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年关,宫里宫外呈现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张灯结彩,辞旧迎新,东宫也不例外,贵为太子的云浩涵却仍有一事忧心,这件事的起因便是他那太子妃——陈若雪。
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直到如今,云浩涵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陈若雪于他而言,便是那至高至远的明月,皎洁如冰魄,却从来也亲近不得,始终化不了枕边暖人的那盏灯。二人大婚的日子也不算短了,相处也算融洽,可总觉有些意难平。她与他虽是夫妻,平日礼节上也无可挑剔,但总保持着一种疏离的客气。这一切,与他当初所期望的,显然相差太远。云浩涵心里虽急,奈何向来不得要领,若雪一直是那样的态度,他苦于不知该如何赢得伊人芳心。
今冬恰逢连日大雪,处处银装素裹,分外动人,云浩涵苦思冥想数日,终于得了一个主意,一心要向若雪表白,便暗地了做了好一番功夫。
几日后,宫中照例有设宴,是皇后做东,请了朝堂中文臣武将的亲眷,陈若雪作为太子妃,自然要在场陪着。宴席直到日薄西山时才散,而后女眷们又闲话家常了些时候,夜色渐浓时陈若雪才得空,在御花园里坐了一会儿醒醒酒,便乘了步辇回东宫。
走了有半刻钟,到了一处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山景边,这地方有些偏僻,四下无人,一片岑寂,只听得鞋子踩到积雪上沙沙作响,远处廊下的灯火忽明忽暗,近处却只有侍女们手中所提的明瓦灯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若雪心里便觉有些发毛,各种可怖的宫中旧闻霎时间浮现脑海,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靠的最近的侍女乖觉得很,因转头问道:“娘娘可是觉得寒冷,婢子们这便加快脚程,一会儿就到家了。”若雪笑了笑,朝她摆摆手,强自镇定。
怕什么来什么,前头假山边竟似有个黑影立着,若雪悚然,屏住呼吸,不自觉裹紧了坎肩披风。这回连宫女们也不敢再往前走,俱停了脚步,更有甚者,低声议论着:“别是个鬼吧。”若雪暗自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喝道:“怪力乱神之说并不可信,咱们便过去,瞧瞧他是个什么东西。”话音刚毕,那“鬼”却自己走将过来,到步辇前站定,众人中有胆大的拿灯照了照,原来不是别人,竟是当今太子爷云浩涵。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连若雪也忍不住笑了:“殿下因何不去饮宴,却在此间徘徊?吓得妾身一身汗。”
云浩涵笑道:“惊扰了若雪,是本宫的错,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若雪忙下了辇轿,还礼道:“不敢。是妾身胆小,怎能叫殿下赔不是。”云浩涵扶了她起身道:“若雪,本宫知道你宴席散后要途经这里,是特地在此处等你的。”陈若雪心下诧异,只抬头望定他,并不言语。
云浩涵吩咐众人道:“尔等将步辇抬了,先回东宫罢,本宫与太子妃尚有事商议,恐怕回去得晚了,不劳你们等着,左右此处离府中也不远,步行回去便可。”众人俱应允退下。
云浩涵见人都散了,便牵了陈若雪的手往旁边一条小道走去。若雪心道,有什么要紧事商议,还要神神秘秘的,背着这些哑巴似的下人,但还是顺从地跟了他去。
原以为还要走许久,原来走过两个转角就到了,是一座宽敞的六角亭子,奇的是六面俱用竹帘遮得严严实实,若雪跟着云浩涵拾级而上。进入亭中,云浩涵便松开了她的手,她一个人立在黑暗里,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忽然眼前一片光明,亭中不知何物光华璀璨,她定睛一看,原来这亭子里竟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楼台水榭”,俱是冰雕雪砌,精致非常,在亭子顶部数盏烛火的映照之下如若水晶宫阙,且冰雪受热时散出水气,便如云雾一般,委实美轮美奂。
陈若雪不禁赞叹了一句:“真是别有洞天。”云浩涵走过来环住她肩膀:“我花了七日跟工匠们学着雕的,好看么?只怕时间太赶,雕得粗陋了些,你不喜欢。”陈若雪这一次并未挣开他,温声道:“怎么会嫌粗陋?我喜欢还来不及,难为你辛苦这么多日。”云浩涵释然道:“你喜欢,就是值得的。若雪,你不知道,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拿一切好的送给你,只怕你瞧不上。”
陈若雪一听这话,想想自己素日里对他的态度,心下又觉愧疚,思忖着往后却得改改自己的性子,嘴上却道:“殿下点了这么些蜡烛,一会儿热气熏开,这些楼阁俱是冰雕的,岂不是该冰融雪化了?”
云浩涵笑了笑:“这唤作‘琼楼玉宇’,便是要你这样冰雪似的美人才配居住的,只是在世间我竟寻不到这样的一处所在,只好雕个小巧玲珑的供你一时赏玩。如今你既喜欢,便是一会儿雪化了也不枉我做它一回。你瞧,如今这亭子可以改名了,叫做‘留仙亭’。”
他是玩笑的语气,再轻柔不过,陈若雪却觉心上一阵酸楚,道:“你这样待我,究竟值不值得?”
云浩涵俯身吻了吻她额头,柔声道:“我从未想过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从见到你时我便挪不开眼了。若雪,我云浩涵此生只爱你一人,绝不纳妾娶小,事事尊重你的意愿,你……可愿意对我交付些微感情?我不奢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只求你几分真心,你肯接纳我么?我愿以一生作为赌注,若哪一日我没有做到自己所承诺的,那时便任凭你来去,我绝不阻拦,你可愿应我?”
陈若雪凝视他道:“妾身……我答应,答应会一点一点去了解你,真心喜欢你,并不是只为尽妻子的责任,而是,为着你待我的心,想要和你长久相伴,琴瑟静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