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谌迟疑片刻,可对上苏婳的目光,又不忍拒绝,只能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青芜与月儿对视一眼,正犹豫着是否要劝苏婳,可见二人这副模样,又难以启齿。
此时,苏婳转过身,对月儿与青芜道:“你们随我一同回苏府,走吧。”
二人闻言福身道:“是,小姐。”
苏府。
苏婳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苏府的牌匾上挂着一朵鲜明而刺眼的白花。
她低下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声不吭得走进苏府大门。
刚欲进门,就被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站住,苏府岂是尔等闲人可随意进出?”其中一个家丁厉声道。
苏婳只觉心底发笑,又忍不住多看了二人几眼。
她发觉二人是她不认识的人,之前从未在府中见过,想必是新来的,不认得她,也算正常。
只是,她想不通一点,她总会多多少少被旁人提起过,又怎会让人丝毫不知?
“我是苏府的二小姐,不知现在可否让我进去。”她淡淡道。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嗤笑一声,“莫不是苏府的二小姐名号太盛,如今前来的杂人也敢冒充苏府的二小姐。”
苏婳微微蹙眉,心底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二人的模样,不像是完全不认得她。
可这样就奇了怪了,不让她进去……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是她勾起的一抹讽笑。
上官谌上前几步,冷声道:“大胆,区区家丁也敢对苏府二小姐呼来喝去,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两个家丁尽管被眼前人的气势震慑住了,可想起主子的话,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至少,看眼前男子的衣着,就知道他定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因此他们也就放宽了心。
其中一个家丁语气十分不客气,“这年头,这骗术未免也太过拙劣了,以为多几个人就能让我们相信,还有,你这个小毛孩,凭什么管我们?”
苏婳微微眯眼,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声响,说话的家丁的脸上赫然显现出五个手指印,脸很快肿了起来。
“凭什么?就凭我的身份是你骂不得的!”她寒声斥道。
另一个家丁见状连忙想去搬救兵,可苏婳又怎会让他如愿。
她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家丁的衣襟,眯眼问道:“说,你到底是谁的人,你若是还不让我进去,你的下场,我保证一定会很惨。”
家丁闻言浑身开始颤抖,不知为何,他对眼前女子周身所散发出的冷厉的气势十分恐惧。
“好,好,我告诉你……”他哆哆嗦嗦道。
正当苏婳欲再听下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婉君似是慌慌张张赶来,声音有些焦急与担忧。
苏婳松开了家丁,转过身饶有兴味得看向赵婉君。
“也没什么,只是教训了他们一下。”
赵婉君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无妨,不过是个仆人,妹妹教训了也是对的。”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若是细细推敲起来,三言两语就将苏婳置于一个欺压下人,歹毒跋扈的名声。
“姐姐说的是,只是妹妹听闻姐姐身边的婢女只剩下珠儿一个了,只怕被有心人传成姐姐对待下人不大友善,才使得下人纷纷遣辞。”
苏婳一副为赵婉君着想的模样。
赵婉君不自然的笑了一声,她若不是怕那家丁供出她来,又怎会亲自前来淌这一趟浑水。
“多谢妹妹关心,快随姐姐入府吧,站在门外也不好。”赵婉君笑着道。
苏婳很淡的“嗯”了一声,与其进府。
路上,赵婉君与苏婳都是一袭素净的白衣,发髻上只简单得插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再无其他装饰。
“姐姐,不知娘亲是如何而死?”苏婳沉声问道。
“重病而死,阿娘从前本就有心痛病,前日夜里忽然犯了,身旁的人又恰好不在身旁服侍,第二天才发现,发现阿娘已经去世了……”赵婉君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上去,气色的确很差。
苏婳应了一声,又道:“不知那些身旁的人为何不在身旁服侍?”
“因是深夜了,那些人玩忽职守,都回去休息了,哪里还愿意守着,如今本就入了秋,夜里那么冷,那些下人自然不愿意遭那份罪,但他们对阿娘的去世难辞其咎,因此,爹爹已经将那些仆人全部处置了,也是对他们的一个教训。”
赵婉君似是十分痛心。
苏婳虽是听着,可似乎并未听进去,她依旧自顾自问着自己的问题。
“那第二天又是何人发现娘亲去世的?”
“是张姨娘,她清晨正炖了一锅补汤给阿娘,却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看见阿娘倒在了床榻上……”赵婉君的情绪有些激动,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终于,到了正厅,一座棺材摆在正中央,刘夫人的灵牌立于堂前。
“参见爹爹。”
赵婉君与苏婳二人福身道。
苏婳用余光瞥了一眼苏南华,见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与胡茬也明显了许多。
她忍着泪水,冷静问道:“爹爹,不知女儿能否看看娘亲最后一面?”
苏南华抬头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去看你娘亲最后一眼吧,陪她说些话,好让她一路走得安稳一些。”
苏婳的动作变得迟钝,她仿佛觉得迈一步需要消耗她全部的力气,她艰难得向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看着棺材里躺着没有丝毫温度的人,两行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她的娘亲,死了。
再也不可能与她说话了。
前世,娘亲死,她无能为力。
今生,她却依旧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棺材里的人离她一步步离去……
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
仁义之人都被杀害,那些歹毒势力的人却能苟活至今!
她的指尖忍不住触到刘夫人冰冷苍白的脸颊,没有一点生息。
“娘,你醒醒,女儿不信,女儿不信您不在了,你醒过来,告诉女儿,害你的人,究竟是谁……”她瘦弱的肩膀不停得颤抖着,泣不成声。
在场的仆人看见这一幕,心底也有些酸涩。
刘夫人平日里待他们如何他们心里是清楚的,可如此宅心仁厚的人都要红颜薄命,不禁对苏婳多了几分同情。
苏南华看见这一幕,心中十分复杂。
他虽恨刘玉骗了他一生,可到底夫妻情分还是占了上头的。
如今,苏婳心中的苦,他也能理解一些。
可每当回想起苏婳是刘玉与别人生下的孩子,他的心里就更为恼怒。
“老爷,您快劝劝婳儿,见婳儿这么伤心,姐姐在天国也会难过的。”张氏柔柔劝道。
苏纤则乖巧得站在张氏身旁,一双杏眼哭得有几分红肿。
苏婳没有说话,而是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将棺材轻轻合上,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说,是谁,害了我娘。”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哭后淡淡的沙哑,可却清晰得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苏南华蹙眉道:“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娘是犯了心痛病才去世,你这样问,岂不是对你娘在天之灵的大不敬?”
张氏附和道:“是啊,婳儿,你娘走得是很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只是,你不应该如此无理取闹啊。”
苏婳没有理会他们的言论,而是继续重复方才的话语。
“我再问一遍,是谁,杀了我娘,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扫过苏纤时,她正垂着头,面色如常,苏婳却没有忽略她肩膀一个轻微的颤抖。
“好,不说是吧,那我这就验尸,我说过,我一定会查清我娘去世的原因。”她冷冷道。
上官谌很快上前,候在苏婳一旁。
她正欲打开棺材,就被苏南华的呵斥声打断,“大胆!苏婳,跪下!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连验尸这种大不敬的行为你也敢做!”
苏婳对苏南华的心中还存了几分尊敬,于是她顺从得跪了下去,不过她冰冷的目光依旧直视着他。
“爹爹,我只是想查清娘亲去世的真正原因,难道爹爹不想知道吗?不想找到真正的凶手?”她不断反问。
苏南华的脸色微变,“可府中的大夫说过,是心痛病犯了,你娘才去世,难道你还信不过大夫?”
“呵。”苏婳笑了一声,“对,我就是信不过,难道爹爹你真的相信娘亲仅仅是心痛病犯了,我明明记得,娘亲几日前身子并无不适之状,大夫也说过,娘亲是有心痛病没错,可如今已经完全可以通过吃药控制,然而娘亲死得如此蹊跷,女儿可以断定,这一切与心痛病没有丝毫关系!”
她的语气极其肯定,几乎是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