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魏知隶?
矣姀有些不敢置信。
她半卷起手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再次确认前方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的的确确便是她刚刚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魏知隶时, 她再次……呆住了。
居然, 真的, 见到了。
矣姀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
果然, 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 她,她她她她以后……一定不会胡乱说话的。
不过, 能在这里见着魏知隶也好。
那方锦帕,终于可以还给他了。
矣姀把手伸进袖子里, 把那方锦帕拿出来后, 她朝魏知隶迎了过去。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待矣姀看清楚魏知隶脸上的浅淡笑意时, 她有些不大自然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为什么遇见魏知隶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一种……尴尬的感觉?
她都不大敢看他的眼睛了……
矣姀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问题仔细地思索出一个答案来,魏知隶已经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距离外停下来了。
矣姀见此便着急地把手里的锦帕递过去,没想到那锦帕的质地冰凉滑腻, 一下子便滑出了她的手心……
与此同时, 她脚下的步子因为收拾不住, 自然而然地一脚踩了上去,还正好踩在了锦帕上……
时间仿佛是在瞬间里停止了。
魏知隶:“……”
矣姀:“……”
矣姀迅速地把自己的脚收回来。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滑落在清净石板上的素色锦帕,上面印着一个灰色脚印。
虽然只是浅浅的,但是……依旧清晰可见。
啊啊啊啊……
她!到!底!做!了!什!么!
矣姀猛地蹲到地上。
她一脸绝望地盯着锦帕上的那个脚印, 心里满满的尴尬此刻快要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她怎么可以,怎么会,在魏知隶面前,把他借给她的锦帕,踩出一个脚印来?
还有,她在他面前,怎么老是会犯一些出人意料的低级错误?
矣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尴尬,尴尬,非常尴尬……
如果此时她是透明的就好了。
这样,魏知隶就看不到她了……
矣姀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方锦帕,晃了晃,弹了弹……
可上面的灰色痕迹一动不动。
看来……必须要重新用水洗过才能把那痕迹洗掉了。
魏知隶看着蹲在地上的矣姀,眼眸中的笑意由浅入深。
其实她耷拉着脑袋,伸着纤细手指弹着锦帕的模样……
有点点稚气,但是……莫名可爱。
魏知隶忍不住伸出了手……
“魏大人……”
低着头的人突然抬起了头。
魏知隶的手势微滞一瞬,往上提了提后,最后动作自然地回到了身前。
他表情淡然地应了声,“如何?”
矣姀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眸中里是一片明晃晃的歉意,“对不起,你的锦帕……”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犯了错误,她神情颇为忐忑地看着他。
魏知隶没有立即做出应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窘迫尴尬,看着她紧张不安,看着她白净的脸颊慢慢地晕上某种粉嫩的颜色,看着她的小巧的耳朵渐渐被染红……
沉默些许时间后,他蓦然笑出了爽朗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略有些低沉的笑声萦绕四周,矣姀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不知因何原因笑得那么愉悦的儒雅男子,心中万分无力。
她,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魏知隶他,他,他他他他到底在笑什么啊……
矣姀拎着锦帕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还在继续笑着的魏知隶,清咳了一声,“魏大人……”
样子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魏知隶止了笑声,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没止住。
他看了一眼矣姀手里的锦帕,朝她伸出了干净的手掌心,声音温和地说,“无妨。把锦帕给我吧。”
矣姀犹豫地看着他,手指动了动,最后把锦帕握紧在手心里。
她认真地道歉,“魏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我,我给你重新绣制一方吧。”
我……
矣姀有些懊恼。
她略带惩罚性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因为,她忘记在魏知隶的面前自称奴婢了……
“不用麻烦你了。这手帕我回去洗干净就好了。”魏知隶笑着把手心往前伸了伸,“来,把锦帕给我吧。”
矣姀:“……”
矣姀的神色愈发地纠结了。
魏知隶如此善解人意,她若是真的就这样把他的锦帕还回去了……
她真的会很过意不去的。
“不!”矣姀猛地摇头,“魏大人,我,奴婢还是重新给你绣制一条吧。很快的,你给奴婢三天的时间就好。”
“三天后,还是在这里,奴婢把新的锦帕给你,你看如何?”
魏知隶有些无奈,“不过是一方锦帕,你不必谨慎如此。”
看她的模样,急得连眼眶都红了……
矣姀低着头,拿着锦帕的手指缓缓收紧,指尖微微泛白,“可是,魏大人,锦帕被我踩了一脚啊……”
魏知隶:“……”
“你不用紧张,锦帕脏了,可以洗干净的。”魏知隶再次重申。
矣姀小鸡啄米般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锦帕脏了,洗洗就干净了。
可是……那锦帕被她踩过一脚了啊。
魏大人怎么能用……
她还是重新绣制一方给魏大人比较好。
虽然魏知隶和矣姀都有着各自的坚持,但是到最后的时候,还是魏知隶先妥协了。
于是两人约定,三天后在此再见面。
矣姀回到司制房后,除了要处理霍司制交给她的事务外,还要着手准备两天后勾针四绣的教授事宜。
一天如此忙碌下来后,被分配到用于刺绣锦帕的时间就显得异常的少了。
因为与魏知隶做了约定,所以即使矣姀每每困得几乎一闭眼睛就能睡过去了,但是她依旧会打着呵欠继续刺绣锦帕。
幸而刺绣的量并不多,所以矣姀熬了两个夜晚后,终于还是把锦帕给绣好了。
矣姀打量新绣成的锦帕,图案和原来的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用料……
回到司制房来去找布料刺绣的时候,矣姀那时才明白,魏知隶先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坚持。
因为,那方锦帕所用的布料实在是特别。
特别到,矣姀找遍了整个司制房,都没有找到相同的布料。
矣姀后来忍不住询问了霍司制,霍司制却是有些惊讶地问她这种布料是从哪里得到的。
矣姀只好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说,最后听到霍司制说,那种布料名为水月锦,因为制作过程繁复古老,用料又稀少,所以数量极少。即便民间每年都会有进贡,但是宫里每年也是只得一匹而已。
如此珍奇的布料,矣姀自然是找不到的。
她没有办法,只好选取了另外一种布料来作替代。
再三思量后,她选取的是柞锦。
虽然质感摸上去不如水月锦好,但是柞锦的质感在当前的织物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
到了教授勾针四绣的那天,矣姀在针绣房里把勾针的一绣和二绣分别示范过后,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由了针绣房里的女史们去自由刺绣。
刺绣这一件事情,说起来,还是熟能生巧。
有些针法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要真正地把针法能呈现出来的美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来,还是离不开刻苦的练习。
矣姀教授完针法后,便在刺绣的女史们之间转来转去。
观察她们的针法,查看她们的绣品,遇到针法不对的,则予以纠正,遇到绣品欠缺意蕴的,则予以讲解和示范。
针绣房里的女史刺绣基本功都很扎实,矣姀待她们绣得稍微熟练之后,便示范了勾针的三绣。
三绣相比一绣和二绣要困难一些,是以矣姀给她们预留了更长的练习时间。
针绣房里很安静。
矣姀转悠完一圈后,坐到了绣架后。
拿起绣针在织锦上绣了几针,她蓦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从当初她乞求魏知隶帮她,到她最后真的离开了掖庭宫回到司制房这样的一个过程,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像是有些遥远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这其中的时间,也并没有过去过久。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从掖庭宫里回到司制房的时候,矣姀并没有太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她了解到事情完全的经过和结果,还是在她回到司制房后,从女史们的日常闲聊中陆陆续续地了解到的。
余典制本名为余声声。
于容华本名为于晓雨。
余声声和于晓雨是在进宫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因缘巧合之下,都被分到了司珍房。
从学婢到女史,这一期间需要经历的时间太长,于晓雨忍受不了,便想要另谋出路。
一年后,于晓雨意外得到了皇上的宠幸,被封为于贵人,由此离开了司珍房。
同年,余声声由司珍房的女婢晋升为女史。
然而,君王之宠不过是露水之恩,日出而晞。
于贵人自那一次被皇上宠幸之后,便被皇上遗忘在了偏僻的若兰殿里。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三年。
眼看着镜中的朱颜渐改,于贵人终于难以忍受。
她不甘心就此终老于深宫,便委托余声声帮她绣制款式特别的衣裙,以期能够引起皇上的注意,好再次逆改运势。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不小心睡着了……/(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