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我们这心里就特别的不稳当,总觉得心惊肉跳的.
下午时候,来家了两个刑警,分别对妈妈,勤进和我做了笔录.
大哥问时我们回忆过,勤进又叮嘱我们过,因此在这个时间点上,回答起问题来,倒一点也不费周折。
一下子,我们家成为了杨山的舆论中心,尽管我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有些人走到我们家附近,比如收破烂的,还是会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家,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让我们的心里特别不自在,我们就这样身不由己的卷入到了一桩命案中.
关键时候,还是觉出了亲情的可贵.
听人说爸在公安局不吃不喝,我就认为他的精神,正如我想得那样要崩溃了,勤进再次去公安局探望我爸,可是他压根就没见着我爸.
回来时,勤进说;
那个XXX叔不是爸的铁哥们吗?时常来我们家打麻将,按理说他也是认识我的呀!可是刚才在公安局那儿见着了,我刚想和他打个招呼,顺便问点有关爸的事情,XXX叔像是压根没看见我似的,大摇大摆地从我身旁走了过去,还牛X哄哄的,忘了在咱家吃过几回饭了,也忘了屁颠屁颠地跟在爸身后,一口一个四哥地叫着了,看来,这件事情对爸的影响会很大的,他们公安局的人,鼻子是最灵敏的了,他们的风向标看来对爸是不利的.
一向寡言的勤进,在这样子的情势下,竟然感悟出了这么有政治高度的话来,可真是我所没有想到过的.
家里多亏有他在,否则我和我妈真不知会怎么样.
我们陈家所有的人,除了几个年幼的孩子,全都来到我们家,等待着我爸的归来,也给我们娘几个增添了无穷的勇气.
八点多钟他们才渐次地离开.
强强一时半会没睡着觉,不时地问姥爷几时能回来?我安慰他说;
“你别急,你姥爷协助公安局破案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了.”
我妈平时就睡得晚,此时更是没躺下,因为怕打扰强强睡觉,我妈只好一个人在那两间屋子里转来转去的.
也许是吓的,敲门声是最令我们心悸的,幸亏一切有勤进这个男人在前面挡着.
近十点钟的时候,我爸回来了,一身的疲惫,满脸的憔悴.
我们百感交集,一时半会儿都不知说什么,因为自从她来到杨山后,我们和我爸之间真的疏远了……
还是我爸用低哑的嗓音说;
“让你们受惊了.”
我觉得他心情复杂,掺杂着一丝愧疚,而现在,需要的不是他的抱歉,而是他的振作呀!我扑过去,紧紧地拥了拥爸爸.
“爸……”
和爸爸之间早已没有这样的亲情动作,也许根本就没有过,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爸爸是一个对老婆好过对孩子的人,他是一个严父.
可是他的形象随着他的外遇在我们心里早已不再高大,如今我这样做,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作,我是想传递给他信心和力量.
但是爸爸轻轻推开了我,我望过去,他的眼皮红肿,说明他已哭过,但他在我们面前表现着他的坚强,在我们面前他没有流泪.
妈妈,勤进和我都围坐在西屋的沙发上,要听我爸说话.
从事发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和我爸直面沟通过.
他坐在沙发里,并不把视线对着谁,他的目光散淡.
“爸,你听到她的死讯,是不是吓坏了?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听到这一消息,我心里很木然,一时间没什么感觉……”
“你没哭?不对吧?你哭过了.”
妈妈说,但决不是讽刺挖苦.
“我只是在见过她妈后,她妈说老陈这个人是个好人,他不会熊我女儿,他更不会杀我女儿……后来上楼后,我哭了……我觉得你说王兰她该不会是自杀吧?她经常说她不会活过四十岁,……”
对于她们家来说,我爸当然是个好人,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我爸伤害了妻女,伤害了家庭,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甚至力所不能及的,创造条件也要去做到.
我爸对她们家所有人的好,具体的好,只有我爸和她们之间彼此才最清楚的.
正因为这所有的好,才能让她母亲在这危机时刻,对我爸有如此的信任,这种信任缘于多么深的感情积累啊!当然,首当其冲的感情积累,就应该是物质上的给予.
换句话说,也许她母亲也是最了解她秉性的人,所以才会觉得杀害她的人绝对是另有其人吧?
“她说的那话,哪里有个准儿?她那都是吓你的,你还真相信?”
我妈反驳我爸.
可我爸不管不顾我妈的话,继续说;
“最近她老说她租的那房子像个小庙,说不定她的归宿就在那里什么的,竟然全都应验了……”
我妈说;
“她上来一阵神叨叨的,眼睛不动时怪吓人的.”
“她是有那么个毛病,可是有时她预言点什么事情,还真的挺准的.”
“陈志超啊陈志超,你说你是老三届,十二年的文化,一辈子的唯物主义,竟然为了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开始唯心了……”
我妈又忘了场合了,我摁了一下我妈的手,我妈才猛的明白过来,现在可不是和我爸吵架的时候,我妈坚定地说;
“她绝对不可能是自杀,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她不会是自杀,谁自杀会选择这种可怕的方式?”
勤进也断然否定.
“何况她还那么爱美?”
我和妈妈也不赞同.
“也是,她姐夫说她脑袋上有几个眼子……”
我爸也像是清醒了些,一边思考一边分析,
“那说明应该有凶器的,如果自己打自己,也许一下,至多两下就完了,再也不会有力气继续了……”
“再说公安局解剖后都认定是他杀.”
我们又补充道.
“有人说是情杀.”
“情杀可能性不太大,我觉得,一般的人她看不上,除非有钱有权的也许?可他们杀她干啥?她又不是一个大姑娘……仇杀?她会跟谁有仇?她倒是脾气不好,可也不至于和人结怨这么深呀!”
我爸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里想,爸呀,你真糊涂,你还真挺自信的,你以为她是圣洁烈女呀,会为你守身如玉?她只是个……而已。
“我要掂兑点钱,她明个火化,我要去火葬场送她,她不是还有股在这吗?”
我们都没有说话,自从办了这个厂子,家里的经济状况那是一日千里,急转直下,一天到晚没钱开资,我爸把家里的钱全拿光了不说,还欠下了一些外债.
她活着时我爸都对她那么好,死了还有什么好阻拦的?我们沉默着答应了他.
当初她什么时候拿钱投的股,我们都没见着,全凭我爸一句话,我妈就签了字.
如今她这样了,我们又能说什么?任凭他去办吧,反正他不会让她吃亏,只会让我们家吃亏,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有数……
躺下后,我和勤进都没有说话,但我们都没睡着,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冲击太大了,我早就想过爸和王兰之间一直这样不停止交住不知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可是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血的结局,凶手会是谁呢?谁会这么凶残?究竟为什么要杀她呢?
王兰知道这一切的,但她永不能说了,现在她死了,凶手又在暗处,想想这些,我更加害怕,真的希望刑警队早日破案,不仅告慰王兰的在天之灵,也平抚我们一家这不安宁的心.
怪这儿怪那儿怪你怪我都没有用了,我只是想我们受惊吓倒没什么,最可怜的是强强,小小年纪竟要承受这么多,他这个年齡本不该承受的事实和压力。
人啊!真应该规规矩矩地走好人生路,夫妻之间应该互相忠诚,互相爱慕,爱不一定要热烈,平平和和,淡淡然然未必不回味醇长.
但现在,爸爸需要的决不是谴责,而是安慰.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爸早已经起来了,大锅也早已经点上了,灶膛里已经没有多少火了,我爸坐在饭桌旁抽烟,他垂着眼皮,始终不直视我的眼睛.
我为他冲好了一只鸡蛋,端到他面前,他也没有抬一下眼睛.
“爸,你还是不要看她最后的样子吧,那留在你心中的永远是她鲜活的样子.”
我没敢说她的惨,怕刺激爸的神经.
但我爸肯定地说;
“我不怕,我要看看.”
既然他坚持,我就不再坚持.
我爸又进去出来几回筹钱,但没有预想得那样多,曾经因为她的存在,这两年我爸总是无休止地跟我们要钱,最后被我们拒绝,他从而和我们弄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可是这次当我主动塞给他五百元钱时,却被他坚决地挡了回来,不知是因为歉疚亦或是什么。
他要离开时,家里的亲戚让他拿一块红布,被他不甚耐烦地拒绝了.
下午回来时,他一直戴着墨镜,我们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们看他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