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营帐, 目之所及的是火光点点, 一座座营帐伫立在夜色之中, 显得黑影幢幢。
军营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矣姀听到了很多细小的声音, 或是窃窃私语, 或是大声斥责, 或是整齐行走的步伐,又或者是夜风吹拂过营帐和篝火时发出的模糊声音……
矣姀在营帐外站了一会儿, 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看她。
循着感觉看过去,她发现看她的人是站立在营帐外守卫的刘言。
两人目光相触的一瞬, 刘言腼腆一笑, “矣姑娘。”
矣姀回之以笑,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两个时辰了。”
“这么久?”
“不久。”刘言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一般都要站上好几个时辰,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矣姀笑了笑,没打算继续和他聊下去便点点头准备进帐,谁知刚要掀开帘子却被刘言叫住, “矣姑娘。”
“嗯?”
“没什么, 外面风大, 你病还没有痊愈,还是早点进去吧。”
“嗯,谢谢你。”
“矣姑娘客气了。”
矣姀进了营帐,一眼便看到赵徽聿坐在案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矣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赵徽聿没答话,只是蹙了蹙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的关键之处。
矣姀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一边坐下看书。
矣姀对于兵法不感兴趣,没过多久,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给她盖薄毯。
勉强睁眼一看,眼前果然有一人。
赵徽聿身处逆光之中,她有些看不大真切他的面容,但是模糊间仍是感觉到他似乎是对她笑了笑,拿走她手里的兵书后还轻声地对她说了句,“睡吧。”
她下意识地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当矣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营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赵徽聿不知道去哪里了。
拿开身上的薄毯,矣姀口干舌燥地想要去给自己倒一杯水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忙忙地冲进了营帐。
还没有来得及回转身子,矣姀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上了自己的脖子。
那寒凉的温度让她心里莫名一颤。
“你别过来!你敢走过来一步,我立即就把她给杀了!”
响在耳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矣姀一听,大约明白是怎么的一回事后,她扬起一丝苦笑,“刘言?”
脖子上的冰冷动了动,没有任何回答她,但是矣姀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肩膀被人抓住用力一转,矣姀吃痛地转过身子。
她依旧是看不到刘言的脸,但是这一刻她看到了站在几步开外单手握剑的赵徽聿。
他表情冰冷,薄薄的唇几乎是被抿成了一条线。
“放我们走,否则我现在立即把她杀了!”刘言威胁的声音再起。
脖子上的冰凉带来些许的刺疼,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
矣姀看到赵徽聿的神色一动,握着剑的手指渐发青白。
“刘言,只要你现在把她放了,我可以保你一命。”赵徽聿面容冷峻,他往前走了一步,眸光尖锐且凌厉,“要知道,今晚的你们没有任何的胜算,再怎么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本来是没有胜算,但是……现在不是有了么?”
刘言拉着矣姀往后退了一步,笑容阴森,“赵军师,你要是敢再过来,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退后!”
“你……”
“我说,退后!”
赵徽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刘言见状哈哈大笑。
笑完后,刘言看着赵徽聿道,“让开!你去给我准备一匹马,我们要离开这里!”
赵徽聿皱了皱眉眉头。
“快去!”
赵徽聿不为所动,反而是说,“刘言,燕国已经亡国。若是你愿意,从此刻起,你可以变成一个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放了她,我可以担保你平安无事地离开此处。”
矣姀微微偏头。
这一次,她看到了刘言的面容。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平日里清秀的面容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狰狞。、
她想了想,开口轻声道,“刘言,我觉得,军师他说得对。我这样说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是……事已至此,你完全有可能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为何还是要选择让自己陷入绝境呢?”
刘言的眼睛看起来更红了。
他定定地看了矣姀一眼,道,“矣姑娘,我是个孤儿,燕国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在这样的时刻里做一个叛徒!”
矣姀愣了一下,轻声地笑了笑,“男儿应有这样的骨气。”
刘言的眼睛更红了,“矣姑娘,对不起,我……我……”
肩膀处的力度似乎松了些许。
抓住这个难得的瞬间,矣姀用手抓住刘言的手腕的同时手肘用力地往后一撞……
刘言闷哼的时候,矣姀险险避开那把滑向她脖子的长剑,身子灵活一转,脱离刘言桎梏的刹那,她使劲地朝赵徽聿跑过去……
没跑两步,赵徽聿忽地神色一凛,提着长剑迎上来。
矣姀意识到应该是刘言反应过来后要追上来了。
“小心!”赵徽聿忽然声音急促而焦急地朝她喊道。
矣姀没应声,只咬着唇使劲地往他所在的地方跑。
忽然,赵徽聿左手一挥,矣姀见状立即往右边跑去。
身后似有风声掠过,还有利器滑过地面的声音。
矣姀不敢回头。
又跑了两步,营帐里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矣姀停下脚步,回眸一看,赵徽聿和刘言打起来了。
两人的身姿皆是利落干脆。
只是他们的长剑每次相撞时,都会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矣姀想要往到营帐外去求救,但是刘言似是看穿了她的意图,每次她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刘言便会把打斗的范围扩延至她的四周来,这也致使矣姀努力多次,始终未能前进半步。
情况在急转直下。
刘言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赵徽聿又不是武将出身,没过多久,赵徽聿便力不能逮,无以为继。
矣姀着急地喊了几嗓子“救命”,但是奈何营帐外并没有传来半点回声。
就在此时,刘言手腕一转,一掌用力地把赵徽聿拍出去后,他回过身来,直奔矣姀的方向来……
不过是眨眼之间,矣姀再次被刘言扣在了他的身前。
看着跌倒在地上,想爬却爬不起来的赵徽聿,矣姀心中又惊又慌,“刘言,你对他下狠手了?”
刘言冷哼一声把矣姀拽出营帐,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矣姀用力地挣了挣,可刘言把她攥得紧紧的,她几乎是动不了。
她乖乖地安静下来。
营帐外空寂一片,所有的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矣姀四处张望的时候,刘言也在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矣姀听到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前方扬起了一阵尘土,矣姀想要多看几眼的时候,刘言忽然粗暴地把她推进了营帐。
一进营帐,看见赵徽聿苍白的脸和他身前那一大片的血色时,矣姀懵了懵。
他受伤了……
伤势还极度的严重!
“赵……”
矣姀张张嘴,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慌乱地想要跑过去的时候,刘言一手把她拉住。
他的力气很大,矣姀差点儿被他带倒在地上。
营帐外的马蹄声停了下来,刘言不知道对外说了句什么,然后有一个人掀开营帘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阴鸷的双眼。
他看了一眼刘言,自然而然地就把目光落在赵徽聿的身上,只一眼,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不!求你别杀他!”
矣姀想要上前去阻挠,刘言反手一拦,矣姀只能用眼神去哀求,“求你,求你们不要杀他……”
听闻声音,黑衣人往这边看过来,只看一眼,他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
脚下步伐一停,一转。
黑衣人拿着佩剑,快步走了过来。
对上黑衣人莫名的眼神,矣姀极力镇定,“求你不要杀他。”
黑衣人的眼睛眨了眨。
矣姀的语气冷静,“他是昭军的军师,如果你们把他杀了,你们肯定会走不出这营帐,不若,不若你们把他作为人质,以他来挟持昭军,这样,你们或许可以离开这里……”
黑衣人定定地看了矣姀一眼,然后转身朝赵徽聿走去。
矣姀紧张地看着他,“你,你别冲动!”
“虽然我很想救他,可是……这样的办法,对于你们来说,其中的好处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何不考虑一下?”
黑衣人并不理会矣姀的言辞。
她在说话的时候,他脚下的步伐未曾有片刻的停滞。
当他距离赵徽聿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握着剑的手忽然一扬……
还是没有办法说动他吗?
他还是要杀赵徽聿?
手起刀落的瞬间,矣姀不忍地闭上眼睛……
“走吧!”
眼前既然有细小的风掠过。
矣姀被人推了一把。
她有些不敢睁开眼睛。
刘言推着矣姀往营帐外走,“不用看了,他的命是暂时保住了。”
“真的?”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矣姀轻舒了一口气。
“走吧。”
出了营帐,矣姀看到了几匹马。
每一匹马,上面都坐着一个黑衣人。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孩子?
小封启?
矣姀没来得及想太多。
夜色中,她看着赵徽聿被人拉上了马。
这一刻里,她有些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奇怪的是,她好像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把她也带上。”
“是。”
刘言把矣姀拉上马。
“等等,把她弄晕了。”
“是!”
……