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清凉晨风撩动帘幔轻轻,相拥的人,形影交叠。
纤纭望着他,只是望着他,便好似一生也看不够!
欧阳夙为她裹好貂绒毯,把住皓腕,细细搭脉,眉心却愈发紧蹙。
纤纭望着,淡淡一笑:“我的伤,我知道,你……便不必那么担心了。”
欧阳夙知道,纤纭亦自小学毒用药,想要瞒住纤纭是不能的,将她的手放回到貂绒毯中,柔声道:“寒毒已在五内,即使化解了,亦不可尽去,怕是日后禁不得寒,有半点着凉,怕便会寒毒汹涌,痛苦难耐。”
他眼神怜惜,面色微暗,闪烁的眸光,似有自责,纤纭连忙道:“无论是寒毒,抑或是祸国妖妃,都与你无关,是我太低估、太忽略了南荣景须的沉默。”
冰凉的手搭住欧阳夙的手,欧阳夙反手握住,看着她愈发消瘦的脸,心内悲哀:“纤纭,你可愿为我放弃仇恨?”
纤纭一怔,墨色睫影翻飞,帘幔拂动,一时无语。
欧阳夙,他为何突地说起这些来,他明知道的,为了他,她生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放弃仇恨,只是他的眼里有太多愁绪,层层叠叠,他有事瞒着她,一定有!
“你有事瞒我?”纤纭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纠结,绝不仅仅是自己的仇恨。欧阳夙淡淡垂眸,一叹,她终究是了解他的,强笑道:“没有,自那天起,我一直都在找你,怎会有其他事情。”
纤纭犹疑地望着他,他却闪躲开她的眼神,转而道:“这个漠川,我听闻他凶残暴虐、好色成性,你待在这里终究是个危险。”
纤纭点头,目光郑重:“我知道,而且,这个漠川野心勃勃,心机沉重,现在我有伤在身,他不能进犯我,他千里迢迢把我救回来,自然不希望我死,可他的耐性,终归有极致。”
说着,不无担忧:“况且,漠川救回我,亦不仅仅为了好色,他想要利用我,利用我对大瀛处死我的仇恨,复仇大瀛,以助他称霸天下,楚诏国中更有十分熟悉大瀛之人辅佐于他。”
纤纭举目四顾,忧虑道:“你看这布置,我只是一说,他便令人照着做来,我弹一曲《长相思》,他便找人学来,可见,他对大瀛朝的野心,早非一日两日!而赵昂……”
良久,纤纭方叹息道:“赵昂内忧尚且分身乏术,若是此时加上外患,想来定是凶多吉少!”
欧阳夙环看四周,亦感到震惊,他在外便听闻楚诏国君为一大瀛女子神魂颠倒,无所不为,只可惜此女伤势沉重,恐不久于世,楚诏国君下令悬赏,可救活该女子之人,重重有赏。
欧阳夙抱着一丝希冀而来,却不想果真便是纤纭。
“纤纭,你这样做很冒险,你令楚诏民怨四起,就不怕……”欧阳夙没有说下去,纤纭便笑道:“楚诏不是大瀛,国民对国君有着神圣的敬仰,即使残暴若漠川,他们亦不会群起反抗,而漠川也不是赵昂,漠川是踏着白骨鲜血走上皇权的君主,他的威严不容挑衅,自不会有谁敢逼迫于他!”
欧阳夙点头,眼中有静静的波澜:“可是纤纭,你必须走。”
纤纭眸光悄然暗淡,望向白玉宫柱边飘荡的丝帘:“我知道,可是……谈何容易。”
欧阳夙小心回眼望一望,殿口清静,唯有清风扫叶,声声萧瑟。
他仍然压低声音在纤纭耳边:“我来了几天,才进宫来,楚诏国位处大漠,却风景独秀,草物肥美,方才令他能雄霸大漠,宫殿依着‘漠水河’而建,‘漠水河’通往宫外,直向大漠,我们不能从楚诏城门走,要出楚诏便必须穿过一片沙漠,沙漠面积虽是不大,但听闻时常有奇异烟气弥漫,令人避而远之,但是,却是唯一的路径。”
纤纭秀眉微蹙,略一思量:“你的意思是,我们若要出宫,便要从‘漠水河’出去?”
“不错。”欧阳夙点头,随而忧心道:“只是宫殿依着‘漠水河’‘漠水河’边便有重兵把守,要想法引开才是。”
纤纭望向窗边,楚诏落地窗门,是她极喜欢的,时常倚着宫柱遥目远望,亦见过来回巡守的兵卫在“漠水河”边,她柔然一笑,狡黠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欧阳夙看她神色,唇角微动:“可需要‘醉迷香’吗?”
纤纭靠在他坚实的肩上,四目交接,默契一笑,欧阳夙拥着她,隔着锦丝衣裳,他仍感到手心冰凉,笑意渐渐凝结,他轻轻推起她,忧心道:“只是,我们需要游水出宫,你的身体……”
纤腻的指按在欧阳夙唇上,纤纭目光幽动:“我若待在这里,迟早会死,我可以忍受,相信我!”
欧阳夙握住她按着自己的手,轻轻一吻,唇便被她的冰凉沁透,纤纭的意志,他从不怀疑,只是这种意志常常令人心疼不已!
皓月凌空,月色如水,水色映天,天幕落下银流浮翠,漠水河有星星点点的明光跳跃生澜,星辉脉脉,天水相接,此般夜色,直教人意乱情迷。
纤纭置酒窗边,任拂地垂帘舞动回风,渺若仙境,漠川仰靠在雕栏椅上,手边是女子亲自斟上的大瀛竹香醇,上好酒香,香气四溢,是漠川珍藏,纤纭言今日身子见好,想要饮酒,漠川便取了这坛,与她对酌月下,望纤纭一身胭红婀娜美好,巧笑嫣然,不禁心神荡漾。
饮了几杯,纤纭缓缓起身,倚着白玉宫柱,裙裾飞扬,清爽的晚风拂动,裙裳便似胭红的蝴蝶翩翩展翅,撩人心怀。
漠川亦起身,缓步走在纤纭身后,轻轻勾住她纤细腰身,纤纭微微一滞,并未挣开。
漠川便笑道:“怎么?想通了吗?还是大瀛医者果真这般妙手回春?”
他急促的呼吸在纤纭颈边游走,纤纭只是望月兴叹,状似神伤:“‘皓月流春城,华露积芳草。’只可惜……”
纤纭眸光清素,淡淡拂下宫阁,漠水河碧波粼粼,浩浩荡荡。
“可惜什么?”漠川柔美的眸子焕着月彩迷蒙,望着她轻动的墨睫,纤纭柔唇冷笑,睨视着宫殿下来往巡走的兵卫:“只可惜了,如此景致,却有些人大煞风景。”
漠川寻着她的视线望去,微微凝眉,夜风吹散衣袍,漠川高居宫阁,大声吼去:“你们,去别处巡视,今夜,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靠近这个窗下。”
众兵卫仰头而望,但见高筑的宫顶,君王修长身姿迎风而立,面色不明,语意威严,身边女子裙裾飞扬飘荡,月色勾勒出她风流身姿,长发纠缠水光,盈盈碧天。
俱都低下头去:“是。”
行动有素,两边散去,迅速消失在漠水河边。
漠川转眸而望,阴柔的笑意溢满眼底:“现在如何?”
纤纭挑唇轻笑,嫣嫣如丝:“这方才是好花好月好良宵。”
说着,转身而去,执起桌上酒壶,斟上两杯,清酒甘香,惹人心往,纤纭端了在漠川面前,递一杯在他手上,漠川伸手接过,握住纤纭执杯的手:“你这样,可是在勾引我吗?”
纤纭笑道:“你说呢?”
身子被突地禁锢,漠川握紧她捏着杯的手,将她揽在怀中,又缓缓握着她的手向唇边送去,一饮而尽,阴柔的眼光有淡淡迷离。
纤纭抑制住紧促的呼吸,眼波如水地望着他,水澜惊心,骇世美丽,漠川将杯盏打落在地,纤纭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他迷魅的眼神流连在她绝色容颜上,阴柔的笑意蕴藏在眸心深处,仿佛鬼魅。
“大瀛朝的酒果然烈,只这样几杯便醉了。”漠川将纤纭放倒在床榻上,垂下的黑发遮掩幽糜灯辉,令他一双漆黑眸子更加深幽,纤纭勾唇轻笑,眼波流盼:“酒不醉人人自醉。”
漠川呵呵笑道:“小妖精,今天,我一定吃了你!”
说着,他整个人覆下来,热唇游走在她每一处冰凉的肌肤上,他含紧她的唇瓣,她只是不动,感受他身子强烈的抖动,欲火令他激昂,情欲令他狂躁,他的手扯下她薄丝纱裙,抚上她凉若霜雪的肌肤,沁寒的凉,丝毫无减他此时的热度,只是那双手,渐渐缓慢,吻在她耳际的唇一点点滑下,旋即,整个人沉沉地压下来,许久,再也不动。
纤纭急促地喘息,然若那药劲再晚来一会儿,她想她都会不能忍受地推开他,纤纭轻唤他一声,毫无反应,于是轻轻推开他,整好凌乱的衣襟,只见漠川面有微熏,眼睫沉静,柔美的面庞此刻没了一点阴森,唯有静好的轮廓,若是他只是这样睡着,他亦是极俊美的男子,只是一旦睁开了这双眼睛,便会令俊美的面容冷意森森,令人望而远之。
纤纭正欲下床,却听殿外传来瑟尔焦急地呼喊:“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陛下在里面,公主……”
“滚开!”
是漠芙的声音!
纤纭依稀辨得,糟了!这个时候,一切本是天衣无缝,可是漠芙偏偏来了!她望一眼窗外,想必此时,欧阳夙已然潜伏在了“傲月宫”下的河水边。
她连忙和衣下床,将薄毯盖好在漠川身上,放下帘幔纱帐,平一平气,希望能尽快将漠芙赶走,切不要她发现什么破绽!
想着,漠芙已气势汹汹地走进殿来,一身绫绸飞荡,怒气纵横。纤纭眉眼一挑,略略整弄胸前衣襟,仍旧掩不住风光独好,漠芙公主眼神如火,恨声道:“是你怂恿陛下撤走了守卫军吗?”
纤纭唇角含笑,淡淡道:“公主这是从何说起?是陛下兴致正好,饮酒赏月,不想有人煞了风景,怎么公主却怪在我的头上?”
漠芙公主向纤纭身后看去,但见菱纱帐内,一个人影熟睡在床榻上,纤纭眼角一动,随即平复,只淡然地看着她,漠芙公主道:“陛下怎么了?”
纤纭故作娇媚,细眉微扬:“不是与公主说了,陛下饮酒赏月,多喝了几杯,醉倒了。”
“醉倒?”漠芙冷哼道:“漠川的酒量我是清楚的,只是赏月小酌如何会醉倒?”
说着,迎身上前,纤纭让开身子,只见漠芙挑开纱帐,望漠川安静的睡脸,依稀带笑,阴柔面颊微微红酡,确是几分薄醉,却不知为何睡得竟是如此深沉。
“漠川……”她轻轻触动漠川身体,纤纭连忙上前,冰凉的手阻住她:“公主,若是打扰了陛下,我想公主知道后果!”
漠芙公主扬睫看她,满目狰恨:“你这女人究竟做了什么?即使是醉,他亦不会醉得这样不省人事!”
纤纭幽幽一笑:“是吗?那么正如公主所说,若是公主再这样闹下去,吵醒了陛下,我想……可就不是一个巴掌的问题了。”
漠芙公主突地一怔,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漫然,傲色如霜,正如她这一身清冷,迫人心悸:“你……”
“公主,识相的便快些回了,我累了,全可以当作今晚的事从没发生,若是公主如此一意孤行,那么,我可不是什么善良之人。”说着,冷柔一笑:“公主该知道,我可是大瀛朝的祸国妖妃!”
漠芙公主一愣,屈辱、不甘、忍耐尽在眼中闪过,纤纭的眼神柔丽中有凛然,令人望而生畏。确如她所说,漠川是那种纵是心里明白,亦会因着自己喜好而判定是非的人,若纤纭真真在漠川面前胡言乱语,只恐怕自己果真吃不了兜着走!
紧紧握拳,有恨意凄然:“沐纤纭,你等着,迟早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哦?”纤纭嘲讽道:“好啊,我等着。”
说着,放下纱帐,让开一步:“公主慢走。”
漠芙公主甩袖而去,飘然的背影临风瑟瑟,即使是疾步走出宫殿,亦能感到她双肩的颤抖。
纤纭略略松下口气,回身再望漠川,但见他脸上潮红稍稍减退,她知道,不能再做耽搁,连忙向窗边走去,望望窗下,果然,漠川的权威不容挑衅,无人再敢巡视在漠水河周围,只是这傲月宫在宫殿的最高处,自己虽是习过武的,但临高望去,仍不免心中忌惮,微微咬唇,学着鸟叫声音,须臾,便见一个身影依稀闪过,立在窗阁下,仰头而望,冲她微微示意。
纤纭沉一口气,她该相信他,对,她是相信他的,就算自己功力不济,他亦会接住她的!
她相信!
紧紧闭目,脚尖儿轻点,怅惘夜潭绽放一朵清艳夜莲,绫绸纱裙散漫如烟,落落如云,半空之中,墨发飞乱,如玉蝶展翅欲飞,欧阳夙张开双臂,幽香一阵,纤纭便落在他的怀中。漫漫夜色,月影稀疏,纤纭惊魂未定,缓缓张开双眼,只见欧阳夙已褪去了那张假面孔,露出了幽深沉稳的微笑,她定下口气,方道:“这条河,果真通向宫外吗?”
欧阳夙点头:“我确认过了,并在宫外处拴了马匹,马匹上有衣、水和食物。”
幽茫夜色,欧阳夙的脸容清寂,时隔多日,再见这一张脸孔,不禁许多感慨,欧阳夙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催促道:“我们要快些,若是还未出宫,漠川便醒了,便功亏一篑了。”
说着,又不禁忧虑:“纤纭,你的身子,若再糟了这一次寒,只恐怕……”
“不遭这一次寒,也是好不了的了,我知道。”纤纭望着他,有一丝怅然。
欧阳夙握紧她冰凉的手,目光坚定:“纤纭,定要忍住这一遭,我们才有以后!”
纤纭身子一震,血液似沸,滚滚而动,满身的冰凉,因着心的火热而有些许回温,他们的以后,他的眼神,他简单的一句,便是对她最大的鼓励,她知道,她必须做到,为了……他们的以后!
纤纭点头,被他握住的手略略一紧。
夜晚的漠水河静谧无波,二人屏息,缓缓潜入水中。楚诏虽是四季如春,有大漠的干热,然夜晚仍是有瑟瑟凉意,纤纭身子方一触水,便感到阵阵寒意刺骨难忍,她紧紧咬牙,欧阳夙游在她的身后,生怕她有个万一。
绫绸衣襟浮动,令水波渐起,冰冷的水沁透全身,那早伤了心肺的寒毒似俱被逼了出来,与来自外在的寒水相遇,冷入心肺、通心彻骨,似骨节俱被冻裂,不一会儿,便手脚僵冷,动作缓缓慢下。
欧阳夙自身后揽住她的身子,换气之时,小声说道:“纤纭,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一声在耳,便是莫大的支撑,因着寒,纤纭手脚已不能动弹,被欧阳夙抱在怀中,她知道,她此时所能做的就是不可以失去意识,不可以睡着,不可以放弃!
她还要看见他,还要抱紧他,还要……他们的未来!
水波荡荡,心怀俱恸,欧阳夙感到她的身子愈来愈是无力,愈来愈是僵硬,加快了速度,眼看便要游出宫去,纤纭,一定要坚持住!
临近城墙,有一道不短的距离不可唤起,欧阳夙抬身,将早已无力的纤纭抱紧:“纤纭,我们要过这道墙,过了便可出宫去了,你要吸一口气,还能坚持吗?”
纤纭脸色惨白,嘴唇深紫,颤抖地点了点头,深深吸气,欧阳夙抱紧她,亦深深吸一口气,冷水漫过头顶,陷入无边黑暗,唯余冰冷!
纤纭心口欲碎,好似坚冰被生生凿碎,忍不住放开口气,水泡漫漫散开,水流流入口鼻,身子慢慢向下划去,欧阳夙连忙紧紧揽住他,一面用力划水!
纤纭,坚持,坚持住!
月光微薄,照亮水面,终有一丝光亮,欧阳夙连忙抬身,将纤纭托起:“纤纭,纤纭……”
纤纭已然没了知觉,定是适才未能忍住那一口气,欧阳夙连忙抱着她,向岸边游去:“纤纭,你要坚持,要坚持!”
漉湿的身子被放好在岸边,墨发黏贴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欧阳夙双手握紧,按压她的腹部:“纤纭,醒醒,我们游出来了,游出来了!纤纭……”
重重加力,声声不断地呼喊,纤纭却依旧毫无反应,欧阳夙心内不禁焦急,纤纭不要,若是你因此而死,那么,岂不是要我欧阳夙抱憾终生!
“纤纭,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我们……还有未来,还有未来!”欧阳夙湿发水滴混着眼角的水,滴滴而落,落满女子湿冷的脸颊!
突地,一声咳嗽,冰冷的水自喉间汹涌,冲破纤纭的意志。
“纤纭……”欧阳夙一喜,连忙将她抱起,还好,她没事,还好,她终是醒过来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此生此世,从没有过这样的悲喜交加,那一刻,他很怕失去了她!
纤纭轻轻咳嗽,无力地拥着他,他的心口起伏,身子颤抖,以他的功力这点寒水,该不会令他如此抖动,纤纭唇角含笑,虽是自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却感到从未曾有过的幸福。
这一刻,她方感觉,他亦是如此在乎她的!
“冷……”纤纭依在他的肩上,弱声说。
欧阳夙这才惊觉,连忙抱起她,向城墙边一棵柽柳走去,柽柳上拴了马匹,他令纤纭靠好在城墙边,取出干衣,那些衣服是楚诏服侍,穿起来该不会那般显眼。
他拿着衣服,望着女子颤抖的身躯,却一时怔住了,湿透的衣襟,勾勒纤纭婀娜纤细的身量,浮凸有致的情韵,他刹那犹豫了,纤纭回眼望着他,但见他目光闪烁,微微凝结,纤纭顿时了然,如今自己身子僵冷,完全使不上一丝力道,要她自己换好衣裳,显然是不行的!
她微微地笑,目光幽然:“我沐纤纭此生只对你欧阳夙一人钟情不二,此情不渝,我说过,我只为你而冰清玉洁、守身如玉,这个清白之身,迟早都是你的,你又何须在意?”
惨白脸色有微微柔暖的红,纤纭微微低眸,终究有些许赧然,欧阳夙自嘲一笑,纤纭对他太过了解,他是总也逃不过纤纭的眼睛。
近身上前,扶好纤纭,缓缓揭开她湿透的衣襟,露出凝白香肩,月色迷蒙,如云如雾,裙裳落地,便有纤凝美好的风情尽露无遗,纤纭微微低首,欧阳夙,亦微垂了眸,不敢窥视她如此的姣好,他连忙将干衣披在纤纭身上,触及她凝腻纤滑的肌肤,心神不免荡漾,这样的女子,难怪会令许多人心神向往、想入非非,不可否认,纤纭的确是色可绝尘的倾城女子!
想到这样的女子竟如此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心内便是一阵悸动!
为纤纭穿好,欧阳夙便连忙换好自己的衣服,留一件外裳,依旧披在纤纭身上,将她裹好,二人同乘一马,月色微微,星亦无光,似为这逃亡之夜,平添一抹幽凉。
“纤纭,坐好,过了城镇,便是大漠了。”欧阳夙低声道,纤纭点头,依在他的怀中,莫说是冷水大漠,便是烈火死海,她亦不怕!
月色渐去,日色如新,清晨凉风吹散纱帘绯幔,楚诏宫殿,光影交错。
漠川微微侧身,梦中,他拥着日思夜想的美人安然入睡,手臂搭向另一边,但觉空空如也,梦中的女子,倏然化为虚幻!
他猛然睁眼,只见锦床另一边,唯有空荡和凌乱的床襟!
她呢!他依稀记得,昨夜,她与他饮酒赏月,喝得多了,他便拥着她,帐内旖旎春情,可是……
怒火乍然焚心,直烧眉睫:“来人,来人!”
一声惊动清晨宫宇,瑟尔连忙跑进来,望俊眉的帝王衣裳凌乱,露着坚实胸膛,不禁红了脸:“陛下……”
“纤纭姑娘呢?”他声音沉沉的,略有嘶哑,瑟尔四下望望,亦立时慌了:“回……回陛下,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漠川扬袂起身,一脚踢在瑟尔肩头:“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瑟尔连连磕头,哭泣道:“陛下恕罪,陛下……”
“好了!”漠川怒火狂烧,紧紧攥住拳头:“传令下去,封锁全城,给我找!找不到沐纤纭,你们……统统都要死!”
一声震朝野,瑟尔踉跄着步子,连忙去了,漠川咬牙,恨意顿时侵袭眉心,凝起层层怒壑——
沐纤纭,好个沐纤纭!竟敢如此戏耍于我?!
从未有过的屈辱令他狂躁——
不要叫我抓到你,否则……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阳夙的马不敢太快,怀中的纤纭身子越来越是凉冷,穿过城镇,楚诏国独有的白翠柽柳渐渐稀少,热风徐徐,荡起马蹄扬沙,尘沙飞扬,笼罩前路茫茫。
“纤纭,你还好吗?”欧阳夙柔声问她,纤纭轻应一声,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声,痛彻心肺,欧阳夙忙轻抚她的背脊:“纤纭,很难过是不是?”
欧阳夙勒住马缰,扬沙漫漫,他观望女子苍白面色如同白霜,在骄阳烈日下,毫无颜色,心中一颤,忙握住纤纭手腕,细细搭脉,但觉纤纭脉象微弱、凌乱、断续感觉再度出现。
糟了!
欧阳夙将纤纭扶好,叫她趴好在马背上:“纤纭,我要为你输些真气,不然你五脏六腑皆会因寒气而逐渐衰竭。”
纤纭微弱地张着眼,颤抖的睫影朦胧透着眸中的微光,她确是无力再说什么,甚至他的话,她已不能完全听清,昨夜,确似耗损了全部的心力!
至阳至刚的滚滚真气,如同火烧火燎的流水流入纤纭身体,那至阴绝寒便在阵阵火热中渐渐消退、散开、不见!
纤纭轻咳一声,呼出一口热气,方才感觉遍体通流,暖意融融,手心虽是冰凉,身体内却寒意不再,被那股潮水般的气流驱散!
纤纭缓缓回身,虚弱一笑:“你怎样?”
欧阳夙平一平气,他确是用了十足功力,只笑道:“我只需恢复一阵子便好,待我们过了这片大漠,略作调理就没事了。”
纤纭望着他,不语,只是泪光盈盈闪动,她知道,远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他将他的真气输在自己体内,他的身体必定受到损伤,毫无疑问,若不马上调理定难以轻易恢复,况且听闻,那片大漠,会有异气弥漫,只恐令人难以抵挡。
欧阳夙见她伤感眼神,慰然一笑:“不要担心,我们快些赶路才是。”
说着,马鞭挥扬,尘沙再起,奋蹄朝前,青白身影,与大漠流沙、骄阳垂云渐渐交融。
纤纭坐在他的怀中,清晰感受着他气息均匀,温暖胸怀,阳光晃了双眼,迷蒙如梦,她多希望,便与他永远驰骋在这大漠中、云天里,永无止尽、再无牵绊!
可是,她亦知道,她的一生注定漂泊,也许这片刻的宁静已是奢求。
想着,便感觉欧阳夙气息微滞,纤纭忙道:“怎么?”
欧阳夙侧耳倾听,沉声道:“追兵!”
纤纭一惊,暗自惊讶于漠川的行动之快,现在不过中午,他的追兵便可追到大漠之边,想来城门该早是封死了的,而这片荒漠鲜有人往,他此时派兵而来,便定是不怕死的队伍!
这大漠异气且不说真假,毕竟流传了许久,若是旁人定有忌惮,但……他是漠川,他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会!
果然,身后有浩荡马蹄杂乱的声音渐渐而近,纤纭不禁攥紧欧阳夙衣袖,长发飘展,迎风舞黄沙,扑打在欧阳夙的脸上。
欧阳夙没有回身,只用力加鞭,快马疾驰:“纤纭,抓好。”
纤纭应了,裙裾飞舞越发震荡,虚软的身子如同腾在云间,凌云驾雾,黄沙扑在眼睫上,迷了视线。
这一片荒漠,本便是极难行的,加上追兵在后,生怕迷了方向,欧阳夙努力睁眼,黄沙刺痛双眼,亦不敢闭上分毫。
“追,给我追前面那匹马!”
森然的吼叫,纤纭辨得是漠川的声音,他……竟亲自追来了荒漠,不顾恐怖流言,亲自带人追杀而来!
纤纭不禁回眼望去,狂沙飞扬,疾风将沙尘扬入口鼻,纤纭看见来人足有几百,领头一人身子修长,长发翩翩,一身紫金马袍,正是漠川!
那一行人已是愈来愈近,他们奔波了一夜的马显然越来越是不济,况且,漠川的一行骑兵,定然是楚诏国最出色的,心中不免忐忑,不禁抱紧了欧阳夙。
欧阳夙亦心知,他们只是这样奔跑是逃不掉的,只感到马蹄声自四面而来,震荡心怀,身后声音越来越近,叫喊道:“给我围起来!”
一声令下,万马齐嘶,蹄声震天,欧阳夙勒住马缰,但见身前身后,左右四周,皆被楚诏骑兵围住,纤纭咬唇四望,但见漠川策马而来,停在欧阳夙对面,阴柔的眉眼,扬着冷森,定定地望着自己。
“好个沐纤纭,竟敢如此戏耍于我!”漠川举手,手握马鞭,直直的指着纤纭。
纤纭长发被狂风吹乱,遮掩容颜,唯一双璀璨水眸,盈盈流光:“漠川,你留我何用?我不恨大瀛、不恨赵昂,我是大瀛朝儿女,不会受你的利用,更不会为你去图什么霸业,即使你利用卑鄙的手段拥有了我,我……也不会!”
漠川挑唇一笑,笑意盎然:“说的好听,纤纭,你是大瀛朝儿女,可大瀛朝可将你当作她的子民了吗?哼!枉你一片热忱,回了大瀛只会人人喊杀而已!”
说着,放柔了声音,好似规劝:“倒不如,你跟我,就算你不要报仇,不要帮我,你便只是跟着我,做我的女人,看着我如何灭了大瀛,到时候,叫曾经欺辱你的人尽皆臣服在你的脚下,总好过你这样回去送死,不是吗?”
纤纭身子直挺,眉眼微凝,长发荡漾风中,狂沙席卷眼睫,她唇际有轻微不见的笑,彰显着她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孑然傲色:“漠川,若你只将我看做个祸水红颜,便太小看我沐纤纭了。我爹,将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大瀛朝,至死不渝,纵然大瀛朝有负于他,他亦不曾怨恨,他的一生除了效忠大瀛,便是抗击楚诏,他从小告诉我,什么是忠孝节义,什么是精忠报国。没错,如今楚诏蒸蒸日上,大瀛国内奸佞横行,我有恨,有怨,有不甘,可是,我,仍然是大瀛朝儿女,仍然是沐家的女儿,绝不会在敌国忍辱偷生,卑躬屈膝,甚至……眼看着你要亡我大瀛而幸灾乐祸!”
漠川身子莫名一震,只看这小小女子,一脸凛然,绝色容颜被狂风吹乱,黄沙卷起满地凄黄,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睫微眯,定定凝视着她,这样的女子,明明生就一副祸国妖颜,却为何会有这般凌傲的气节与风骨?
欧阳夙心内激荡,低在纤纭耳边:“纤纭,说得好,不愧是沐天的女儿!”
漠川侧眸,看向抱着纤纭的男子,但见纤纭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依着他的身子,犹有几分娇弱,这是在他面前,甚至在赵昂面前,皆不曾见她流露过的依赖与深情。
漠川眼一凝,打量起欧阳夙,只见他眉目清朗,脸廓英毅,挺直的身子犹若柽柳,高拔而风度翩然,眉眼略有沧桑,却无碍他欺人盖天的气质。
“你是……那个秦箫吧?”漠川何其敏锐,观他身形,望他那幽深的双眼,联系事件前后,纵使欧阳夙换了面皮装扮,他亦可推测。
欧阳夙点头:“不错,果然是漠川,名不虚传。”
漠川愤然道:“好个秦箫,竟敢欺辱到我头上来?”
眼神一动,望向纤纭:“你……定是要和他回大瀛去?”
纤纭点头。
漠川恨恨咬牙,手中皮鞭一横:“好,那么,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阴森眸光映着日色生寒,漠川向旁沉声吩咐:“给我……抓起来!女的,带回去,男的,格杀勿论!”
两边之人,闻声而动,训练有素,马蹄振奋,扬鞭而来,欧阳夙抽出腰间盘着的软剑,激烈寒光抖日芒,便有刺眼的银亮。
纤纭身子虚浮,马蹄急转,但觉一阵晕眩,欧阳夙只觉四面生风,剑锋凌厉,这样不行,万一伤到纤纭,如何是好?
纵身一跃,高高飞起,众马齐腾,踏乱大漠狂沙飞舞,欧阳夙以一敌十,只以闪避为主,纤纭望着,眉目焦急,她甩头望向漠川,漠川亦冷漠地望过来。
“漠川,你如何才会放过我?”纤纭定神道。
欧阳夙纵是武功再高,亦不可能敌得过这几百骑兵,一个闪躲不及,背部已中一刀,鲜血飞溅,落在黄沙中,血腥的气味儿散漫在干涩的气息中。
“小心。”纤纭高呼,欧阳夙满眼皆是兵将刀光,几乎看不见纤纭的位置所在。
纤纭只听见一声声刀锋凌厉,火花四溅,鲜血横飞,一声低沉,皮肉撕裂的声音穿透耳鼓,纤纭大惊,扬眉望向漠川:“漠川,住手,住手!”
漠川漠然地望着她,神情悠哉,欣赏着这大漠狂沙中刀剑乱舞的血腥,策马缓步走近纤纭,挑唇道:“住手?凭什么?”
一声方落,但见欧阳夙脱开重围,跃至另一侧,纤纭大惊失色,但见他一身青衣上鲜血淋漓,满目腥涩,飘展的长发舞乱沙尘,一柄寒剑,血光如寒,他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手捂在胸口处,身子渐渐前倾。
纤纭心中豁然疼痛,他已透支了体力,适才他将真气尽数输给了自己,如今已是勉力而战,再不能支。
是自己害了他,终是自己连累了他!若非他为暂时缓解她的寒毒,他至少……可以自己逃走,再谋他策!
可是如今……
三名骑兵,钢刀赫赫,迎身而去,不欲给他喘息的机会。
“不,住手!”纤纭跌撞地跌下马来,一身飞扬的白色裙裾,荡起黄沙簌簌,虚软的身子与由心惊恐令她不能支撑,扑倒在沙漠中,扬沙扑入口鼻,侵蚀眉眼,泪雾纷繁。
“纤纭……”欧阳夙欲要上前扶她,却无奈此时身体难支,不及动弹,漠川便已立在纤纭身旁,他衣角飞扬,拂在纤纭脸上:“先住手。”
几名骑兵停住,刀尖却仍旧烁烁,纤纭扬首望他,但见他斜垂的眼角,余光冰凉:“想要他活着吗?”
纤纭不语,只是泪眼轻凝地望着他,有虚弱、有无力,又似有万般难舍。
漠川挑唇,眼中刀光凌厉:“求我,你求我,我便放了他!你跟我走!”
纤纭手指深深扎入黄沙之中,烫热的黄沙温暖不了她冰凉的意识,漫漫沙尘,扑入眼中,刺痛心眸,漠川低垂的眼角是决绝冷厉的光,是无情君主曾踏血夺权的气势,他没有什么做不出的,没有!
纤纭无力地流下眼泪:“我……求你,求你……放过他。”
漠川冷冷一笑,眉峰微动:“你这可是求人的姿态?”
纤纭心中一颤,凝眸望他,心知他在自己这里受到了屈辱,定要对她羞辱一番方能解恨。扬沙粒粒扑打着眼睫,一颗颗落做眼角泪珠儿,滚落纷 纷。
“不,纤纭,不要求他!”欧阳夙亦知道,这一次纤纭求了他,日后,定然再没有姿态在他的面前端持,那么,即使他留得命在,亦是用纤纭的痛苦所换,又何苦:“不要,纤纭,不要!”
漠川不语,只淡漠地看着倒在黄沙中的虚弱女子,但见她缓缓支撑起身子,泪水掉落在茫茫黄沙,瞬间干涩,飘扬的裙裾,纷飞如渺然浮云。
“我,求你,放过他!”纤瘦婀娜的身子倏然跪倒在漠川面前,漫漫黄沙席卷了裙裾飞舞,眼泪如雾,迷蒙了天际凄惶、漠色沙尘。
她跪在那里,眼神空洞,泪水簌簌,无奈、苦楚与剜心的疼,尽皆凝在那一滴滴掉落的泪水中。
漠川冷冷一笑:“好。”
猛地抓住女子手腕,揽在自己怀中,转眸望向半跪在地的欧阳夙,眼眸挑动:“放了他,从此,再见到此人,杀无赦!”
漠川虽有得意在话语中,眼中却是深刻的愤恨。
纤纭,如此骄傲,如此高洁的女子,从不曾因任何而屈从的女人,如今,竟跪在自己面前,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将纤纭抱在马背上,迎身而上,勒紧马缰,望着意识渐渐弥散的欧阳夙,心内忍不住愤慨丛丛,纤纭亦虚弱地望着他,欧阳夙唇角溢出血迹,她心上一动,身子便稍稍前倾,漠川紧紧一拉,狠声道:“别忘了,他的命,还在我手上!”
纤纭举眸看他,他一脸森冷冰霜,令人寒战,犹疑间,漠川已然策马转身,马蹄奋扬,腾腾马蹄卷起黄沙乱舞,扬起女子绵长柔发。
她欲凝眸,却风不息,吹乱视线。
欧阳夙,难道我们,果真是有缘无分,注定此生……如此折磨?
正自想着,只感觉身子一松,揽着她的人骤然回身,一道寒芒倏然刺穿凄风黄沙席卷的重重帘幕,纤纭一惊,只见漠川突地弯弓搭箭,身子陡然一震,手臂忽动!
“不要!”纤纭一声惊呼,欲要按住那势在必得的手臂上,一道冷光,却已如流星,破沙而去!
箭似追月,风疾电掣,纤纭呼吸滞住,只听一声尖利,刺破耳鼓,“嗤”的一声,掩过了马蹄纷沓的杂乱,狂风吹啸的烈烈,鲜红的血色模糊了视线,那青色身影,被一箭刺穿,正中心怀,四溅的血滴,随风而舞,俱落在纤纭凝结的泪光中!
“不……”
撕心裂肺的呼喊,心肺俱碎。
欧阳夙的身影,缓缓倒在眼前,渐行渐远——
泪零落,心成尘,万箭穿心、仿佛穿透了前世来生的所有祈愿,纤纭胸口剧痛,眼前顿时一片昏黑!
马蹄阵阵,踏在脑海,惊碎残梦!
傲月宫,冷风拂啸,纱幔扬卷,修长隽秀的男子静静斜倚在床榻边,身旁女子呓语喃喃,阵阵迷乱,突地,胸口似有利箭穿过,满眼血色,剧痛难禁。
“不!”纤纭豁然惊醒,坐直身子,喘息阵阵,涔涔冷汗顺额而下,湿透衣襟。
她举眸环望,气息不均,便感到胸口剧痛仍在,她用手捂住,加速的心跳令她身子微颤。
“你醒了?”身后沉冷、冰凉的声音令意识顿时清晰!
刀光、剑影、黄沙、血腥瞬间闪现眼前!
纤纭回眸看他,漠川却突地起身,紧紧固住她的身子,眼角扬着得意与决然的狠色:“他死了!”
纤纭身子陡然一震,奔涌的恨意,令心底喉间漫起血腥味道,她凝眸望着他,他阴柔俊美的脸几乎扭曲,笑得轻慢、得意、傲然,纤纭却只有恨意满心,胸中一阵涌动,冲破心口!
一口鲜红的血,呕出喉间扑乱在纱幔帘帐上,她愤然地望着他,泪眼如梭,簌簌滴落的眼泪,滴成一帘雨雾,她眼中映照着漠川阴冷的笑影,映照着他的得意与傲然,前尘往事回荡心中,“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不要你。”一句句、一声声清晰如昨,情浓如初,他的吻,似乎还在唇边,他的笑仿佛便在耳际!
可这一切的一切,他们所谓的以后,终被淋漓鲜血淹没,唯余满心恨意与彻骨心痛!
他死了!她亲眼看见漠川出尔反尔、不讲信用,一箭穿心!
最后一眼,只瞧见欧阳夙渐渐倾倒的身影,隐没在漫漫黄沙中,一地的鲜血、满目凄红,都是拜他所赐、拜他所赐啊!
用力推开漠川,唇角血色深浓:“放开我!你……你不讲信用,小人!”
漠川抓住她的手,挑唇
看她:“对,没错,我就是小人!十足的小人,我以为,你对大瀛朝忠心就是对那懦弱皇帝的忠心,没想到,你爱的另有其人!你是我的,我当然……不会留他!”
纤纭用力挣扎,怎奈身子虚软无力,加上急火攻心,更使气息微滞,腕上疼痛,漠川却愈发加力,身子突地前倾,吻住她娇凉的唇。
纤纭侧首避开,便被她压紧在床榻上,漠川阴绝地看着她,燃烧的欲望,令眼眸烁亮:“我不会再放过你!”
衣帛撕裂、断锦满地,她无力挣扎:“漠川,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为他报仇!一定会!”
漠川抚着她凝腻的肌肤,唇自她雪颈扫过,阴凉一笑:“杀你?我怎会杀你?我漠川从不杀绝色美人!”
纤纭闭目,绝望自心头涌起,指尖触着他腰间冰凉铁剑,心中赫然一凛,用尽周身力气,向漠川胸口推去,漠川向旁倒去的刹那,一声嗡鸣,响彻宫宇,铁剑长锋凛然在手,寒光银芒映亮了她悲绝的凄美容颜。
漠川一惊,阴沉道:“你想刺杀我?”
纤纭手中长剑森森,玉指凝白而冰凉,她心知她杀不了他,她如今的体力甚至不能走出这宫殿百步以上,泪水陨落在冷冷剑锋上,清泪滔滔,伤心欲绝,他死了,她又留在这世上何益?
长剑锋芒急转,横架在雪颈之上,纤纭泪水滴滴垂落在寒光银芒的剑身上,凄然破碎!
闭目,泪水纷纷,手上加力,利刃横陈,手上突地一紧,被漠川紧紧握住,她睁眼,望着他俊美的脸顷刻暗淡,眼中是疑惑、不解与愤怒!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漠川夺下她手中长剑,掷在地上,啷当脆响,震人心碎!
纤纭跌坐在床榻上,目光沉痛,万念俱灰!
漠川捏住她尖削的下颌,凝着她泪雾沉重的眼,阴森的笑有凌厉亦有决绝:“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最后跪在我的面前,求我……要了你!”
纤纭冷笑,刺骨冰凉:“休想!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是吗?”漠川阴柔一笑,甩开她虚弱的身子:“那么便试试看!”
说着,扬袖起身,修长的身躯遮挡住殿内唯余的光火:“来人,将这殿内所有门窗关紧,镜台、烛台统统撤去,瑟尔,你片刻不许离开纤纭姑娘身边,若她有个万一,傲月宫所有宫婢侍人守卫全部陪葬!”
愤怒,已令他没了风月兴致,他侧眸斜视着纤纭,冷冷一笑:“看到最后,是谁……来恳求谁?!”
语毕,甩身而去,漠川的背影凉绝,仿佛寒彻了宫宇月色。
侍女们个个颤抖,小心翼翼,来往穿梭,撤去傲月宫所有烛台,只将烛点在台子上,微弱的几支,犹若纤纭此刻的生命,摇摇欲坠、奄奄一息!
纤纭身子一软,倒在床榻上,目光朦胧,泪水流落,眼角是湿凉的冷泪,唇边是咸涩的味道,惊心动魄的一夜,她仿佛过了那么长!
哀莫大于心死!
纤纭的身子越发虚弱,时昏时醒,意志消沉,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亦不曾言语,只是落泪,一双美绝尘寰的眼睛,已目色无光!
这夜,如是凝结,星辉惨淡、月影疏离。
纤纭依靠着床,望月影漏进紧闭的窗阁,映照着烁亮的青光地面,那地面上淡淡泛起人影,颀长的身影,披散的长发,那影像模糊,渐渐走近!
欧阳夙!
纤纭豁然一惊,连忙起身,双脚触及冰凉的地面,踉跄而去:“你回来了是吗?是你,对不对?”
虚弱的身子,跌倒在月摇影乱中,纷纷细碎的月影打碎纤纭心内的祈念,那影疏离、破碎、湮灭!
她的手,抓不住那散乱的月色,她的身,贴不近那破碎的光影。
泪水簌簌落在青砖地面上,纤纭躺倒在地上,任凉意如冰刺骨,欧阳夙,没有你,我生犹若死!
漆黑的夜,吞噬着她的心,一点点侵蚀,不留一片痕迹!
“姑娘,姑娘。”
一声声轻唤响在耳边,纤纭内心剧痛,撕开层层裂缝:“欧阳夙……”
脑海中是他的微笑,他的顾怜,他的温柔眼神。
有强光刺入眼中,纤纭眨动的美睫,望着殿门大敞,落进融融日光,身边是瑟尔焦急的声音,她缓缓起身,但觉身子酸涩,瑟尔连忙扶住她,哽咽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若你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嘤嘤的抽泣,不能惊动她如死的心。
纤纭只是望着那刺目的日光,眼神微晃,昨夜,便是这样一道光,令她期念深刻,又残忍破灭,清晨,又是一道光,将那噬心刻骨的痛,深入到心间,她宁愿永久昏死过去,至少残梦中,还有他深情相拥,形影相伴。
清醒后,才令身心俱疲、心脉俱碎!
泪水坠落,她从不知道,自己竟这般爱哭。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前人的词写的哀苦悲绝,今日,方才体会了那每一字的情真意切!
“姑娘,快起来吧,你身子还没好,莫要再受寒了。”瑟尔关切道。
纤纭却冷冷推开她:“走开!”
勉力站起身子,几乎跌倒,瑟尔欲扶,纤纭却避开去,步履蹒跚,缓缓走到琴台边,纤指拂过琴丝缕缕,凉丝丝的触感,令心上一度怆然。
她落座琴台,扶手弄弦,弦音便似清晨渺然的风,飘然荡漾,只是那琴音悲苦,哀哀欲诉,是风摧断枝丫的凄凉,是花落去河流的悲伤。
清早,一曲薄凉台,令人不觉哀伤,闻之感恸、黯然悱恻!
瑟尔亦怔怔立在当地,一动不动,她虽不通音律,亦被这一曲殇魂的歌,震动心肠,纤纭泪落琴弦,拨碎珠玉,一颗颗陨落的悲伤,化作曲意寒调中一缕缕音茫,痛彻心扉!
唇际突地冷笑,漠川,你收走了这屋内所有威胁的东西,却如何却忘了收走这展琴台?
你不知,这琴声虽美,却亦可是杀人的工具吗?
忽的,琴音戛然而止,纤纤玉手停顿在琴弦上,瑟尔一惊,展眸望去,但见瑶琴飞起,被劈断在半空中,力道震动了心脉,纤纭猝然一痛,断作两半的琴,发出狰狞音响,纤纭接住,用力扯断一丝琴弦,朝自己雪颈勒去。
瑟尔大惊失色,连忙夺身上前:“姑娘!”
纤纭用力勒住,瑟尔急声叫喊道:“快来人!”
殿外跑进无数兵卫,按住纤纭冰凉的手,却又不敢太过加力,兵卫们说着杂乱的楚诏话,纤纭不懂,只是她虚弱的身子,最后一搏,终究被兵卫们拦住,她重重跌坐在地上,泪水簌簌,所谓,生不如死,漠川,你做到了,你果然做到了!
纤纭身子瑟缩,望一地琴弦碎片,往事一幕幕映进眼中,曾经碎琴,为他的薄情寡义,如今碎琴,为他的情意相许!
琴易碎,情难绝!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数!
忍泪闭目,心下豁然开明,她紧紧攥住拳头,死,何其容易,生却最难!
既然上天要她活着,那么……她便要为他而活,为他而受这生死折磨!也许,她此生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无休无止的仇恨而生!
这就是她的命!
纤纭心下一定,紧紧咬唇——
漠川,我沐纤纭对天发誓,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清晨的一阵大乱,怎会传不进漠川耳中?漠川气势汹汹回到傲月宫,纤纭已然安静,靠在软缎锦床上,雪颈上有琴弦清晰勒出的红痕,见漠川进来,只淡淡看他一眼,便拉紧被襟,缓缓躺下身去,闭目假寐。
漠川气郁沉沉,咬牙道:“你想死是不是?”
纤纭唇角冷牵,仍旧闭着双眼:“已经不想了。”
“不想?”漠川看着她,她安静地躺在被襟中,绣碧叶连天的锦被,衬着她苍白的娇媚容颜,犹若一朵鲜艳欲滴的清水芙蓉,徐徐盛放在莲叶上,出尘不染。
漠川阴柔笑了,冷哼道:“觉悟,是这般快的吗?”
纤纭猛地睁眼,眼光中霜雪沉重,看得人心生寒气:“若你死过一次,便不会再想死第二次!不信,你可以一试!”
漠川一愣,须臾,含笑道:“哦?那么说,你是想通了?”
说着,修长的指,去抚纤纭柔长的发,纤纭侧首躲开,斜睨着他,狠声道:“不想死,不代表不想让你死!”
她的眼神如刀如刃,割人心骨,漠川一怔,随即漾开唇边淡淡笑纹:“好,我等着你,看看你是如何要我死的!可在那之前,你可先要养好你那孱弱的身子,不要到时候,连讨饶,都没有力气!”
纤纭不再理他,缓缓闭了眼睛,只听闻他脚步沉重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松下口气,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迟早有一天会耐性全无,会索性先要了自己再说,他不会永远有这样的兴致,不会永远任由自己冷嘲热讽!
可是……
她举目望去,四周是紧闭的高大窗阁,大殿门口,守卫森严,想来这傲月宫已变作了楚诏国最是金煌的囚笼,将自己禁锢在这里!
如今自己身子虚弱,寒毒缠身,莫说是闯出去,纵是自床边走到殿门口,亦会耗损了全身力气!
究竟要怎么办?要怎么……才能离开楚诏国!
想着,殿口瑟尔轻声禀报:“姑娘,漠芙公主求见!”
求见?纤纭略微一惊,倒是诧异,她漠芙公主堂堂公主,桀骜不驯,却如何此番这般有礼?转念一想,心下了然,看来漠芙对于漠川不仅仅是忌惮而已,她爱他,更怕失去他,才会对自己如此唯唯诺诺吗?
心中突地一动,连忙道:“请。”
一声之后,才见漠芙着一身金丝挑线络绣裙款款而来,一身绫绸,发上披巾飘扬,楚诏女子独有的风情,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纤纭只是靠在床上不动,端然微笑道:“公主有何贵干?”
漠芙的汉话与漠川相比更显纯熟,她微微低眸,沉声道:“漠川叫我来开导你。”
“开导我?”纤纭不禁失笑,轻轻摇首:“是漠川太幼稚,还是你太愚蠢?”
漠芙公主眼眸一抬,怒气便在眉心散开:“你……”
一句话生生咽了回去,纤纭心知,上一次,她冒犯自己,吃了漠川的巴掌,这一次,若仍旧逆了漠川的心意,却只怕自此便只能与漠川横眉冷对了!
纤纭淡淡瞥她一眼,望向身后随时警戒的瑟尔:“瑟尔,我与公主有话要说,你且出去候着,放心,公主此来,想定是一番好意。”
见瑟尔小心翼翼地望漠芙一眼,漠芙心中气郁,如今,全当这半死不活的女人是楚诏宫内的至尊女子,而自己,反倒比不得了。
纤纭看出她心思,强作笑颜,轻慢道:“公主,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爱漠川,很爱,可是漠川是十足的好色之徒,好像天下便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而我?貌似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方才令他如此着迷吧。”
漠芙公主眉一蹙,扬眸道:“莫非,你是故意不成?”
想漠川俊美飘逸,潇洒如风,又有着楚诏国至高权利,有哪个女人能若她一般,拒他与千里之外?
纤纭弱声笑了:“我可没那个闲心,用自己的命,和他开这种玩笑,玩这种故意,公主,不瞒你说,漠川,你当个宝,我却只当他是路边的草而已,不屑……一顾!”
她如此说来,漠芙仍旧有些生气,甩袖转身,高扬眉宇:“哼,不要在这里装清高,扮高贵,将你们大瀛朝那一套收起来!漠川是楚诏的英杰,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岂容你如此侮辱?”
“哦?”纤纭挑唇,如墨美睫,眨动撩动人心的异芒:“那么公主之意,便是我该识相,做了你们楚诏的王妃了?”
“你休想!”漠芙几乎气结,转身之间,艳美的眸,便刀影翻动,纤纭冷声笑道:“我才不想,所以,想和你做个交易,便看你敢与不敢!”
漠芙敛眸,但见纤纭目光试探,笑影如云,全不似清晨还在寻死的女子!
她审视着她冰雪目光中,每一抹光影,她的笑,总令漠芙感到莫名心寒!
她不语,只等着纤纭继续说来,纤纭小心看看殿口,自然放低了声音:“你知道,我在这里一天,漠川便不会死心,而我,就算有一天不得不屈从于他,那么,我说过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你……也便只能单单做你的四公主,和漠川的男女情分,便尽了!”
漠芙心口一颤,强自端持:“哼,不要太高估了你自己,漠川得到了的,便不会再这样珍惜!”
纤纭眼眸高扬,唇际展开若有似无的笑意:“是吗?可是,我有的是手段,叫他臣服在我的裙下,你可信吗?”
说着,眸色有一丝蔑然:“公主莫要忘记,我可是大瀛朝的祸国妖妃!”
言不需多,想漠芙公主已然心中了然!
“你要怎样?”漠芙追问,纤纭却敛住笑意,静静地望着她:“公主心里已然有数,又何须纤纭说出?”
漠芙身子一震,这个女人,凌厉的眼风,深邃的双眸,冰雪寒冷、深潭幽魅,然若她果真在漠川的身边,想来,亦定是个祸国女子,到时候,自己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她的可怕,不在她的倔强与冰冷,而在于她那双魅可惑人、清可迷人、深可杀人的眼睛,就只怕漠川亦是深陷其中,否则怎会为她如此神魂颠倒、性情大改!
若是从前,这样的女子,不是强行占有了,便是杀了,哪里还会与她这样周旋,还好似乐在其中!
他已不记得自己了,早已忘记了不远处的宫阁中,还有个漠芙在为他日夜流泪,独坐天明!
想着,心内不禁悲怆,侧眼看向纤纭,泪水滑落:“好,我便与你做这个交易!”
纤纭果不其然一笑:“那么公主,纤纭敬候佳音!”
漠芙公主不语,只是望着她,她不懂,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的女子,方能做到她这样的沉稳淡定,即使清晨还是寻死觅活的小女子,片刻眨眼,便是另一番光景,悲伤不再、苦楚全无!
本来,自己还要看一看她痛不欲生的悲苦样貌,却看来,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是有心的女子,亦是无心的躯壳!
因着漠芙公主的爱,纤纭坚信,她会帮自己,帮自己逃出这楚诏国去,于是,这几日,她努力调养身体,即使这寒毒不可痊愈,她亦要让自己禁得起风雨兼程才行!
毕竟,漠芙公主顶多可送她出楚诏国境,自出楚诏那一刻起,便要靠着自己走回到大瀛!
想着,不禁怅然!
大瀛,仿佛已是那般遥远的记忆!
脑海中停留的片段,还是那一场滔天大火和那一声声激烈讨伐!
回去,回去了,只恐怕还有一场战役要自己全心投入,她不仅仅要回大瀛,更要回到皇宫,回到那权利的顶峰去!
她要报仇,如今,她身上的血债,早已不仅仅是灭门的惨痛,欧阳夙的死,将她的心,彻底掏空了!
犹记得,欧阳夙曾要她为了他而放弃仇恨,可是欧阳夙,如今已经不可能了,是不是?为了你,我会不惜生死、不择手段!
狠色在眼眸中凝结,瑟尔不期然望见,身子不禁一涩,纤纭目光无动,只是凝视着殿口阳光洒进的灿灿金华!
入夜,有微微的凉,纤纭依旧躺在躺椅上,望着星辉漫天,天凉如水,月色散漫稀薄,映着薄衫生寒。这几日,漠芙公主一直不曾露面,她知道,她定是去规划她们所谓的交易。
她静静的等待,她感觉,今晚,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成败在此一举!
想着,便听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她唇角一挑,想来该是漠芙公主,转眼看去,果不其然。
“瑟尔,下去吧。”纤纭吩咐,瑟尔疑惑地看着二人,却无奈纤纭的话总是不容忤逆的,否则只会令君王怪罪,只得施礼走出殿去。
纤纭望着漠芙,淡淡道:“公主,如何?”
漠芙公主容色清冷,眼也不抬:“明日这个时候,漠川将迎接贝密国使臣,此处戒备定不会若往常一般,到时候,我会令人来传你,说是陛下旨意,你换了宫女装扮,出宫有人接应,宴请之夜,漠川的追捕亦不会那般及时。”
虽说并不喜欢漠芙公主,但她此番毕竟为了帮忙自己,纤纭冷冷关问一句:“公主叫人来传我,以漠川之精明,会想不到吗?到时候公主如何脱身?”
漠芙涩然一笑,眼神空濛:“我会杀掉传你之人!”
纤纭略作一惊,随即隐去,果然是和漠川流着同一血脉之人,行事作风同样决绝不留情面!或许便是这样,她方才能在漠川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纤纭点头:“好,有劳公主。”
漠芙公主转身而去,一身绯红色菱纱裙在夜色中犹如血色,不知为何,如今这样的红,只令纤纭感到阵阵惊悚,触目惊心!
她别开眼,望向凄冷白月,眼雾中有氤氲散漫的朦胧。
若此次不能成功,那么……也只有死路一条!欧阳夙,虽然你不喜欢我心怀仇恨,可是,你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顺利回到大瀛,向漠川讨回这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