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菲带着吕僧珍赶到萧府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萧府周围全是禁卫军,把整个萧府包围得水泄不通。谢芳菲机警地躲在不远处观察形势,看见没有一个人进出。可见萧鸾已经将萧衍完全控制在手里了,要生要死只需他一句话。
正看得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容情和左云。谢芳菲问容情:“大人现在怎样了?”容情回答:“大人现在被软禁在府里,不得见任何人。自从大人进宫面见皇上后,直到今天早上才被这些禁卫军给押回来,大人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问你有何应对之策。”
谢芳菲心乱如麻。没有想到北魏还没有来得及出兵,萧衍就已经招来杀身之祸。形势如此紧张,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出萧衍?就算北魏现在立即对南齐出兵,消息传到建康的时候,萧衍恐怕早就死了!来来回回地想个不停,烦恼不已。左云在一边说:“听说始安王萧遥光对皇上说‘萧衍此人留下是个祸害,不可不杀’,幸亏张弘策张大人和徐勉徐大人极力反对此事,皇上才没有立即下手杀害大人。”
谢芳菲恨恨地说:“这个萧遥光不得好死!心思如此狠毒!”想到目前千钧一发的情况,心里焦急得不行。众人也都没有说话。
谢芳菲灵机一动,心想:北魏对南齐出兵一事既然早晚会成事实,何不人为地让它提前成为事实?强压下兴奋对容情说:“容情,我有办法不但可以救出萧大人,还可以令萧遥光寝食难安!”众人都看着谢芳菲。
谢芳菲冷声说:“我要你将一个消息传出去。消息的内容就是,始安王萧遥光勾结北魏通敌卖国;北魏趁我朝内部不稳之际,在边境大肆集结兵力,正准备对我朝出兵。”
谢芳菲的这段话听得其他三人愕然不已。容情问:“这个消息有用吗?等皇上知道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谢芳菲一口打断:“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萧大人的命再说。你将这番话带给张弘策张大人,让他谨慎安排。”心想等到萧鸾那皇帝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时,北魏就真的对南齐出兵了,到那时候一切危机不解自消。
想了想又说:“既然要放消息,就要放得众人皆知才行。你就说北魏的魏孝文帝元宏将会亲自率领十万大军直取雍州。”容情点头要走。谢芳菲叫住他说:“容情,这是吕僧珍,你将他引荐给萧大人,将来必成大人的一员猛将。让大人一定要好好重用。”吕僧珍在一旁敬礼说:“吕僧珍一定不会辜负芳菲姑娘的一番厚爱。”容情答应了,带着吕僧珍一起走了。
谢芳菲对左云说:“左兄,你知道徐勉徐大人的府邸在哪儿吗?请你在前面带路。我要立即找徐大人商量事情。”
左云果然在前面领路,谢芳菲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问前面的左云:“左兄,你确定你没有带错路?我怎么觉得这已经到了建康的外城啊。”左云回过头冷冷地没有说话。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轻笑着说:“芳菲,我确定水左使没有带错路。”
谢芳菲刹那间浑身如入冰天雪地的寒窖,来人除了秋开雨还会有谁?
谢芳菲不可置信地看着左云。秋开雨笑着说:“芳菲,别来无恙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比我想象中还厉害。不但请动了陶弘景,居然还会炼丹制药。现在萧衍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想到北魏即将兵临城下这么妙的办法,甚至回过头来反咬萧遥光那只疯狗一口,果然是妙计。可惜等到消息一旦查清楚,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了。”
谢芳菲惊骇之下,完全明白过来。左云原来是秋开雨埋伏在萧衍身边的一颗重要的棋子,怪不得他对萧衍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刚才和容情说话的时候看来他就在附近。他现在之所以将左云的身份曝光,完全是因为左云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失去了大的作用,干脆召回他身边使用。原来千佛崖石窟寺左云出手相救并非偶然,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萧衍居然会将他派给自己当随身护卫。自己误打误撞下拔去萧衍身边的一大毒瘤。
谢芳菲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反唇相讥:“哦?是吗?秋宫主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只是恐怕不会成功呢。岂不闻‘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
秋开雨一点都没有生气,反正他已经占尽所有优势,就让谢芳菲多说两句又如何呢,依旧笑着说:“许久不见,不知芳菲近来如何?不如请芳菲到舍下小住两天叙叙旧怎么样?”谢芳菲嘲讽地说:“芳菲近来如何,秋宫主不是最清楚了吗?”秋开雨但笑不语,只是潇洒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谢芳菲冷冷地盯着他看,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秋开雨早就已经被谢芳菲杀得灰飞烟灭,犹不解恨!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低头。
谢芳菲不知道秋开雨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环视整个房间,布置得清幽雅致,看来秋开雨还不打算虐待自己。走下床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艘高达三层的华美富丽的船上。看了一眼外面,码头上人来人往,忙碌喧嚣。
谢芳菲坐在地上仔细思考目前自己的处境。没有人知道自己又落到秋开雨的手中。不由得苦笑,自己上辈子到底对秋开雨造了什么孽,今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到他的手中,真是孽缘啊孽缘!秋开雨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绑架自己?他本来早就可以将自己抓来千次万次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迟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不急在一时。这次被抓,逃跑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了,两次从秋开雨的身边跑走,也可以称得上是秋开雨平生的耻辱了,所以不会再给自己可乘之机。他没有立即杀掉自己,恐怕还是因为太月令吧。太月令,太月令,自从自己招惹上这劳什子,就没有走过一天好运,不是被抓就是被打。早知道一手扔进汉水,一了百了!
谢芳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秋开雨进来都不知道。秋开雨依旧笑说:“芳菲原来早就醒了。不知道晚上你想吃些什么?”谢芳菲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想起在萧衍女儿宴会上张弘策说的话,故意刁难说:“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得来?”秋开雨笑说:“当然,只要芳菲想吃,秋某就一定给你办到。”谢芳菲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当下立即说:“好。晚上我要吃江左的三大名菜,菰菜、莼羹、鲈鱼脍。一道都不许少。还要上好的美酒。”秋开雨笑:“区区小事,何足道哉!秋某一定给你办到。”
谢芳菲看着他,说:“我有些话要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秋开雨笑了,说:“那芳菲觉得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谢芳菲心想自己果然是白痴,于是试着说:“那公平一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但是不能说谎!”秋开雨感兴趣地看着谢芳菲说:“既然芳菲这么有兴致的话,秋某就奉陪到底。秋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芳
菲马上说:“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想了想问:“你有没有派刘彦奇来刺杀大人?”秋开雨傲然说:“秋某三更要杀的人岂容他活到五更!”算是否认了。既然刘彦奇不是秋开雨派来的,那么到底会是谁呢?谢芳菲沉思不语。
这下该轮到秋开雨问问题了。秋开雨施施然地问:“你为什么去找谢朓?”谢芳菲听得一愣,她还以为秋开雨会问多么难以应付的问题呢。她当下些微沉吟了一下,听见秋开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说:“别想在秋某眼前耍花招。”谢芳菲赶紧说:“我没有想骗你。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在考虑应该怎么说呢。”对着秋开雨说,“我找谢朓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劝他想开点,又劝他夫妻俩应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才是。”
秋开雨笑眯眯地说:“当真是这样?”谢芳菲白他一眼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拿出来骗人的!要骗就要骗得惊天动地才是。”秋开雨很有兴趣地问:“人家小夫妻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插手?”谢芳菲心里暗骂秋开雨多管闲事,这又关你秋风秋雨什么事了。当下仍旧耐着性子说:“谢朓的夫人不是王如韫的姐姐吗?所以我就劝了劝谢朓,夫妻间要互相关心才是。”秋开雨听完站起来说:“原来你和王家的千金小姐关系这么好!”说着就要走出去,谢芳菲急忙在后头说:“你就要走了?我问题还没有问完呢?”秋开雨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出去吩咐一下你的晚饭。”谢芳菲立刻闭上了嘴,没有再唠叨。
秋开雨竟然陪谢芳菲一块儿用晚饭,谢芳菲看着他心里直发毛,不知道他到底又有什么事情。她真的是怕了秋开雨,老是神出鬼没,无所不能。三次都落到他手上能不怕吗?谢芳菲在心里面掂量了半天,最后一横心,反正自己是秋开雨的囚犯,他想怎么样自己也没有余力反抗。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是一步,哪管得了那么多!
既然这么想,也就放宽心大肆吃喝,真不知道还能吃几次呢。秋开雨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次眼睁睁地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外面早就布置得密不透风,固若金汤。
谢芳菲吃完后赞叹说:“果然好手艺,色香味俱全。吃得我身心通透,满腔的烦恼全都丢到脑后去了。”秋开雨一直淡淡笑着看谢芳菲毫不顾形象地风卷残云般吃着,见她酒足饭饱才说:“你跟了陶弘景那老头这么久,修身养性半点没有学到,吃起饭来倒是更拼命了。”谢芳菲将他的嘲笑自动忽略,笑说:“修身养性?别说笑了。陶弘景那老头一点都不古板,每天都让‘醉月楼’给我和左兄送饭菜,还修身养性呢。”提到左云的名字,声音不由自主地暗淡下来。
秋开雨自然也明白,岔开话题转到别的地方,谢芳菲仍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谢芳菲终于忍不住问:“秋兄,左云左兄是你水云宫的水左使?”秋开雨点头,等着她继续问下去。谢芳菲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对秋开雨勉强笑一笑说:“感谢秋兄的盛情招待。夜深了,芳菲也该回去睡觉了。”秋开雨多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一挥手,动作很大,感觉到风在脸上一带而过——看来很不高兴,然后让人带她回房。
谢芳菲起床的时候,发现左云竟然就等在门外。她无言地看着左云,说不出话来。她一直将左云看作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没有想过要对他隐瞒,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是秋开雨的心腹,而且还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水左使。谢芳菲深受打击之下,无可奈何地说:“水左使一大早不知有何贵干?”左云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地施礼说:“芳菲姑娘,宫主让我来保护芳菲姑娘的安全。”谢芳菲冷笑地想:保护?监视还差不多吧。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瞪了左云一眼,当着他的面将门狠狠地甩上。
在屋子里翻来想去地思虑了半天,知道愤怒于事情一点好处都没有,强自按捺着脾气再次打开门,不出所料,左云仍然如一尊雕像一样站立在门口。谢芳菲问他:“水左使,秋宫主可有说我不能出这间屋子?”左云回答:“宫主没有吩咐过。只是让属下好好保护芳菲小姐。”谢芳菲说:“好。我在屋子里待得烦闷了,想要出去走一走。”左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谢芳菲停在船头,吹了好一会儿的河面上拂来的清风。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说:“左兄,我问你,萧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左云听见芳菲仍然称呼他“左兄”,眼睛里闪露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谢芳菲的问题。谢芳菲苦笑说:“左兄,我们好歹曾经是朋友一场,同进同出,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你不说,将来我还是会知道的。”
左云听了谢芳菲这一番话,半天才说:“萧衍还活着。北魏孝文帝亲率十万大军直逼雍州的消息一夜间传遍整个建康,所有人莫不人心惶惶。萧鸾听到消息大吃一惊,将萧遥光召进宫去了。已经快马加鞭地派人去查探清楚,这两天应该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谢芳菲知道左云这所谓确切的消息,一旦证实,萧衍必死无疑。由于事关重大,心里对北魏即将出兵一事也忍不住动摇起来。心里只能宽慰自己,萧衍应该会没有事情的,这次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秋开雨进来说:“你对萧衍真是忠心耿耿。在这种情形下,你仍然用手段探听他的情况。”谢芳菲毫不意外左云会将自己打听萧衍一事报告给秋开雨,若无其事地说:“上次我不是对秋兄说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吗?既然秋兄不愿意回答,我只好想其他的办法了。”
秋开雨干脆坐下来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秋某今天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芳菲心想鬼才会相信你,连忙赔笑说:“没有了,没有了。芳菲已经都问清楚了,没有要问的事情了。”秋开雨冷哼一声说:“既然这样的话,芳菲以后就不要再为难秋某的手下了,有事尽管直接来找秋某。”谢芳菲粗声粗气地回答:“芳菲知道了。”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暗骂难道你还担心左云会背叛你吗?也不过是问一下话而已。当真要让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绝吗?这招不可谓不毒辣,让自己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就少去许多逃跑的机会。
谢芳菲得到秋开雨的警告,两天没有出房门一步,闷都快要闷死了。自然有丫鬟前来伺候,只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谢芳菲问她们什么事情都不理会,显然是受了秋开雨的吩咐。
这一天谢芳菲无聊地坐在房间靠窗的桌子旁翻着书,完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打了个盹,昏昏欲睡之际时,秋开雨突然进来了。谢芳菲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乐得轻松自在,只是随便敷衍地说:“秋兄好呀。”
秋开雨一脸阴霾地死死盯住谢芳菲,眼睛里既有怒气,又有疑惑。谢芳菲感到事情不寻常,能让秋开雨变色的事情一定是意料之外的大事,不由得问:“秋兄,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连你都惊动了
?”秋开雨强行平静下来,将刚才收到的消息慢慢消化,才说:“芳菲可知道,秋某刚刚接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北魏的魏孝文帝正在南阳大肆集结兵力,准备亲率大军进犯雍州。”
谢芳菲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地说:“这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情不自禁拍手称快。秋开雨阴晴不定,充满疑惑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你应该不可能提前知道北魏即将出兵的事情才是,可是你为什么像是未卜先知般提前放出这个消息?”
谢芳菲故意装出侥幸的表情说:“芳菲又不是诸葛武侯,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本事。可是人如果要走运,就是像芳菲今天这样了,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更何况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无巧不成书啊。芳菲莫不是金口玉牙,随口胡说的事情都能成为事实?老天都在帮着我们呢!”
秋开雨自然不相信谢芳菲的胡诌,可是实在不能解释为什么谢芳菲就像未卜先知一样能料到北魏出兵的事情。而且果然是北魏的孝文帝亲自带兵,据说集结的兵力也正是十万。如果要他相信这全是谢芳菲的胡乱猜测,绝对是不可能的,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厉害的巧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谢芳菲就坐在自己面前,仍旧是心无城府,贪吃好睡,时不时耍一些小聪明的一个平凡女子。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毫不显眼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一举瓦解了自己精心筹划的天衣无缝的布局。几个月来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了!
秋开雨眼色有些阴狠地盯着谢芳菲看,看得谢芳菲忍不住颤抖起来,连忙说:“秋兄,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只是如果你还想得到太月令的话,现在还不能杀我。你想不想知道太月令到底在哪里?”
秋开雨终于恢复一贯的模样,淡淡微笑着说:“哦?芳菲现在竟然愿意告诉秋某了?”谢芳菲暗自嘀咕:我也不想啊,可是小命更加重要而已,讨好地笑说:“小妹本来就答应过秋兄一定会将太月令交给秋兄的,只不过太月令一直都不在建康罢了。”
秋开雨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不见她去取太月令。他没有立即抓住谢芳菲,反而让左云跟在她的身边也是这个目的。只是没有料到太月令居然会不在建康,所以才任由现在谢芳菲一再地讨价还价。
谢芳菲其实是思索许久才决定将太月令的隐藏地点说出来的,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她笑着说:“其实太月令是在雍州。我很不喜欢那个奇怪的东西,所以不肯随身带着那劳什子,将它藏在雍州一个隐秘的地方。秋兄只要带我去雍州自然就可以拿到太月令了。”
秋开雨看她一眼说:“哦!芳菲为什么要去雍州?”谢芳菲不答反问:“秋兄难道不准备去雍州吗?”秋开雨确实有此打算。雍州在这种情形下自然已经成为两国兵家的必争之地。既然这场仗看来是不可避免,那么他自然要赶去雍州见机行事。
秋开雨没有说话,看着谢芳菲,脑中想起的却是在雍州城外第一次遇见谢芳菲时的情景。就在那一天,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包括谢芳菲的突然出现。可是自己却一反常态没有下手杀她。开始的时候真的只是因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两句难得一见的充满意境的好诗,后来是因为她身上独具一格的气质和神态。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寻常不得意的寒门庶族的读书人,出来排遣郁闷不平之气,可是如今想来并非那么简单。太月令不仅在她手上,而且还在雍州。可见谢芳菲和那天发生的事情绝对脱不了干系。可是他现在担心的不是太月令的下落,而是她原本不应该卷入水云宫的内部斗争中来。
秋开雨没有逼问她太月令的下落,只是说:“芳菲想不想知道朝中最新的消息?”谢芳菲有些意外地看着秋开雨,觉得不像是在说笑,于是问:“雍州刺史是谁?”
秋开雨果然合作地回答:“是曹虎,他以前是萧赜的心腹。”
谢芳菲“啊”的一声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扬言要带着整个雍州投降北魏的那个曹虎嘛。他虽然是地头蛇,萧鸾这条强龙暂时还压不了,可是终究会出乱子。他何必昭告天下说他要投靠北魏呢!”
秋开雨笑说:“你不知道曹虎这个人。他对萧赜可谓是忠心耿耿,因为极其不满萧鸾篡位弑君的行为,所以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萧鸾一时间不但奈何不了他,还得派人去安抚他。这次北魏兵临雍州,萧鸾不但寝食难安,碰上曹虎,更是雪上加霜。”
谢芳菲点头说:“不错,雍州山河形胜,兵强马壮,是齐朝的西北门户,一旦有失,会动摇到整个国家的国本。只是不知道萧鸾会派谁前去应付北魏如狼似虎的十万大军?”
秋开雨微微昂首,才说:“芳菲,你对雍州的地理情况熟悉得很啊,想必下过一番苦功吧?”
谢芳菲忙说:“哪里哪里,秋兄见笑了。芳菲既然身为萧衍萧大人的幕僚,总该有些真材实料吧。这些情况都不了解也只好收拾包袱走人了。”
秋开雨像是想分辨她话里的虚实,停了一下才继续说:“能对付魏孝文帝亲自率领大军的人除了萧衍也没有别人,芳菲想必早就猜到了。至于萧鸾为什么还要派遣右军司马张稷和萧衍同赴雍州,芳菲这么聪明一定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谢芳菲心里想萧鸾终究还是不放心萧衍,派张稷从旁监视。仗还没打呢,内部就已经不和,还怎么个打法!萧衍受的压力恐怕也不小。
谢芳菲说:“这么说来萧大人还是统领三军的将军了?”秋开雨但笑不语地摇头说:“萧鸾担心曹虎和萧衍因为互不统属而出现摩擦矛盾,所以派左民尚书崔慧景总督三军。”
谢芳菲惊讶地说:“这怎么可能!萧鸾是疯了吗?为什么要派崔慧景总督三军?难道他不知道战场上将领的重要性吗?萧大人纵然有退敌之计、破兵之能,如果崔慧景不同意,也是一纸空谈啊!何况曹虎的心思本来就难以确定,再加上一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张稷,萧鸾到底想不想打赢这场战争!他本来不至于如此糊涂无能的啊!”
秋开雨只是在一旁浅笑,没有说话。谢芳菲忽然转过身看着他说:“秋开雨,这一切都和你有关系对不对?不然萧鸾不至于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秋开雨只是说:“这只是萧衍的运气不好罢了。”说完就出去了。
谢芳菲从一开始的兴奋已经完全转变成担忧了。秋开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萧衍前一个危机好不容易才解决,下一个难关立马又摆在眼前。说这件事情和秋开雨没有关系打死谢芳菲都不会相信。现在自己也是一筹莫展,战场上的事情岂能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现在只能看老天爷是站在哪一方了。
第二天一大早,这条船便从秦淮河畔沿开凿出的运河径直驶入长江。秋开雨决定走水路去雍州。先沿长江一路西上,到达武昌后转入汉水,再沿汉水北上直达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