了。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缪盈走上楼梯,想钻进属于自己的空间,把自己封闭起来。
成伟叫住她:“缪盈,爸说过希望你永远不懂这些,但是……对不起。”
泪水决堤前,缪盈从父亲面前逃走。
萧清站在斯坦福大学图书馆里两排巨大书架之间,笔记本电脑打开摊在地上,她正按照电脑显示屏上的书籍清单翻找所列书籍、收集资料,这是安德森教授给她安排的校内工工作时间。她听见书架另一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停下工作,透过书籍的缝隙向那一边窥视,什么也没看见。继续翻书,窸窸窣窣之声又响起,这次她不抬头,侧耳倾听,辨别声音来源。声响距离她越来越近,甚至还伴随呼吸声。就在声响近在咫尺时,萧清猛然抬头!
书缝之间,一双眼睛直愣愣和她对视,大眼瞪小眼,随即消失。萧清一跃而起,绕过书架,来到另一侧,一眼看见成然正半跪半蹲在地
上。
一见萧清,成然就嬉皮笑脸:“我打扰到你了吗?”
萧清见是他,面无表情返回原位,继续工作。
成然屁颠屁颠跟过来:“我问了一圈,他们说你在这儿……”
“现在你打扰到我了。”
“话也不让人说一句?你是不是想让我沉默而圆润地离开?”
“这是工作时间,我上着班儿呢。”
“哦,校内工怎么样?辛苦吗?”
“基本是文案工作,不怎么辛苦,就是每天时间显得更少了。”
“那我更不该占用你金子一般的时光喽?”
“你找我有事儿吗?”
“真有,我姐和书澈明天注册结婚。”
萧清对此感到意外,虽然缪盈对她说起过准备结婚:“这么快?我以为他们得筹划一段时间。”
“他俩不想张扬,就去悄悄注个册。但我决定从他俩一走出市政厅,就给他们制造一连串惊喜,连我姐的清华闺密都被我从北京请过来了。今天来,就是想请你明天参加我给他俩操办的主题为‘最后一次放纵’的单身趴,来和我们一起放纵吧。”
萧清为难到底去不去,心里纠结不知如何面对书澈,但这种纠结无人知晓,连成然也不知道:“我……明晚不一定有时间。”
“你是不还在生我们上流社会的气呢?”
“没有了,其实,你说的,还有你做的,我很感谢,虽然不能接受。”
“就是说咱俩友谊的小船没有沉?”
“没沉。”
成然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可以,别经常。”
“第二个,你愿意我给你介绍一些好零工吗?我介绍的,收入都不错,还保证你不受累。”
“这我应该谢谢你。”
“那你能不能先帮我写篇论文?”
“什么论文?”
“对你就是小菜一碟,大一社会学的paper,我真心写不出啊!”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零工?”
“虽然工作不那么正当,但价格从优哇……”成然被萧清的眼神鄙视得心虚,见她的鄙视还在增长,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就当我没说。”
“书总要自己念,论文总要自己写吧?”
“你不知道现在大学不用自己亲自上也能毕业……”
“除了吃喝玩乐买买买,其他您都不想亲自吧?”
“和你们学霸真聊不到一起去。”
“跪求不聊,我真要工作了。”
“那你明天一定要来!”
“我争取……”
“你晚饭怎么吃?”成然还想赖着不走,见萧清一张墙壁脸,“祝你废寝忘食,我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以后我真可以来找你?”得到萧清无奈点头,雀跃着走了。
距离和书澈一起去市政厅注册结婚,还有12小时,缪盈依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甚至这一晚,她都不知道如何与书澈相处。成家别墅成了她唯一的逃避之处,今晚,她只能躲在这里。
静音的手机不时振动,这一次总算惊动了缪盈,果然是书澈打来的,就算不知道对他说什么,现在也必须说点什么。
“缪盈,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怎么回事?”
“手机扔楼上了,我一直在楼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我不回去了。”
“是要在出嫁前和你爸秉烛夜谈吗?”
“我爸有好多话想对我说……”
“将来咱闺女出嫁的前一个晚上,我说不定多抓狂呢……”电话里,书澈被自己展望的未来场景逗笑。
缪盈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电话两边,他在笑,她在无声哭泣。
“那你好好陪他最后一个晚上吧,我就不和岳父争抢你这一晚的归属权了。”
缪盈只能“嗯”一声,唯恐哽咽被他听出来。
“明早8点,我去你家接你?”
“不用了,直接去市政厅碰面吧。”
“也行,那8点半市政厅见。”
“好,晚安。”
“晚安,别睡太晚,缪盈……明天你就要嫁给我了!”书澈沉浸在自己的欢喜里,却忽视了他并没有听到缪盈的回应。
“挂了。”
“明天见。”
书澈再次忽视了,就连“明天见”,缪盈也没有回应。挂断手机,他打开戒指盒,那是一枚早已买好、明天即将戴到她手上的戒指,一个简单的铂金素圈儿,他对着戒指傻笑。
整整一夜,缪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人可诉,无处可求,委屈和无助将她淹没。怎么躺都是煎熬,索性起身,抱膝而坐,天色越来越亮,心情越来越暗。
清晨,缪盈走进卫生间,神思不属地刷牙洗脸,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成为书澈的新娘还是服从父亲的意志?她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
缪盈给自己化了一个柔和的淡妆,穿上一条精致简洁的小礼服裙,镜中的自己清丽不可方物,长长地深呼吸,无论何种选择,今天都将刻骨铭心。
成伟和成然都还在睡觉,整栋房子很安静,缪盈轻手轻脚走下楼,不想惊扰父亲和弟弟。她静悄悄煮咖啡、烤面包,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望着窗外浓荫绿草初阳,这个清晨,原本应该那样美好……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缪盈抬头,遇上了成伟的目光。
成伟问女儿:“起这么早?”
缪盈倒了一杯咖啡,放在父亲面前,继续安静地吃自己的早餐。
成伟欲言又止,父女两人沉默相对,什么话也没法说。
吃完早餐、喝完咖啡,缪盈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向父亲告别:“爸,我去市政厅了。”
成伟没有惊讶,也没有追问,起身送女儿往外走。送出别墅大门,父亲站在台阶上,目送女儿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最后抬头向他凝视了一眼,父女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成伟挥手告别,缪盈驶离成家。
能做了,都已经做了,答案只能等待。
在这个早晨,宁鸣飞到了旧金山,一走出机场抵达出口,他就打开了手机,点开“寻找我的朋友”,显示陈虹羽的位置,放大坐标,此刻她正在旧金山市区里的某一家酒店。点开Uber,在目的地输入了陈虹羽下榻的酒店地址。下一步,就是前往那里,找到她,进而,找到缪盈。
就在宁鸣乘坐Uber向陈虹羽进发的同时,书澈行驶在开往市政厅的路上,他西服革履、精神焕发,副驾上放着手捧花和戒指盒,此刻缪盈也正开往市政厅,但她和书澈的情绪截然相反。
宁鸣一路走,一路追踪手机上陈虹羽的坐标变化,发现她离开酒店、开始移动,立刻指示Uber司机跟随陈虹羽的位置坐标重新规划路线。
来到旧金山市政厅,宁鸣手机显示:他和陈虹羽的两个位置几乎重合上了,婚礼现场应该就在这里了。宁鸣下了Uber,正从后备厢里往外拎他的登机箱,忽然看见街拐角一辆车上正走下来一个女孩,是缪盈!
缪盈穿过街道,走向市政厅。宁鸣拎箱子一路小跑,保持着不易被她察觉的距离。走到市政厅外,缪盈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宁鸣悄然跟进。
还没有走到婚姻注册处,缪盈就远远看到了书澈的身影,停下脚步隐藏起来。他手捧一束鲜花,不时向她可能出现的方向张望,虽然看不清他表情,但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和期待。泪水再次充满眼眶,缪盈知道9点过后,她将带给他怎样的失望和困惑。
宁鸣对缪盈的止步不前心生疑惑:为什么她看见书澈却避而不见?为什么看上去她很伤感?今天的她不该充满喜悦吗?不该走上去和书澈牵手拥抱、迎来缔结幸福盟约的重要时刻吗?尽管这个时刻对宁鸣而言,无异于死刑宣判。这趟美国之行,他准备向自己的感情做一个遗体告别,但眼前这一幕,却完全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见书澈低头按手机,缪盈随即收到他发来的微信:“很幸运,注册处人不多,你快到了吗?我迫不及待了。”她擦掉眼泪,最后看了他一眼,悄然离去。
只有宁鸣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到缪盈走出市政厅外,她走了?!不结婚了?!甚至,都不见书澈一面?没有任何犹豫,他追赶上她离开的脚步。
书澈还在原地来回踱步,期待着他的新娘的出现。
宁鸣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追赶缪盈,离开旧金山市区,开上了沿海公路,他的目光在缪盈的车尾和狂跳的计价器之间来回飘移,随着狂飙的车费心惊肉跳。直到看见缪盈把车停在海边公路旁,下车,走向一片礁石滩。
缪盈踏上礁石,书澈在此无数次地思念她,也是在这里她答应了他的求婚,打开手机,发出一条微信:“书澈,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去和你注册了,别等我,别找我,也求你别问为什么……等我理清自己,会还你一个解释。”
过了约好的9点,缪盈迟迟没有出现,手机关机,微信不回,书澈按捺住内心的焦虑和狐疑,依然在等待,终于,等来了缪盈的微信,却是让他目瞪口呆的内容。
发出微信,缪盈重新关闭手机,她承受不了书澈哪怕一句追问,面对承载了他们无限思念的太平洋,她失声痛哭。宁鸣望着这一幕,几乎肯定缪盈正在痛别失之交臂的幸福,但这一切突发变故,究竟是为了什么?
书澈步履沉重地离开市政厅,经过一个垃圾桶,他把花束扔了进去。就在他踏出市政厅的瞬间,彩纸礼花扑面而来、漫天飞舞,伴随着人群喜庆的欢呼声。原来是成然和绿卡组织的亲友团,按计划埋伏在市政厅外,要给书澈和缪盈一个惊喜。
直到彩纸礼花散尽,众人才看清楚满身挂着彩纸屑的书澈那一张茫然而失落的脸,只有他独自一人走出来,不见缪盈,欢呼戛然而止,众人目瞪口呆。
成然走到书澈面前问他:“姐夫,怎么就你自己?我姐呢?”
书澈努力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静:“她……没来。”
“没来?怎么会呢?她一早就出家门了,没来这儿还会去哪儿?”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现场一片静默。书澈没有再说话,沉默径自离开,扔下成然、绿卡和一众友人面面相觑。
“书澈这情绪我得盯着他,另外还得回去向两边家长交代。”
“那咱这单身趴怎么办?”
“我姐放书澈鸽子了,你没听懂啊?婚没得结了,继续单身,还趴啥?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了,我把两边亲友团都交给你,尤其是祖国飞来的姐妹们,好好招待,担起中国驻旧金山亲友办接待主任的重任,能做到吗?”
“义不容辞!放心吧老公,姐那边有啥消息,想着通知我啊。”
成然和绿卡兵分两路,一个追赶书澈,一个安抚来宾。
离开礁石滩,缪盈开着车,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回书澈家、不能回成家别墅、不能回斯坦福,却不知道能去哪儿?路边一家汽车旅馆跃入了视线,就这里吧,她身心俱疲,只想找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躲起来,找一张干净的床躺上去。
缪盈推门走进汽车旅馆,来到前台,挂着“贝茨”名牌胸卡、年过半百的女接待员笑容可掬地招呼她:“你好!”
“您好,请问有房间吗?”
“有,请把证件给我。”
缪盈从包里取出ID卡片递给贝茨。
“需要住几晚?”
“我不知道……”
贝茨抬头,注意到了缪盈低落的情绪和哭红的双眼:“今天不太好过?”
“抱歉,我走神了,先住一晚吧。”
贝茨把房间钥匙和ID一起交给缪盈,语气更加柔和:“看起来你需要好好睡一觉,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来,要是想聊聊,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您。”
贝茨的视线追随着缪盈身影,一直到她开门进入房间,接待处的门又被推开,宁鸣拉着行李箱走进来。
“你好,请问刚才来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住下了?”
贝茨用戒备的眼神上下打量他:“请问你是要住宿吗?”
“如果她住下了,那我也住下,请尽量给我安排一间能看到她房间的房间。”
贝茨一脸威严地紧盯住宁鸣:“如果你对那个女孩有什么怪念头,最好打消,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随时会叫警察。”说完,她把手放在电话上。
“不不,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她的朋友,她今天心情非常不好,我怕她出问题,一路跟着她过来的。”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她的朋友?”
“她是中国人,名叫缪盈,生日是1991年10月6日,A型血,天秤座,斯坦福商
学院研究生。这些可以证明吗?”
贝茨对照了缪盈登记的入住信息:“中国人、名字、生日都对,这只能证明你知道她的基本信息。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应该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吧?”
“她来美国后我们没有联系,我今天刚到美国,还不知道她的手机号。”
“那我可以打电话到她房间,问她是否认识你。”
“不不不,千万别打电话,她今天经历很糟糕,我不想打扰她,只想确保她的安全,请您一定相信我。”宁鸣拿出护照交给贝茨,“我可以把护照押给您,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贝茨仔细查看了宁鸣的护照,没有交还:“我会暂时保管,直到你离开这里。”然后把房间钥匙交给他,“这间房就在那女孩的对面,你能看到她的房间,但你要知道我从这里也能看到你的房间。”
“谢谢您!请千万不要告诉她我的任何信息。”就这样,宁鸣住进了随时能看见缪盈的房间。
市政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缪盈和书澈也没有回家,成伟先迎来了书妈的来访,一进门,她就压低声音问:“缪盈呢?”
“一早就去市政厅了。”
“她去了?!那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注册上了吧?”
“未必,咱们等等看。”
“昨天你和缪盈谈的什么结果?”
“该说的我都说了,她能理解,但没有答应,从谈完话到早上出门,她什么话也没说。”
“既要瞒着书澈,还要给他一个解释,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这也太难为缪盈了。你觉得她会接受、能做到吗?”
“现在,我们只能等。”
窗外传来汽车由远及近的声音,成伟和书妈急忙走到别墅窗前向外看。书澈的汽车在门外停下,他下车走向别墅,成然的车随后赶到,他跳下车追上书澈,但是,不见缪盈。
成伟和书妈紧张对视,一起迎向大门,书澈和成然先后进门,都不苟言笑,一脸凝重。他们的神色让成伟确定发生了什么,并为之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
“书澈,你妈来了,我们正等着你们回来呢。”
书妈问儿子:“缪盈呢?”
书澈没回答书妈,却问成伟:“成叔叔,缪盈她没在家?”
“她不是一早就去市政厅和你会合了吗?”
“她也没回来过?”
“没有,你们难道不是应该一起回来吗?”
书澈沉默不语。
成然快嘴汇报:“爸,我姐根本没去市政厅。”
“什么?!她早上漂漂亮亮出门,居然没去注册?怎么会?书澈,你一直没见着缪盈?”成伟的惊诧,就连书妈都看不出表演破绽。
书澈掏出手机,把缪盈发给他的那条微信给成伟看:“我没见到她,只收到了这条微信。”
成伟和书妈也一起看完缪盈的微信,两人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表演震惊。
成伟说:“怎么会这样?你给她打过电话吗?”
书澈回答:“她关机了。”
书妈接着问:“书澈,你俩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吗?昨天缪盈向你透露过什么迹象吗?”
“没有任何不愉快,昨晚睡觉前还发微信,约好一早在市政厅会合,她什么也没说,一切正常。”
“我姐这落跑得太突然了,连个预告片都没有,她到底为什么呀?”
“不管为什么,都先找到人再说。”事情结果遂了愿,但缪盈失联、失踪还是让成伟焦急担忧,他拨通手机,下达指示,“弗兰克,事情很紧急,缪盈不见了,你马上组织公司员工,查询旧金山各大酒店旅馆,看看今天有没有她的入住记录,另外找人帮忙查一下各航空公司出港航班,看有没有缪盈的购票信息?”
书澈转身就往外走。
“书澈,你去哪儿?”
“我去找她!”他已经拔腿冲出门。
书澈把他能想到的、缪盈会去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一个遍,校园、教室、图书馆、咖啡馆、学校周边……最后,他开车驶上沿海公路,来到了那一片礁石滩,礁石滩上空无一人。踏上礁石,站在几小时前缪盈哭过的地方,书澈心中被疑问充塞:缪盈,你究竟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原因,让你选择在结婚当天不辞而别,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找不到缪盈,不是因为疏忽,也不是因为突发状况,而是她有意地躲避藏匿。
夜幕低垂,书澈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刚下车,就听见妈在叫他,循声转头,看见成伟的奔驰商务车停在路边,书妈和成伟向他走来,显然,他们在这里等他回来,等了很久。
“成叔叔,你那边有缪盈的消息吗?”
成伟摇头:“各航空公司都没查到她的订票信息,应该没离开旧金山。问了一部分酒店,暂时没有线索,明天我会让人继续查。”
“能找的地� �我都找过了,我只希望她能发个平安信息,无论给谁。”
“她也许只是有心事,想躲起来安静想一想,你别太担心,明天我再接着找。”
书妈担心儿子:“书澈,我今晚留下陪你住。”
被书澈摇头拒绝:“不用,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那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成叔叔,拜托你送我妈回酒店。”
“放心,你好好休息。”
书澈进门,把这个突然令他费解的世界关在门外。
除了以最快速度上厕所,就连吃饭喝水,宁鸣都始终坐在窗前的那把椅子上,不错眼珠地盯着对面缪盈的房间。她的房间,纱帘紧闭,房门紧关,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任何动静,入夜之后,仍是一片黑暗。
对那一片黑暗的灾难幻想,让宁鸣焦躁不安到了极点,如果不做点什么确认屋里的缪盈还正常的话,他就要冲到她房门外破门而入了。宁鸣拿起房间电话,拨通了缪盈的房间号码,等待了漫长的几秒钟,话筒里传来她的声音:“Hello?”宁鸣松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立即挂断电话,坐回窗前,继续观察。片刻后,她的窗帘缝隙里透出了微弱的灯光,显然她打开了灯,这束灯光,终于让宁鸣的心安定下来。
半小时后,宁鸣看见对面房门打开,缪盈背包走了出来,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出房门,跟踪在她的身后,他必须让她时刻处于自己的视野之内,因为从市政厅到这里,除了他,缪盈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虽然她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缪盈离开汽车旅馆,一路步行,穿街过巷,最后走进一个酒吧。宁鸣跟进去,见她已经坐到了吧台边,正向调酒师要酒。
调酒师问缪盈:“小姐,你确认这几种酒都要?”
“我确定。”
调酒师拿出几个酒杯,在缪盈面前一字排开,分别倒进几种不同颜色的酒:“这可都是烈酒,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喝?”
缪盈用行动回答他,拿起一杯,仰脖一饮而尽,剩余几杯,连续一口闷下。
调酒师被震撼了:“哇!你酗酒吗?这个喝法很快会挂掉。”
“我想让脑子停下来,好好睡一觉。”缪盈从包里掏出现金放在吧台上,“再来一杯玛格丽特。”
“你会如愿以偿的。”调酒师动手调制玛格丽特。
宁鸣看到缪盈坐在吧凳上的背影已经摇摇晃晃,当玛格丽特放到面前时,她支撑不住,趴到吧台上,断片儿了。宁鸣正犹豫自己该如何行动,一个外国男子凑过去,挨到缪盈身边,一副和她认识的姿态:“嘿,真是你呀!”
调酒师问他:“你认识她?”
男子自我介绍说:“她是我的朋友,我坐在那边,一直看她眼熟,果然是她,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去。”
调酒师用手推缪盈,试图推醒她:“小姐,醒醒,你朋友要送你回去。”
缪盈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谢谢……”
这给了男子可乘之机,他把缪盈的包挎在自己身上,架起她的双臂,扶她下了吧凳。缪盈被男子半拖半抱着,拖出酒吧,拖向停在街边的破车,这时,宁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站住,你不能带她走!”
“我要送朋友回家,不干你的事,让开!”
宁鸣一把攥住缪盈胳膊:“如果你认识她,说出她的名字,还有,你要送她回家,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见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多管闲事的家伙,你想挨揍?”
“听着,我才是她朋友,我们就住在那边的汽车旅馆,你立刻放开她,不然我现在就报警!”宁鸣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按出911三个数字,拇指悬在通话键上,一触即发。
男子骂了句脏话,松开缪盈,缪盈失去支撑,身体往地上出溜,被宁鸣一把扶住。宁鸣伸出另一只手,索回缪盈的包,他的双眼咄咄逼人,毫不退缩,直到男子摘下包摔到他手上、骂骂咧咧开车离去,他才半蹲下,让缪盈伏上自己的后背,起身前行。
宁鸣背着不省人事的缪盈,走在午夜的旧金山街道上。这是缪盈失去的一段记忆,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从知晓:这一晚,自己是如何安然无恙回到旅馆床上的;这也是宁鸣的一段永久记忆,因为这段不长的街道,他的人生,脱离了平凡的轨道,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缪盈的脸伏在宁鸣肩上,长发抚弄着他的脸,他感觉到滴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她的眼泪,听见了她的呢喃:“书澈……对不起……”他被当成了书澈,被她更紧地抱住。背着心爱的女孩,即使她浑然不知,即使她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对宁鸣而言,也是幸福。
回到汽车旅馆,宁鸣把缪盈平放到床上,帮她脱鞋、盖毯子、擦脸、擦手。做完这一切,他情不自禁,俯身靠近她,唇与唇,就在毫厘之间。最后一瞬,他的唇还是偏离了路线,滑向一旁,落在她的耳际。
这个乘人之危的举动,让宁鸣把自己划进了和那个外国人渣同样的一丘之貉,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狠狠唾弃自己:“禽兽!”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宁鸣从缪盈背包里翻出她关闭的手机,打开,点击进入“寻找我的朋友”App,打开定位功能,重新关机。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又把手机放回原位。现在,他可以通过手机定位,随时找到缪盈了。
第二天,缪盈从宿醉中醒来,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疼、口干舌燥、胃不舒服……种种反应,唤醒了她昨晚在酒吧发泄酗酒的记忆,之后呢?缪盈吓得从床上坐起,先确定自己和衣而眠、没有异常体感,再确定房间正常无异,背包就放在桌上,这才安下心来。可是,她是怎么回到汽车旅馆的?又是怎么上床的?无论怎么绞尽脑汁,硬是一点儿想不起来。
床头放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缪盈拿起它,狐疑地看着瓶上的标签,这不是旅馆提供的矿泉水,她也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牌子的矿泉水。这瓶水和她本人一样行踪可疑,不知道昨晚是如何回到这个房间的。
缪盈来到前台,想通过别人的记忆了解自己昨晚的经历,当值的不是贝茨,她向一名男接待员打招呼时,被独自坐在早餐区吃饭的宁鸣听到,他迅速挪身,背对前台,隐藏自己。
“我昨晚在附近酒吧喝醉了,醒来无论如何想不起我是怎么回来的,请问你昨晚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人送我回来?”
“抱歉,小姐,我不记得昨晚看见你回来,不过这种情况很常见,可能是同伴送你回来的,你可以问问他们。”
“我没有同伴,所以才觉得奇怪。”
“昨晚我11点才来上班,之前是贝茨太太值班,她中午11点会来,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她。”
贝茨开车驶入旅馆停车场,刚下车,就听到一个压低的男声在叫她:“贝茨太太,贝茨太太。”她循声张望,发现宁鸣躲在拐角,正向她招手。
贝茨走过去,纳闷地问他:“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你的请求和那个女孩有关吗?昨晚我看见你跟着她出去、背着她回来,还进了她的房间。”
“她喝醉了,我把她送回房间就离开了,什么都没干。”
“当然,我一直盯着呢,如果你待在她房间里不出来,我会去敲门的,现在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了。说吧,你求我什么?”
“求您对那个女孩撒个谎。”
于是,一小时后,缪盈得到贝茨对于昨晚这样一个回忆:“我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被送回来了,还是我开的房门。”
“送我回来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警察。”
“警察?!”
“一定是酒吧老板叫不醒你,就找了警察来帮忙。”
“太可怕了!我完全失忆。”
贝茨对缪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亲爱的,千万别再一个人去喝酒了,不是每次喝醉,都会有关心你的那个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