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颜夕冷眼看着,易少君只管问李梦蝶的伤势,却丝毫不关心两个贴身侍女,任由她们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流淌在地板上,心下到底不忍,便低声吩咐太医带来的那个小药童给盼儿怜儿包扎。
那小药童在太医院里待得久了,自然也懂些医理药理,且外伤原是所有病情中最容易看的一种,是以那小药童也懂得许多,此时一看之下,面色就变了变。
他从小在太医院长大,自然知道宫廷斗争的厉害,是以一言不发,只管给二人包扎伤口,室内也无人留心他,只有玉梓将他的神情看在了眼内。
易少君听了太医的话,以为总还有一线希望,便道:“你们太医院谁是治外伤的好手?宣了他来给姑娘看伤。”
“是。”太医抹了把汗,迅速供出一个名字,死道友不死贫道,便由你来受罪好了。
易少君这里命人去宣不提。
且说玄夜,他见上官颜夕没有做出额外的安排,心下略略有些诧异,他潜藏在李梦蝶院子里时,分明看见她的两个侍女也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想来大约是见李梦蝶已经如此,那些手段就不用施展了吧。
他勾起唇角满意的一笑,旋即离开了东宫。
雨势沉沉,玄夜飞檐走壁。微风挟着乱雨拍打在人脸上,忽的一道黑影袭了过来,快如风闪若电,教人毫无提防。玄夜眸中闪过一丝厉芒,一言不发揉身而上,手中长剑瞬间击出,叮的一声,不过瞬息功夫,两人已经过招几个来回。
雨声里玄夜朗声长笑,“你也是我那草包大哥派来的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言,衣袖一拂对着玄夜面门挥出,明明是柔软的布料,却瞬间变得如精铁般坚硬。
玄夜眸中精光一闪,知道遇上了高手,不敢再怠慢,他右手持剑,左手一抖,便把几枚暗器悄无声息的扣在手心,一个声东击西,长剑击出的同时,暗器也出了手。
那人应对十分迅疾,手中一把雪亮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几声响过,暗器纷纷落地,那人喘息笑道:“好本事!”一个事字刚出口,他已经同时于半空中腾起,瞬间到了玄夜面前,举剑刺向玄夜胸膛。
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玄夜却比他速度更快,身子霍然后仰,一头黑发逶迤下垂,他紧接着一个转折,竟到了那人身后,那人不防玄夜速度快至如此,只觉一股凌厉杀意笼罩在后心,心中骇然之下也顾不得仪表风度,急急往地上一趴,躲过玄夜剑尖的同时也摔个狗啃泥。
玄夜嗤的一笑,“阁下也不弱。”
二人交过这么一次手,均心知肚明奈何不了对方,皆是当机立断的人,是以并不恋战,那人更是不欲在此地久留,居然冲玄夜抱拳施礼,旋即转身离去。
玄夜看着那人背影微微一笑,径直回了春和坊。
上官颜夕自然回到了自己的栖梧殿。她只需要当众表明个豁达大度的态度也就罢了,并没心思也没必要守在李梦蝶病榻前,玉梓犹豫了半晌,上前低声把那小药童的异状讲给她听。
上官颜夕略一思忖,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来她二人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忠心,这满身的伤痕也未必就是给人刺伤的,不过是些保命的伎俩,不必理会。”
想来想又吩咐玉梓,“李梦蝶既然还活着,醒过来想是容不得她们,发泄也好惩罚也好,总归是她身边的人倒霉,你使人悄悄去盯着,只别再弄出人命就好。”
“是。”玉梓躬身答应了,想了想又问道:“殿下,咱们的那些安排……”
“我们先看看后续的进展再说。”
“是。”
东宫李梦蝶居住的小院里。
“啊——!!”一声惨叫划破雨夜的天空,直冲所有人的耳膜,李梦蝶已经醒了过来,看着周围人的恐惧厌恶就知道事情不妙,她颤抖着抚摸着脸上的伤口,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叫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恨。
“太医呢?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赶紧来给我治伤!”她惨叫过后又大声喝骂。
一转眼看见盼儿和怜儿站在墙角,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好啊,你们这两个心思狠毒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我受伤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她此时伤口已经止了血并上了药,然而太医却说因着淋了雨的缘故,最好不要包扎,只要晾一段时间才好,是以她的伤口全部暴露在外,依旧是一双柳叶弯眉和妩媚大眼,脸颊两端却各有一道刻骨的伤痕从眼角垂下,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更加狰狞。
任何一个看见的人都会忍不住打心眼儿里觉得害怕。
李梦蝶看清楚了她们的眼神,更加恼恨起来,怨毒的看着两个侍女半晌,忽然举起手来,“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给我滚出去!”
她一个人都不想见。
盼儿怜儿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的躬身行礼之后叉着手退了出去。李梦蝶一把掀开被子起来,两步走到妆台前,看清楚自己的容貌之后,不自禁的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上官颜夕,我与你不共戴天——!!”她本能的认为这件事一定是上官颜夕做的。
李梦蝶喊完了这一句,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摇摇晃晃的斜倚着妆台,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这样深重的伤势,就是治好了只怕也要留下难以掩盖的疤痕,然而容貌却是她最深的倚仗啊!
她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抱膝把身子缩成一团,流放路上每一次没欺侮过后,她都会以这样的姿势坐着哭泣,仿佛这样才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她双肩耸动哭声低沉,侍女退走得急切并没有关好房门,丝丝细雨从缝隙里漏了进来,李梦蝶怔怔的看着那些雨丝,喃喃低语的声音里带着永不能消弭的刻骨恨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