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迟迟不记得自己在公主府门口站了多久。
直到感觉无法呼吸,才发现自己落了许多泪。
她直觉要离开这里,这一身血和泪太过狼狈,她应该找个地方换身衣衫。
可她如今这副狼狈模样,并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觉得自己应该躲一躲,等情绪平复一些再出来。
没想到刚挑了一条自以为安全的小巷,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你”欧阳徐一脸惊愕,“你这是怎么了?”
钟迟迟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哽着声音问道:“找我有事?”
他怔愣了许久,才从袖笼里摸出一方帕子,想要为她擦拭脸上的痕迹,却被她一把夺过,用力地擦着脸。
欧阳徐忙将帕子夺了回来,看着她被擦得泛红的小脸,叹道:“好,已经看不出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再次问道:“找我什么事?”
欧阳徐不说日理万机,也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散步散着偶遇她。
他怜惜地看着她,道:“上回你遭人绑架后,我就让人留意你的行踪……刚刚听说你在这里……不太好”
钟迟迟一眼将他的话瞪了回去,冷声道:“没事滚远点!”
话音刚落,欧阳徐递过来一支纸卷:“施州传来的消息”
钟迟迟迅速夺过,展开,目光一扫,神色瞬变,收了纸卷,立即就要离开
欧阳徐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钟迟迟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去施州!”
欧阳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陛下肯放你走?”
她眼眶蓦地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感慨道:“你这几年长成太快,有些揠苗助长的感觉,现在倒看着像个正常的小娘子”
正说着,正常的小娘子扭头就走了,欧阳徐忙追上道:“娘子答应要替我解咒的!”
钟迟迟头也不回地说:“你要解咒就跟我一起走,一个时辰后,南城门见!”
欧阳徐一愣:“那不都天黑了?”
没有应答……
……
江陵王府内,素缟未撤,一片凄清。
钟迟迟没有过大门,直接回了暖花庭。
她在宫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衣衫配饰多在宫里,就连她另一根青色的衣带也在浴堂殿。
可是那人都亲口赶她走了,她实在没脸回宫去拿,只能来江陵王府找几件旧衣。
然而打开箱笼,却是满满一箱崭新的秋衣。
触手细滑,是上好的软罗。
她摸着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听见外面隐约有所动静,心知是李长暮回来了,便迅速包了两套衣衫,往门口迎去。
“迟迟!”李长暮看到她,意外地惊喜了一下,随即看到她手里的包袱,眸光微闪,问道:“你这是?”
钟迟迟打量了他两眼,贺秋娘的死似乎在他眉宇间添了一分郁色。
只是似乎,或许没有,譬如他刚刚看到她面露惊喜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如你所愿,我要走了!”她淡淡道。
他脸色变了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钟迟迟没有回答,转身朝他书房走去。
李长暮的书房,还是当年王府新成时,她和他一起摆成的格局。
她径直走到一面墙前,敲打几下,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只匣子,打开,是一只普通的瓷瓶。
这个机关,是当年她亲手为他设计的。
钟迟迟自嘲地笑了笑,道:“当初我说,这里是给你藏秘密的地方,只有你一人知道,我会一辈子当作不知道”
“我食言了。”
“迟迟……”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微微颤抖,“我没有想害你……”
“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我走!”钟迟迟合上盖子,放了回去,转身看他,“你千方百计支开我,为什么?”
这世上,知道她唯一弱点的人,除了杨月眠,就只有李长暮。
杨月眠循着一线符来救她了,那个迷晕她的人,只可能是李长暮了。
他眼神变了变,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你和陛下纠缠下去……”忽地攥紧手心,“我没想到薛瑛会来劫杀你,阿扶回来报信的时候,我……”
钟迟迟紧紧盯着他的神色,问道:“只是不想我和李长夜在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她的目光,道:“是,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钟迟迟忽然怅然若失。
李长暮也是垂着头,半晌才低声开口:“我情愿你走得远远的,也不要见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钟迟迟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涩:“那你和贺妃……”
“你那阵一直在试探我,我想着,就如你所愿娶一个,日后你便能安心留下,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不想反而将你推到了陛下身边……”他捂住脸,仿佛在遮掩脸上的痛苦。
钟迟迟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秋娘眉宇间的郁色,成亲数月仍旧完璧的身子,对她宛如惊弓之鸟的敌视,至此都有了答案……
“她……是怎么死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钟迟迟忽然有些紧张。
她自己手上人命无数,却不敢听见那个预想的答案。
“她知道了……”李长暮哑声道,“别苑那晚之后,她一直刺探我对你的心思”他忽然转身,从瓷缸里抽出一卷画轴,放在手心捏了捏,递给她,“她偷偷闯进我的书房,发现了这个。”
展开,玄衣红带,明媚倾城。
“真的,很久很久没见你了……”他轻声说着,脸上一片惨白,“难得来一趟,也是匆匆就走,追魂阵那晚,你走时那样虚弱,我却连见都不能见……迟迟,我真的忍不住……”
“我们以前也很少见。”钟迟迟喃喃道。
“以前画的都烧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立即又垂了下去,“这幅我很喜欢,想多留几日,没想到被她发现了。”
“她质问我,我承认了,她跑了出去”
“我只当还在府里,就没注意,后来……后来就发现了她的尸体……”
“她不是被人掐死的吗?”钟迟迟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