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子敬从桌洞拿出一包雪饼，问：“吃饭了吗？”
何小天摆摆手：“吃了。”没有接。
黄子敬道：“我早上到餐厅才发现饭卡忘教室了，倒霉。”
何小天道：“我还有包方便面，不过在床上——”他略一停顿，忽然心中一凛，惊道：“坏了，我被子忘了叠！”
王文强嘿嘿的笑起来，回头安慰他：“没事儿，不就是钱嘛。”
何小天才不愿意白吃这么大亏，何况到时扣分通知单下来要是写了“不叠被子”，可就不是只罚钱这么简单了。回头看看时间，7:24，第一节是李育新的课，迟到几分钟也不耽误听课，想想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赶紧往宿舍跑。
二
何小天重回教室时是7:35，李育新第1题还没有讲完：“我感觉这样的题已经讲过两遍了，但是这道题就是没有做对的，唉，我们前面也反复强调，你以前不会不要紧，讲过你就要记住它，说过千遍了，怎样就能学习好？这样就能学习好！我也告诫你，中午和晚上在宿舍都要回想一下白天讲的这些题，我感觉你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两次，单靠死记硬背考的分数也不少，你不按我说的方法做，你怎么可能做好？”
他瞪一眼何小天，此刻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再为他生气，于是加重的语气又转移到试卷上：“最可恨的是16题，有几个满分的！当然也有一两个，但是A班满分的可以用片来形容，你们和A班的差距在哪？就是教给你你也不改正。这是关于16题，以前说过由条件得结论，得到什么结论？一看条件就知道。还有13题，同样可恨，这样的题我们做过n多遍了，反复强调这样的题比较容易，我说过多少遍了，你看这个题，你看这个题！我再次强调——你好好看看这个题，我们说过，你感觉不好处理就代入一个特殊值。你看看，教给你方法，反复教给你方法，填空题做的还是非常不好——从第1题到最后一题，非常不好！”
化学课。
朱德福道：“有同学一点也不努力，作为你的老师看到你的成绩就很伤心，作为你的家长直接就是绝望你知道吧？高二一开始就和你说做题一定要动脑子，你不动脑子，现在不行了吧？跟不上了吧？作为一个老师教到你们今天这个样子，就是歉收，但是老师和你家长不一样，老师教的学生一茬又一茬，这年教差了，再一年教高一，再轮到高三说不定还收获颇丰。但你的家长就不一样了，你废了他还能再养一个？你当你家长是什么东西？养成你们这个样子，他们直接就是绝望！满怀希望的把你送来，结果明年高考完你看看能收获到什么，连最基本的面子都收不到。到现在连缩聚都不会写还考什么大学？你素质不行国家给你再多平台也不行。前一阶段不是说高职可以考乡镇公务员吗？高职也可以考公务员，但是整个山东一年就考上了两个。乡镇级的公务员算是比较冷门的了，但这怎么说也是个铁饭碗，就只有两个考上的，所以说你素质不行给你平台也没用，你不也是学习不好才到高职的嘛。”
三
天空是淡淡的灰尘色，看不出有没有云，没有光却是真的。国旗在半空猎猎作响，一旁写有“红日中学‘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月’启动仪式”的横幅也几度欲被撕扯而下，风势愈加强劲，触在话筒上发出呼呼的声响，不时便瓦解了台上几人的发言权。
“你看那曹浩轩，背挺得可真直。”王文强说。
曹浩轩就是正在演讲的那个A班学生，明明是个男生，却把胸挺成了女生的样子，而且还是个C。
何小天道：“上次我在厕所也见过他，拉屎背都挺那么直，能拉的出来吗？”
付泽坤把目光从旁边女生脸上移开，解释道：“那是被他爸给打的。小时候他看电视，一弯腰他爸就打他，一弯腰就打他，打到现在想弯都弯不了。”
何小天道：“那也没耽误他戴眼镜嘛。”
升国旗仪式结束后语文竞赛的成绩也公布在了一楼大厅新搬来的一块宣传栏上，这次的竞赛是难得的优等生与民同乐，成绩与在教室考试的其他学生混在一起，共同评选出了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并且全部张贴在了这两块宣传栏上。
语文竞赛的题目一共是60个选择题，刘阳伟错了32个也获得了鼓励奖，即三等奖。宣传栏上名字的数量更不必多说，几乎记录了大半个高三年级的人，想来要不是担心打印机的墨水不够用，很有可能会再添加一个重在参与奖，反正这竞赛也没有奖品。
赵羽兴奋道：“刘峰是二等奖，哈哈哈，我抄的刘峰的，我怕被语文老师看出来，就改了三个，居然成了一等奖。”
刘阳伟道：“我错了30多个，还是个三等奖，怪不好意思的。”
何小天问宋国涛：“涛哥，人家错了30多个都是三等奖，你为什么错了11个还没得奖？”
宋国涛道：“不知道。”
黄子敬道：“涛哥肯定该是一等奖啊，哪个老师给你看的卷子？咱揍他。”
严松道：“直接拿拖鞋抽他。”
黄子敬道：“是不是因为涛哥涂错了卡？”
刘阳伟道：“涛哥是不是涂到我的卡上了？”
宋国涛嫌恶道：“滚。”
何小天道：“涛哥才错了11个，你算老几？”
刘阳伟道：“原来涛哥是不稀罕三等奖啊。”
赵羽道：“那就是涂到我的卡上了。”
四
语文课。
夏如花道：“这个作文命题的话，你就可以从贪婪方面入手。咱们以前发过一张***的讲义，对吧？那是一个大贪污犯，***你们知道吧？江湖传言说，***有六个孩子，为什么被抓呢？传说是因为他的儿子。他的一个儿子开着豪车飙车出了车祸，他立刻调动了3000军队包围了现场，所以说肯定在这之前他就有问题。据说那辆车上还有两个大美女，一个模特一个演员，出了车祸后一个截肢，还有一个说他死的正好。肯定是人家不愿意，他非要人家跟他。当然我说的是小道消息，你作文不要写。议论文体你要注意，就和新闻一样，新闻是不是先说国内，再说国外啊？议论文你要论证三个人以上的时候，就要注意顺序了，先写古代，再写现代，先写国内，再写国外，按照‘古今中外’的顺序，如果你想得高分的话。”
门被推开，李朋回了教室，将抄写的语文竞赛的获奖名单交给夏如花。
“竟然就王娜一个人一等奖？人家别班都有八个的。”夏如花脸上不悦，将名单夹进书里。
王娜道：“不对吧？我看那上面赵羽和谭雁都是一等奖。”
夏如花又拿出名单，重看一遍，纳闷道：“不知道啊，我让李朋去抄的，李朋你是怎么抄的？”
李朋表现的比夏如花更加纳闷：“我也不知道……呃……我好像只看见了那个几个人。”
夏如花道：“你下去再重抄一遍，可能他们抄的太乱了，你看仔细一点。”
李朋点点头，接过纸又去了。
赵羽小声对周围人道：“我跟他关系又不好，肯定是故意的。”
刘阳伟道：“还在对你抢他体委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赵羽不屑道：“我抢他？你是不知道他高二混成什么屌样，要不你看哪个班有中途换体委的。”
郭伟伟道：“昨晚吴珍珍和李朋很怪，吴珍珍和李朋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然后李朋就什么也不说，只看着她。然后吴珍珍又说了一句，李朋还是看着他。然后吴珍珍就开始算时间，‘大学四年毕业三年，我等你。’我一听，差点给我恶心吐了。”
五
中午，餐厅。
苏龙潜道：“我听李长君说咱们有可能腊月二十三放假，然后各班前10名的学生腊月二十四回来，一直学到二十八再放假。”
何小天惊道：“真的假的？这么狠？”
苏龙潜道：“去年高三就这样。”
何小天道：“会不会李长君拿着纸让想走的在纸上写个名字？”
苏龙潜道：“应该不会，地方不够用，肯定限制人数。”
何小天道：“地方不够用？在哪里上课？”
苏龙潜道：“就在咱们学校，到时可能把咱们级部理科班的前10名聚到同一个班。到时如果自愿的话，你留不留？”
何小天道：“我不留，没有意义。”
苏龙潜道：“要是我我就留。王晓启已经十多天中午不回宿舍睡觉了。”
六
晚熄灯后。
付泽坤问：“刘阳伟你能喝多少酒？”
刘阳伟道：“啤酒的话三瓶吧。”
付泽坤道：“放屁，两瓶你都喝不了。”
黄子敬道：“什么年代了还喝啤酒？”
何小天意会：“对，现在都喝红酒。”
黄子敬道：“六瓶不在话下。”
刘阳伟也有所领会：“还有涛哥嘛，涛哥喝什么酒？红的，白的，啤的？”
宋国涛道：“我从来不喝白酒。”
付泽坤道：“白的一斤半，啤的随便灌。”
宋国涛决绝道：“我再说一次，我从来不喝白的。”
刘阳伟道：“那你能喝多少啤的？”
宋国涛道：“没细数过。”
刘阳伟道：“一包？”
宋国涛道：“哪有那么多，也就六七瓶吧，玩着就喝了。”
刘阳伟道：“我终于找到对手了，有空咱们比比？”
宋国涛道：“不比。”
刘阳伟道：“我请客。”
宋国涛道：“不喝。”
付泽坤道：“宋国涛咱们打个赌，我拿四瓶啤酒来，你要能喝完我给你100块，喝不完你给我100块。”
宋国涛道：“不赌。”
刘阳伟道：“啤酒喝多了也上头，我喝酒就脸红。”
黄子敬道：“脸红的人喝酒不好。”
赵羽道：“如果班主任让咱们腊月二十四来的话，我可能不回家了，小年去网吧通宵。”
黄子敬道：“过年呢？”
何小天道：“看春晚。”
赵羽道：“我去年就没看春晚。”
宋国涛道：“快别提春晚了，我来的路上看了一路的春晚。”
何小天道：“什么时候的春晚？”
宋国涛道：“马年的，中央春晚。”
何小天道：“你怎么看的？”
宋国涛道：“车上有电视。”
何小天道：“什么车还有电视？”
宋国涛道：“公交车。”
何小天道：“公交车上的电视就是做广告用的，30分钟的节目25分钟是广告，你怎么看？”
黄子敬道：“对。”
赵羽道：“30分钟都是广告，哪有节目。”
黄子敬道：“公交车还去柘山呢？”
刘阳伟道：“柘山连飞机场都有，怎么可能没车站。”
宋国涛道：“我想想。”
何小天道：“你说的是客车吧？”
宋国涛道：“对，是客车。”
黄子敬道：“客车上还有电视呢，我怎么没见过？涛哥家的吗？”
付泽坤道：“我听人说柘山的人往外走好像还要爬一座山，还要过河。”
黄子敬道：“难怪涛哥喜欢唱‘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
宋国涛道：“刘阳伟给我递只拖鞋上来。”
刘阳伟道：“涛哥你想干嘛？”
黄子敬道：“没事，刘阳伟你递给他。”
黑暗中借助门上玻璃透过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绿色灯光，刘阳伟摸到了一只鞋，心中还是略有迟疑，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用鞋打黄子敬。他举起拖鞋递到送到他床边，等他来拿。
宋国涛本也以为黄子敬会像前两次刘峰和刘阳伟一样认错，只当个玩笑一笑了之，没想到黄子敬竟说了这样的话。当下只得哈哈一笑，缓解气氛，随后才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黄子敬作哭腔道：“都记住了啊，今天涛哥要拿拖鞋打我。。”
赵羽道：“涛哥上次说他女朋友是谁来着？”
刘阳伟道：“还没有。”
赵羽道：“昨天晚上有了，叫什么来着？”
宋国涛道：“草泥马。”
赵羽道：“对，王尼玛，我想起来了。”
宋国涛道：“一群草泥马。”
何小天道：“涛哥在写自传吗？涛哥太厉害了，发起飙来连自己都骂。”
“谁扔的！到底谁扔的！混蛋！”
黑暗之中，宋国涛忽然发出一声咆哮。不知道谁偷偷把拖鞋扔到了他床上，拖鞋还带着水，湿了他的被子。
刘阳伟道：“小黄扔的，怎么了？”
黄子敬不置可否，哈哈的连声笑起来。
刘阳伟道：“是我扔的，涛哥要不要打我啊？哎呀，刚才一声吓死我了。”
付泽坤道：“今天晚上涛哥真是的，班主任一问谁是西北上，涛哥嗖的就站起来了。”
拖鞋啪嗒落地。
宋国涛道：“我没听到他说什么。”
何小天道：“没听到你就敢站？赵羽在旁边都懵了。”
宋国涛道：“我只听到他说西什么上。”
刘阳伟道：“我觉得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是涛哥有钱。”
宋国涛道：“我一站起来，班主任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何小天道：“那是被你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